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这也是无计可施,本来后宫不得干政,这事万万不得找宫妃来调和,可傅玉珩气成这样,为了这事不闹大,也为了自己的小命,孙宁只好出此下策。
贤妃入宫以来,傅玉珩有多宠她,众所周知,柳贵妃被禁足,琪嫔也渐渐被冷落,想来让贤妃出面,傅玉珩怒气可消。
小太监领命,忙向沈清婉宫里去。
彼时沈清婉正与怜云谈笑,听得通传后,召进小太监。
“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小太监叩首道。
沈清婉道:“起,可是皇上找本宫有事?”
“回娘娘话,”小太监道,“皇上今儿上朝,雷霆大怒,现在正在御书房发脾气,孙公公叫奴才来找贤妃娘娘,让您想法子劝劝皇上。”
沈清婉神色一凝,沉默须臾,而后起身道:“那便走罢。”
怜云扶着她上了步辇,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沈清婉心思百转,终归是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
在外人看来,她是正得宠,傅玉珩对她十分欢喜,可她自个儿知道,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今日前去,若是触了霉头,那她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受了。
思来想去也无用,待到了御书房前,沈清婉深吸一口气,款款而入。
孙宁正在殿内和几个小太监收拾残局,见沈清婉来了,上前施礼道:“见过贤妃娘娘。”
沈清婉将他扶起:“公公不必多礼,皇上还生气呢?”
“哎,正是,皇上今儿可是动了大气。”孙宁长叹一口气。
沈清婉问:“缘何呢?”
“今日早朝,因库银归属一事,文臣武将吵个没完,皇上觉着他们党派分明,便动怒了,”孙宁悄声道,“回御书房后批折子,哪知折子上写的也都是库银之事,皇上怒上加怒,您瞧瞧,差点把御书房给掀了盖。”
沈清婉进门便瞧见殿内一片杂乱,东西掉的碎的到处都是,此时得知个中细因,更加为难,历来君王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官员结党营私会威胁道皇帝的地位,而她作为大将军的女儿,家族本就被傅玉珩忌讳,这事由她来劝,恐怕会起反效果。
“孙公公,本宫恐是劝不了皇上,”沈清婉神色为难,“朝政之事,作为宫妃本就不该掺和。”
孙宁颔首,一副明了的模样,口中却还是劝说:“娘娘所说奴才也晓得,只是您看看,皇上把满宫都砸了,而那折子愣是碰都没碰,想来之后也要批折子,可这一批又气,咱家这做奴才的看着都心疼啊。”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清婉也不好再拒绝,总不能说她根本不在乎傅玉珩生不生气吧,好歹她也是傅玉珩的妃子,应以他为重。
思索一番,沈清婉不再犹豫,将桌子上码放整齐的奏折放在木盘内,而后端起木盘,对孙宁道:“公公带路罢。”
孙宁眼神一亮,将沈清婉带进了内殿。
内殿入口便在一面屏风后,普一进殿,沈清婉鼻尖便笼上幽香,正傅玉珩身上一直带着的龙涎香。
孙宁停步于门口,对沈清婉轻声道:“娘娘请,皇上就在里头,您走两步就能得见。”
沈清婉冲孙宁颔首,孙宁转身,怜云也跟着他一道出去了。
沈清婉向内走,转了个弯,便看见傅玉珩正坐在一张藤椅上,斜倚着扶手闭目养神,她的脚步声虽轻,在一边寂静的内室里也足够明显,傅玉珩张眸,便看见她端着奏折盈盈施礼。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她身着妃色襦裙,流云髻上坠着海棠步摇,配上她面容举止,很是清艳端雅。
傅玉珩面色却不大好,他怒气未消,冷肃道:“何事?”
他没叫起,沈清婉便就着礼,恭顺道;“回禀皇上,臣妾听闻皇上心情不佳,无心政务,便想为皇上分忧。”
“分忧?”傅玉珩这两个字念的极冷,他周身威压甚重,“朕到不知朕的贤妃还懂处理政务,也是沈大将军教女有方。”
在他的指责下,沈清婉毫不慌乱,沉稳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时刻铭记,只是皇上动怒,于龙体无益,因而臣妾想为皇上排忧解难。”
听她沉静叙述,傅玉珩也将怒气微收,半晌道:“你将那些折子都拿来了?”
“是,皇上砸了宫内不少东西,却未动这奏折分毫,臣妾私以为皇上终归要批阅,便带了来。”沈清婉道。
“朕不动这些折子,是不想给史官记朕昏君的机会,”傅玉珩冷哼,“这些折子说的全是一件事,撕了也不为过。”
沈清婉没接话头,而是转移话题道:“臣妾素来喜好下棋,棋子一黑一白,你来我往间,互相牵制吞并,在臣妾看来,两方棋子便如那太极一阴一阳,看上去黑白分明,不得共生,实则黑中有白,白里有黑,共存于方寸棋盘之上。”
她这话并非没头没尾,傅玉珩一听便知她在暗指什么。
“依你看,黑白棋子泾渭分明,也是好事了?”傅玉珩反问。
沈清婉摇头:“黑白相生,怎会分的开呢?”
傅玉珩定定看了她半晌,忽而一笑,抬手示意她起身:“贤妃啊贤妃,你倒真是个聪慧女子,一番话句句不提朝政,却句句提点到位,你说的对,许是朕太钻牛角尖了。”
“皇上圣明,有备无患自然是好的,”沈清婉浅笑道,“臣妾遇到大事,也会将全部心神放在此事上,想必人人皆如此罢。”
这话说的就是大臣们上的奏折全都说库银一事了,傅玉珩看到沈清婉便知是孙宁的注意,到没想到孙宁把什么事都告诉她,不过她处理的倒是讨巧,让他生不了气。
“奏折拿来吧。”傅玉珩冲沈清婉招手,她上前将奏折放在他身旁桌上,垂手静立,不语。
傅玉珩拿起一本奏折,再展开来看,已没了方才的怒气,他看完一本,拿过笔下意识要蘸墨,却发现砚台还是干的,失笑,对难得犯傻的沈清婉道:“愣着作甚,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