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世间还有这样的姑娘?”容玉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真是奇了怪了,奴家身在天香阁,从未见过如此的女子。”
“说到底,你也并不懂。”顾含章冷笑一声,见问不出什么,站起身欲走。
容玉生平第一次被客人抛下,她恼怒地瞪大了眼睛,一把取下面纱,娇声道:“公子请留步。”
她自恃美貌,这世间男子见到她无不动心,她很有把握让这个男子连东西南北都找不着在哪。
顾含章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她,态度却没有一丝改变,依旧冰冷如初,“你有对策了?”
“公子请坐。”容玉微笑,面上的笑容带了一丝勾人魂魄的诱惑,轻声道,“公子人中龙凤,便是奴家见了心中也喜欢得紧,更何况那位姑娘呢?便是如今不爱笑,将来也自有笑的一天。”
暧昧的空气中,顾含章蓦然扬起一道妖异的笑容,他抿紧唇角,冷冷吐出几个字,“就凭你,也妄想同她相提并论?”
这句话像是一把无形的刀,狠狠刺入容玉的心中,容玉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几步,人人都说她貌若天仙,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可是这个男子的话却像是一个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骄傲自尊打得烟消云散。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掷千金只是为了请教如何哄心仪女子欢心的男子,也不曾见过对自己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的男子,更不曾听过有人说自己远远比不上他人。
“公子,奴家自知比不得那位小姐,但奴家真的很好奇,您的心仪之人会是如何地钟灵毓秀,才会让您对我这般冷淡。”容玉泪盈于睫,哭得楚楚动人梨花带雨,好一副绝色佳人的容貌!
可顾含章对这种哭哭啼啼的女子并不感兴趣,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天香楼,心中满满是讽刺,也是,这种烟花之地的女子又怎知苏儿的想法?
他今日是急病乱投医了,可是若能博谢姝苏一笑,他却很是乐意。
回到宫中已经是傍晚,顾含章先去了谢姝苏宫中,谢姝苏彼时正坐在湖边垂柳下垂眸发呆,轻水与夕颜二人在一旁小心议论。
“这位夫人真是个怪人,自从来了宫中,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又时常发呆,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是啊,方才我试着与她讲话,她却充耳不闻,视我为空气。”
“真是不知道殿下喜欢她哪里……”
两个小丫头正嘀嘀咕咕间,便听到内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众人忙洋洋洒洒跪倒一地,唯有谢姝苏脸色依旧不变,坐在湖边懒懒地发呆。
这一幕落入刚刚踏入院中的顾含章眼中,不免有些微微心痛,低头朝轻水道:“夫人一直都这样吗?”
“回禀陛下,夫人整日郁郁不乐,好似有心事,便连午膳都没有用。”轻水稳重地答道。
顾含章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这才走至了谢姝苏面前,无奈地凝视着她,“在大夏宫就这般难熬么?”
“是。”谢姝苏眉头微动,“若我说我想回大祁,你会送我回去么?”
“绝对不会。”顾含章语气清冽,“你现在即便回了大祁,你那个假道学父亲一定会逼迫你自杀已保全谢家的名声,朕不能让你冒那个风险,也一定会让你喜欢上大夏宫。”
谢姝苏无奈地苦笑一声,随即将手中的石子扔在湖中,眸光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第二日,金殿之上,顾含章缓缓翻阅着奏章,听大殿之下的臣子们你一言我一句地争论不休,神色冷清。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御史从官员行列中站了出来,他恭敬道:“臣听闻陛下最近新得了一个美人,此女不知礼数以下犯上,而陛下竟为了袒护此女,而不惜掌掴小君!如此行径,正是昏君所为!臣请陛下赐死美人,以正朝纲!”
此言一出,原本吵嚷的大殿立刻平静了下来,便是连根银针落地,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顾含章不以为意,懒懒地将手中的奏折扔在面前桌案上,目光在那个御史脸上掠过,似笑非笑的神情却升出了几分华贵端肃之气,“季御史的意思是,若是朕不杀那个女子,便是昏君?”
“微臣不敢!但自古以来,先有纣王妲己之乱,后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陛下,微臣做为御史不得不劝谏啊陛下!”季御史急忙跪下,但语气却决然且正气浩然。
顾含章的面上浮现一丝冷笑,他亲自走下大殿,朝杨将军与杨丞相道:“将军与丞相的意见呢?”
