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各的好看。”
见秦五丫躲避，张山倒也不生气，只笑了笑便作罢了。
秦五丫眉梢挑了挑，轻笑：“还真是会说话。”
其实林氏是标准的瓜子脸，秦五丫的脸型生的极像林氏，因此还算不错，只五官平常了些，从前干瘦黝黑瞧着自然丑陋。
如今秦五丫身上的皮肤养白了，五官也长开了很多，确实要比从前好看。
不过秦五丫却知道这种好看是要和自己从前去比的。若是真和那些漂亮的女子去比，顶多能称的上清秀罢了。
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秦五丫平日里与自己置办衣裙也多数会选了一些浅灰浅褐这样不起眼的素色。为了就是能让自己的脸看上去多一分干净，少一分艳俗，省的被人看了觉得是丑人多作怪。
不过饶是如此秦五丫也知道自己穿女子的衣裙其实并不算好看。
大历朝惯流行女子的衣裙多是喜欢剪裁的宽大柔美，即便是最普通的细面的布裙也是如此。若真是美人儿穿上自是端庄风雅的，可若是寻常女子穿了却反对会被衣裳抢去风头。
很不幸的是，秦五丫就是那种很容易被衣服抢去风头的，略显平淡的脸孔。
当然这样的脸也不是完全不能打扮的，其实只要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略显中性的短打反倒更能让整张脸看上去清秀舒适，甚至还多出了一份以往显不出来的娇俏。
所以那一日在秦山岭张山才会对临时换活计衣裳的秦五丫多留了一份心思来。
“说的是实话。”张山的声音低沉平稳，若非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到真觉得他说的是如何一本正经了。
可偏生秦五丫却看见，不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这男人初见只觉得是个稳重的，见多了才只其狡猾无赖的脾性。
“王嬷嬷说你之前来寻过我，可是有事？”
记起回来是王婆子说的话，秦五丫不由抬头去看张山的脸色，却见张山的脸上并没有王婆子说的郁色，反倒挂着淡淡的笑意。
“有事。”
张山点头，继而眸光流溢看着秦五丫，认真道：
“想你了。”
“嗯？”秦五丫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可随即看到男人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暧昧笑意，这才明白了他口中的有事是什么意思，当下耳根涨的通红，撇开脸不愿意再看他。
“真的。”张山笑，伸手拨动秦五丫额前的碎发：“昨日去了趟县城，有些杂事要处理，便今日才过来。”
秦五丫微怔，抿嘴不语，只这次却没有再躲开张山的触碰。
‘他难道是在和自己解释为何前两日没有来看自己？’
“莺歌的事情我查了。”
张山似乎很喜欢秦五丫散落在额头两侧的碎发，好奇的拨动着食指将那缕发丝卷成一圈，忽然道：
“她与我堂内一位长老相识，令牌的事你莫要担心，我已叫人去收回了。”
“我担心什么。”秦五丫撇了撇嘴：
“我又不是你朝青堂的人，莺歌有没有令牌与我何干？”
“你若想，我明日便托媒婆去纳征请期如何？”张山笑：“就以朝青堂的当家令为聘。”
滚粗！
秦五丫满脸黑线，这男人怎么说什么都能扯到婚事上去？
也不过才十九岁要不要随时都摆出一副恨娶的大龄男青年模样来......
“如何？”
见秦五丫气红了脸却不说话，张山扬了扬嘴角低笑着又问。
“什么如何？我要你的破令牌能做什么。”秦五丫狠狠的瞪了张山一眼。
“这可不是破令牌，是当家令。”
张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忽然郑重道：
“云州漕运一共设了十九个堂口，也就只有十九枚当家令。你若得了这枚当家令，旁的不说，整个朝青堂手上下百余名兄弟便要认你为尊。”
“只认令不认人？”秦五丫好奇。
“嗯。”张山点头：
“只认令不认人。”
秦五丫挑眉，有些惊讶，随即却又扬起了古怪的笑意：
“那你若真以当家令为聘，就不怕我得令后在你的朝青堂胡作非为？将你的上百号兄弟拐来与我当伙计使唤？”
“无妨。”张山轻笑。
“为何无妨？”秦五丫奇怪。
张山笑而不语，漆黑如墨的瞳中风华流溢。
许久，秦五丫没等等张山的回答，却忽然感觉到男人的手指从青丝中绕开摩挲上自己的侧脸，秦五丫微微蹙眉想要躲开，却听到男子压低了声量俯身贴在自己的耳畔道：
“与旁人不行，与你却是无妨的。”
秦五丫倏然一滞，随即却明白过来张山刚刚话中的意思，当下气的狠狠咬了咬牙，毫不犹豫的拍掉张山抚摸在自己脸上的手，转身退了几步不再去看他。
什么叫以当家令为聘？
女子出嫁多是要将夫家给的聘礼贴补在嫁妆中的，他以当家令为聘，听着好听，其实不过是打了个轮回。
自己若不嫁他，聘礼自要退回，若肯嫁他，这令牌不也就跟着回到了他手里，到时候东西一件不少，还能白的了一个人。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盘算。
“我娘呢？”
秦五丫刚转身避开张山却远远看到王婆子带着秦大山往这处走了过来。
“老夫人说她要照看少夫人和小少爷，让我先带着少爷过来。”
王婆子无奈的笑笑，她原说了要自己留下来，让林氏和秦大山先过来，却不想林氏看着性子软和却是个不好劝的。
秋日天寒，新做好的菜耽搁不了太长时间，王婆子无法便只能先带着秦大山过来，要叫秦五丫给个主意。
“那我们先进去吃吧。”
秦五丫点了点头，林氏的脾气她都摸不透更何况是初次见面的王婆子，自然不好劝。
