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玉被青柔浮夸至极的抱怨逗出了笑意,就像是蘸了露水而打颤的花苞,连调笑声中都牵扯着颤抖的音调。
“你还知凉呢?方才听你言之凿凿说的跟你待老婆子是尽孝了似的,还不是让老婆子坐在地上受凉,你倒还乐尽天真。”
青柔哪能听不出话中的挖苦,她仅是根本不想理会没个正经模样的晚玉。
沈清染再瞧不下二人如同台上伎子一样插科打诨的荒唐戏码,她沿着檐边轻身跃下屋檐,落于珍珠身旁,她仍在瞥着屋内望风。
珍珠称不上是什么敏觉的人,以至于沈清染落于她身旁,她只觉是秋风拂过,还带来了几许清爽。
“还未哄好?”
听着老夫人哭闹声,珍珠又开始担忧了:“夫人只说是去哪户交好的夫人宅邸上,也未提几时才回,若让夫人撞见,你们几条命够赔的?”
“你这般吵闹做什么!我还不知怎么哄了不成?若真让夫人撞见了,便说是她今日又胡闹,哭闹不停,不停人劝阻就是了!我们一直在这哄着,夫人难道还能寻见什么理由来为难你我不成?”
青柔原本就因老夫人哭闹不止而心生烦闷,打出了一个又一个难以舒展的结扣,如今听了珍珠催促,更是恨不得将心中所有牢骚都发出去。
青柔她前一刻还十分敷衍的哄着老夫人呢,登时又十分不满的在身后推嚷老夫人,怨毒至极:“哭哭哭,你只知哭了不成?早晚要哭死你!”
珍珠耐不住这二人,便是长叹口气回过身,正对上眼神向房中瞟的沈清染。
“大、大小姐……”
她这一声将那房中二人吓得不轻,慌忙扯过画扇屏风来遮挡,生怕沈清染自门外瞧见些什么。
最紧张的自然还当数在门外望风放哨的珍珠了。
“大小姐不是说要晚些来看老夫人,怎这般急就又回来了?奴婢方才是去屋内瞧了眼的,老夫人尚还未醒,您怕是又要走空了。”
珍珠曾是应付过沈清染一次,这次毫不费力的就编出来了哄骗沈清染的言辞,她说起谎来不羞不臊,只如说了真话一般。
“走空?倒也不尽然是白走一程。”
沈清染恍如漫不经心的言语更是层层鞭打着珍珠愧疚的心神,仿佛眼前人是审问她罪行的官员,而她是要被再度严加审讯的死囚。
汗珠顺着珍珠的发丝滴滴垂落,沈清染未说明来由,她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是说中了说明不该说的,又引出什么不该发生的,那可绝不是说笑的事。
她这么一哑了嗓子,房中那两人便更是心生担忧,难以自若了。
“珍珠姑娘怎这般紧张?”
沈清染淡然一笑,更显得珍珠因惶恐而申请憔悴,皓白的脸颊几乎是被吓成了这个神色的,她不敢言,沈清染索性也不等她开口。
“我此次倒不是为了见祖母来的,这不是方才来了一程?结果走时难免匆忙了些,竟将芍药玉簪掉在了院子里,那簪子虽不金贵,可也是先夫人留下的遗物,我岂能不金贵着?如今竟是被我弄丢了,这便赶忙回来找找……”
珍珠未敢应答,她怕沈清染这会儿将她想法子支了开,待会便又要进房中歇息片刻了——那岂不是要出大事?
“珍珠姑娘可能帮我找找?”
珍珠仍是不敢吭声,妄做决议。
“我这手脚难免是毛躁了些,只怕是在院内翻来覆去的找,再惊扰了祖母当如何好?所以寻这簪子的事,就拜托珍珠姑娘了,也请珍珠姑娘叫上房中其他婢子帮帮忙,那簪子的确于我是十分的重要。”
“这……也好。”
沈清染和善一笑,自作主张的塞给了珍珠一枚银锭,十分诚切的柔声向人担保:“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不会向夫人说,绝不会算你们旷工的!你们只当是帮了我的忙,去寻一寻,可好?这银锭你们记得分了,我再回自己院中找找,若找见了,我再给你们些。”
珍珠惊愕于沈清染的大方,只不过是在院中寻寻有没有遗落下的玩意儿,便值得上一整枚银锭?
然而珍珠并不打算与房中时常呛她的二人同分这笔天降之财。
沈清染诚恳的态度让珍珠相信了她的确只是回院中找寻那枚芍药玉簪的,拿了人的钱财,难免要手软心软。
故而珍珠将那枚银锭仔仔细细的揣入自己袖中,也不再推辞了:“大小姐还真是太客气了,奴婢们本就是将军府的下人,为您做事本就是分内的事,如何配得上您一声辛苦呀。”
“若不是这玉簪待我十分重要,我又如何会为它如此兴师动众?唉,我这心里也只盼着能早些寻回来,免得心中不安。罢了,我还得先回房寻上一寻,便有劳珍珠姑娘了。”
“大小姐万不要再和奴婢客气了,奴婢这便叫上她们两个,一块去寻您的簪子。”
沈清染盈盈一笑,装作正要离去,那珍珠见沈清染离开,也是迫不及待的赶回房中。
珍珠刚一背身向房中去,沈清染便又纵身跃上房檐,此次无需躲避珍珠的视线,倒是轻快自如了不少。
她一改方才在青柔晚玉面前如同受气包的模样,神气凌然的,让沈清染觉得这副模样她好像时常能瞧见。
迟疑了会,沈清染才想起原来是宫中那些传了圣旨便将自己也当作天子了的太监们。
“你们两个还能不能将人哄好了?真不知你们当年如何能讨得老夫人欢心,做了老夫人的近侍的。”
珍珠愠怒的指责着二人,那二人还真有一瞬因珍珠所言而心生忌惮,听她继续叱道:“若不是方才有我替你们招呼着,你们这会可早就被人发卖到甜酒巷子里去了!”
两人低眉顺眼的平白挨了珍珠没来由一顿责骂,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出好像有些不合常理之处——珍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几时有管教她们的权利了?
还真是没有分寸,该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