杨丞相一怔,没想到顾含章会将这个皮球再踢给自己,便恭敬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属天经地义,您乃一国之君,身边妃嫔也要选择有才贤能者。但是依老臣来,这女子终究非我族类,难免生出异心。”
他这话好像说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将利弊一一剥开摆放在顾含章面前,至于顾含章如何选择,那是他的事情。
有了丞相的肯定,那季御史更加义愤填膺,大有不将谢姝苏碎尸万段誓不罢休的气势,“还请陛下杀了那个妖女!”
众人见风使舵,纷纷跪地高呼,“请陛下处死那妖女!”
诸多中气十足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直冲云霄。
顾含章温良恭顺地听着,突然一掌向季御史拍去!
季御史本就是一介文人,哪里抵得过顾含章这蛮力,被直直打飞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痛呼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杨丞相面色一变,道:“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顾含章却大袖一拂,重新回到龙椅之上坐下,饶有兴趣地望着大殿下面色各异的大臣们,津津有味道:“这是朕的家事,与诸位爱卿又有何关系?朕平生最痛恨你们这些假道学,平日里道貌岸然,实则宠妾灭妻,流连秦楼楚馆,大肆敛财,如今却逼迫朕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好,真是一群好臣子啊!”
众人面色猛然变得惊恐起来,而杨丞相却若有所思地望着顾含章,这个顾含章今日表现竟不像往日一般荒唐了。
这个时候,顾含章的舅舅王尚书站出来,语气不满地指责道:“陛下竟为了一个女子在朝堂之上公然杀害朝廷命官,如此怎还能算家事?臣奏请斩杀那个魅惑郡主的妖女!”
皇后到底是杨家的嫡女,他总要给杨家一个台阶下。
“你们这些卫道士,平日里出了什么事情便往女子身上推,左一句祸乱朝纲右一句红颜祸水!但朕问你们一句,敢问这些昏庸之事是女子所为么?不过是男子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将罪责推至女子身上罢了!朕今日不会杀那女子,将来也不会!谁若是再敢多提一个字,连降三级!”
顾含章坐在龙椅之上高高俯视着这些臣子,身上无形之间笼罩睥睨天下的强者之气,令众人不敢再多说。
下朝之后,顾含章回到自己寝宫换上常服,只听门外内侍道,“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顾含章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令人看不分明他的神色,淡淡道:“朕知道了。”
刚换好衣衫走出偏殿,便见太后正怒气冲天地坐在正殿的上首,冷声道:“哀家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如今在朝堂之上好威风啊。”
“太后不在自己宫殿中颐养天年,来这里就是为了同朕说这些话么?”顾含章冷睨她一眼,见到太后一眼,他都会回忆起幼时那些痛苦的事情,根本不想同她多说。
“皇帝!”太后高声喝住了顾含章,“哀家听闻你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打皇后的脸!皇后是小君,一国之母,你这样至她颜面于何地?依哀家看,必须处死那个妖女!”
“太后,这是朕的事情,与你无关。”顾含章一字一句道,“你只要乖乖地在你的宫殿之中便好了。”
“你!”太后气得胸口起伏,不满地重重拍了下桌子,猛地站起身来,“若不是文德太子薨了,你以为哀家想插手你的破事?先帝驾崩,有多少人不服你,若不是杨家愿意支持你,你以为你坐得稳江山?”
顾含章眉目一闪,父皇是这世界上唯一给他一点温情的亲人,他临终前曾经交给自己八大臣与一支秘密军队——
看来,太后还不知此事。
不过也罢,这个愚蠢恶毒的太后知道了也只会坏了他的事。
除了生育之恩,两人之间再无瓜葛,顾含章能够让她颐养天年便已经是自己最大度的选择了。
他挑眉,眼中闪烁着玩味与不屑的意味,毫不留情地看着太后,“当初太后曾经想至朕与死地,没想到最后死得竟然是您的心肝儿子,真是报应不爽。”
太后痛失爱子,本就忧思过度,如今听了这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伸手指向他,厉声道:“竖子无礼!”
顾含章却笑了,“太后曾经最在意的便是在这大统之位,只可惜现在由我坐上了这个位置,今后是衰是败,全凭天意,太后就不用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