秦方贤适时出声,将太后精心烹制的这一道菜又添上了些油醋。
沈清染只冷眼瞧着,心下却是对秦方贤更加鄙夷。他只说自己上门提亲,只说他已经同沈家谈及婚嫁,却绝口不提这桩婚事成与不成。
“哦?竟谈及了婚嫁?沈老夫人,可有此事啊?”这话正是元昊问的,他故作庄重,流露出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沈老夫人是个礼佛之人,本就良善,自然不得否认,只起身解释道:“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只是……”
“这朕倒是不知了!”元昊开口生生将老夫人未完的话打断,“秦世子你怎着不早日跟朕说,让九弟闹出这样大的误会!”
一时之间事情就变成了秦方贤已经同沈清染定了亲,眼瞧着便要成亲拜堂,半路却又杀出个宸王殿下来。所以这元宸无疑便就成了横刀夺爱之人,沈清染也就变成了朝秦暮楚之人。
话至此处,饶是这两张脸再怎样美好,众人也不想再多看一眼了。
“回皇上的话,微臣原本也想向皇上禀报此事,只是不想第二日沈小姐便被山贼掳走,这才耽搁了去,这才……”秦方贤欲言又止,他说到这只看了一眼沈清染便戛然而止。他眼中的苍凉那样明显,那样的近乎绝望,让众人瞧了更是不忍。
梁栋上的雕花宫灯正在他的头顶,灯火在晚风中不安分的跳跃着,将他的身子拉的越发欣长萧寂。
秦方贤以为沈清染或许会就此动容,亦或是有所伤怀,从前他但凡流露出丁点愁绪感伤,沈清染便一定会心疼不已继而倾其所能。
可是沈清染看到的却不是秦方贤的愁容,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宫灯堆叠掩映下的光都斜斜的投在秦方贤的半张脸上,他的一张脸一般明亮,一般晦暗。
沈清染像是看戏一般讥讽的看着秦方贤,见他忽然紧紧的盯着自己,眼中泛起一点希冀之色,像是一局死棋终于得解,像是垂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他试探着道:“清染妹妹,可是因为我没能及时救出你,让你受了委屈,所以你才……那一日我心急如焚,我已然带着府兵去找了!”
谁都瞧的出来秦方贤解释的有多急切,有多想要让沈清染回心转意。只可惜沈清染却仍是仿若未闻,只是幽幽的望着秦方贤,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生人。
老夫人汗珠子一颗一颗的砸在地上,心中一直念着盼着沈清染开口解释些什么。
众人也是这般想,一个一个瞪大了眼珠子直勾勾的瞧着沈清染,心里狂念着: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沈清染不说,元宸也是不动,两个人出奇的默契。明明是这场大戏的主角,竟像是变成了优哉游哉的看戏人。这么一比,秦方贤反倒是自说自话,像极了戏台上忙前走后的杂耍艺人。
“不好!沈小姐莫不是突然哑巴了不成?这怎么坑也不吭一声?”方才那汉子继续道。
包兰心一声轻嗤,脱口道:“你懂个什么?这叫以静制动,以退为进。”
少年回过头,挑了挑眉,这女人还不算痴傻!
沈清染双耳微动,将包兰心的话听入耳中,心中颇有些欣喜,这包小姐倒真是个妙人儿!不错,正如包兰心所说,她就是要以不变应万变,她倒要看看他秦方贤一个人唱完这一场大戏。
直到吕嫣儿跪爬到自己面前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沈清染才恍然大悟自己竟把她的好妹妹给忘了。
也对!狼狈素来为奸,这样的一出好戏吕嫣儿又怎么会落下!
“姐姐,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您心中还是倾慕着世子殿下的不是吗?嫣儿妹妹最是敬重姐姐的果敢决断,姐姐曾也亲道:此生非世子殿下不嫁。这话音犹在耳,姐姐,你万不能因为一时发气便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做赌啊!嫣儿斗胆说一句万死的话,宸王殿下虽好,可是一往情深如何能敌得过两情相悦啊!”
吕嫣儿几乎是横了心,她心知自己从请求皇上赐婚的那一刻便就已经骑虎难下,既然已经淌了这趟浑水,那么他也不介意将这趟浑水淌的更混一些。因为她太清楚沈清染在秦方贤眼里究竟代表着什么,她太清楚秦方贤的野心和欲望。
更紧要的是,她更清楚这桩婚事作罢对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此事因自己提议而起,若是败了,只怕她想要进国公府就更遥遥无期了。
吕嫣儿将利弊拿捏的清楚,演的便也更加卖力,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流也流不完。
美人垂泪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又怎会不惹人垂怜。
这样的一幕落在大多数人眼里,只会觉得吕嫣儿一心为了沈清染着想,不惜得罪宸王殿下也希望沈清染可以择一门好亲事,实在是个心底良善的,一时间对吕嫣儿的好感也就更多了一层。
这相比之下同样是以姐妹相称的沈清染便就越发显得面目可憎了些。只是若是依着吕嫣儿这话,这沈清染竟是因为一时气恼才想要嫁与宸王?这么想来好像也确然如此,毕竟沈清染从前对秦方贤究竟有多钟情都是有目共睹的,为了他便是连战场都愿上,连生死都可以弃之不顾,实在是不像这般轻而易举就会变了心的。那元宸殿下岂不就错付了一片痴心,被沈清染利用了去?
“放肆!”旁人能想到的道理,皇贵太妃自然也能想到,只不过她能想到的却远比旁人更多。她未入宫前也是世家的小姐,深宅内府里嫡庶相争的那起子脏事,她不是没经历过。这吕嫣儿更是连庶出的都不如,自然会对沈清染心生怨怼,巴不得能趁着这机会狠狠的女踩上沈清染一脚。
皇贵太妃怒视着吕嫣儿,一双眼睛像是两道凌厉的剑光,“你是说我儿不如秦世子?还是想说沈小姐居心叵测利用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