几人进了厨房，王婆子忙着上桌摆碗筷，又将秦五丫在出厨房门前用碗盘扣上的三道菜掀开，耽误的时间也不算长，又因有碗盘盖着，掀开时还是温热的。
秦五丫侧灵寻了两个大盘子将锅子里的酱烤大排和山药雪梨川贝汤取出，这两道菜之前一直用小火细细的闷着，现在拿出来是还是滚烫火热的，吃着正好能暖身。
张山一厨房就闻到了从桌子一侧散出来的酱少大排的香气，这样甜腻香浓的味道他还是第一次闻道，不由微微的动了动鼻子。
待四人入桌后，张山也没客气，第一个动人筷子，而目标自然就是那盘香气四溢足以让他食指大动的酱红色肉菜上。
只一尝，张山的脸色便又暖了几分，随即眸光里闪过几分笑意。
要是他刚刚没记错的话，这顿饭因是这丫头亲自动手的。旁的不说，就说这做肉菜的手艺，往后自己却是有口福了。
秦五丫中午吃的有些多，回来时有被马车颠了一路，现下胃口并不过，便干脆多盛了一些山药雪梨川贝汤喝，旁的菜色却不见得多动。
王婆子照顾秦五丫虽有大半月了，不过还是第一次吃到秦五丫做的饭。见几个菜看的都是家常的做法也简单，可不知道为什么滋味却很好，不由称赞：
“姑娘真是好手艺。”
“今日匆忙，随意做的，嬷嬷要喜欢多吃些。”
秦五丫笑笑，转而将目光落向坐在一侧沉默的扒着白饭的秦大山身上：
“二哥，怎么这些菜不和你的胃口？”
“不 ...不是，很香。”秦大山慌乱道。
“那为何不吃？”
秦五丫也停下了手里的筷子认真的看着秦大山。
“我 ...你嫂子这样已经给你惹了太多麻烦了，娘和我商量着，想与你节省些 ...”
秦大山低着头被秦五丫一问便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多吃些。”
秦五丫沉默了片刻，顺手夹了一片煎的香酥金黄的豆腐放在秦大山的碗里，道：
“记得从前，秦大山是喜欢吃豆腐的，多吃一些。别担心我的银钱能不能够负担的了你们，便是要省也不是靠少吃几口菜能省下来的。”
秦大山愣了愣看着米饭上的豆腐，脸上青红变换。
是呀，指着少吃几口饭菜又能省下多数银钱来。
桂芳的身子骨，即便请了大夫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天长日久的，又有多数银子够换药钱的。
秦大山的脸色变化秦五丫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再开口劝慰。秦五丫觉得自己也不是多善于言辞的人，这种时候开口其实与没开口又有什么差别。
很多事想要看开往往都要看个人自己心态的转变。
秦大山并不笨，也不是好吃懒做的人，若他真打算下决心与老秦家脱了关系好好与妻儿过日子，秦五丫并非真的不愿意帮一把。
饭后，王婆子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而秦五丫则寻了一只干净的大盘，将剩余的菜每样分出一些来与秦大山一道替林氏送去。唯独剩下张山一人无事可做。
他到也耐得住性子，竟然自己寻了茶叶，在前院的石桌上泡起了茶水喝。
秦五丫心想晾着他，便也不管，给林氏送了饭菜回来后也不找他说话，只自顾自的出门去了张全和李氏的住处，问李氏要了一些红糖和生姜来。
张氏这样的境况，想要喂饭显然有些困难，可也总不能什么都不吃。
秦五丫这才想着给她傲些红糖生姜水来，红糖能补血，破瘀暖腹，张氏产后失血多，体力和能量消耗大，又一直没有得到好的调理，这时候能喂她喝几口红糖水总要好过这么干熬着。
待秦五丫煮了红糖生姜水送去时，林氏刚把孩子哄睡着。
秦五丫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被裹在襁褓里的孩子，这孩子出生到现在还不足十天，皮肤已久有些皱皱的，偏红，又似乎透着蜡黄，小小的一只蜷缩在一起，瘦的可怜。
“嫂子今天就出奶水吗？”秦五丫将红糖水递给林氏问。
“没呢，昨个儿倒是出了一点，今日是一点都没有了。”
林氏脸上的心疼之色藏也藏不住：
“好在这孩子是个不挑的，来之前才熬了米汤喂了，现在倒也睡的安慰。”
“还不足半月呢，总这样也不成。我明日托人去给他找个奶娘来。”
才出身的婴儿肠道娇嫩不能正常消化，总这样喂米汤孩子的肠胃会出现问题。更何况这个孩子在娘胎里才七个月就出生了，出生时不过三斤多，在先天上就已经不算好了，自要更小心些。
“那得花多数多少银钱呀？”林氏的声音有些发懦，不敢去看秦五丫的眼睛。
秦五丫见她这幅样子，无奈苦笑：“银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林氏天生注定了就是一朵生错了地界的白莲花，心善、懦弱可欺，又没有半分手腕和能耐。
或许她心底里盼着谁都好好的，可实际上却反倒弄的谁也不好过。
就像她现在的心思一样，明明舍不得孩子受苦，却又怕会因此给自己多添了负担。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屋内的气氛一时静的可怕。
许久，秦五丫见张氏的手指动了动，知道她有转醒的迹象便提醒林氏道：
“二嫂醒了，快给她喂一些红糖水进去，大夫明早就会来，无论如何也要撑过今天。”
“哦，好...好！”
林氏点头正要就着床沿坐下，却不知道怎么的，拿着汤碗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好在秦五丫及时搀了一把，这才使得她手里的糖水并没有溢出。秦五丫看了林氏一眼，见她的脸色并不好，便道：
“要不然，还是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