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染掐着算的,如今最多过了半个时辰,元宸的手下竟然就已经处理好了,当真是行事迅捷。
闲杂人,自然是比不了。
一路进那酒肆中,都得有人仔细护着,免得有人伺机在暗处等着殊死一搏,那便要吃了大亏。
但好在一路走的都算是顺利,打远便瞧见了院里麻利的跪了一排。
元宸打点好的亲信分工在院内又翻又找,几乎是将酒肆翻了个遍,最终抬出了几个桐木箱。
“撬开吧。”
沈清染命令道。
亲信们是认她这个女主子的,对她的态度也如对待元宸那般说一不二。
“竟不是银两。”沈清染走近瞧了瞧,本以为箱子里装的会是他们所收刮的民脂民膏,没想到竟然全部都是同样的药团,也就是黎恒为黎老爷服下的那个药丸。
元宸随之审视一遍,蹙了眉。
“没有别的东西?”
“回主子,只有这些。”
沈清染厌厌叹了口气,若没有解药,只有这些坑害人的药团,这一趟只能算是走空了。
饶是剿灭了一处北荒据点也于事无补,毕竟剿灭的速度,哪能比得上他们跟蚂蚁筑巢垒窝似的那般快?
岭北的钱他们也骗的差不多了,怕是早就有了撤离的打算。
“主子!”竟还有个未来得及将成果汇报给元宸的,沈清染满怀希翼的回过头去,瞧见的却是这人抱出来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姑娘。
“这还有个被丢下的姑娘,属下瞧着好像快要断气了。”
那姑娘昏了不知多久,就像在血水里刚刚浸泡过似的。
沈清染一时不知该暗恨北荒人心狠毒辣,还是该同情这姑娘有如此遭遇,可当那姑娘被放到地上,沈清染却是登时变了脸色。
怎会是清尘?
她来不及安抚心中错愕,沈清染确是慌了,当初在茶庄未能找到清尘,她姑且还能说服自己,清尘习得武术,应当能自保。
可如今……
“先把人带回去,找大夫医治。”元宸当即下了令。
瞧见了清尘这个模样,沈清染整个人都浑噩了起来——她自诩从未有过如此神志不清的时候,耐不住打击太大,确是摧人。
她甚至记不得是如何走下去的。
黎家一时半会不便回,只能先回客栈寻清方。
“这姑娘怎伤成了这个样子?”清方也是吃惊:“这……这出现在这就够奇怪的了,竟还伤成了这个样子。”
沈清染咬了咬下唇,抿着唇边血味。
她说不出没护住清尘这些话,她所坚持的这些理智,所摒弃的仇恨,在乱臣贼子面前,竟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师父。”
她瞥了眼门外,元宸应当还在为了她的事而奔走,她却打不起精神,满心愧疚都于此时奔涌而来。
沈清染心中惭愧。
她跪倒在地:“徒儿与宸王殿下相处甚久,已经许久未曾有过这般怅然若失的滋味了……
许是他将我护的太好,我竟忘了世间本就险恶,自以为是的很。如今清尘出了事,我方知自己无能。”
清方被沈清染跪的满是不解,连忙安慰:“你这是做什么?傻徒儿,这姑娘怎么说也是帮为师做过事的,我又不会弃她于不顾,你怕些什么?不过是些皮肉伤,养养便好了,你快起来。”
沈清染摇摇头,于心中执念而言,旁人是说不过她的。
“我与师父相逢不多日,师父能待我如此,已是仁厚,正因如此,我才觉对师父同样有愧。元国恐怕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太平,徒儿自是要与宸王殿下为其奔走,想托师父照拂清尘几日,待她恢复以后,徒儿定会来接她。”
清方这便更不解了。
沈清染的一言一行都给他一种看淡红尘俗世,下一瞬便要慷慨就义的错觉,他倒真害怕沈清染一个想不开,与人拼命去。
况且他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客客气气那一套,委实是客气了便有些疏离,亲近之人说这些,更伤感情。
“你先起来。”
清方严肃的咳了两声,像极了教书严厉的夫子,他严肃起来的确很能唬人,让人连半句反驳都不敢有。
沈清染瞧了眼刚为其换过衣裳的清尘,心中不安的起了身。
“为师不知道你在想写什么,也不想问今日发现了什么,你若真想寻死,为师绝不拦着你,但是死之前,你先把师给为师做利索。”
“徒儿想知师父有什么事要交代?”
“你们去趟平阳伯府吧。”
清方见沈清染这会儿还算是听他的话,没再使些小性儿,语气便也软了下来,终究是舍不得待沈清染太苛责。
到底是自己的徒弟,大半的医术都教到了人手上,哪能不宝贝着?
“我这两日也不是找那些旧友喝酒去了,他们都是岭北人,知道的事情,到底是比你我要多,多少是查出了些东西。后来你又给为师瞧了那药团,为师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便又去托人打听了来源。”
清方慢条斯理的为沈清染梳理着一切,也将人此时不安凄惶缓缓抚平,一字一句皆是平和。
“果然,这些东西我一向是不会记错的。”清方轻笑道:“徒儿,你要知道,无论是毒方还是药方,他都是要有人研制才会出现,而不是无端生出来的。”
“师父的意思是,连平阳伯府都与岭北这件事有关系?”
“未必。”
清方并不是十分肯定,也没有将这帽子扣在平阳伯府头上的打算,只是梳理着其间的逻辑。
“不过这药团的方子,的确是从平阳伯府流出来的,按说不该有外人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得仔细去打听一二,若能拿到解药,或是解药的配方,那便更好了。”
“徒儿记下了。”
沈清染不知该不该说自己松了口气,推门出去找元宸想告知一切,却发现元宸愁眉不展,略显怒意。
要知元宸的极限便是脸色阴冷,若真流露怒色,那便说明——有什么事情远超出了他的掌控中。
“东都陷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