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白炽灯照在他完美无瑕的俊脸上，映衬得他不动声色的眉眼愈发冷厉。
明明她坐在床上，视线比他还要高出几分，可是她却被他的气势生生压得矮了不止半个头。
宋珂眉目清冷，坦然开口：“无事献殷勤。”
谁知道他这颗糖里会不会又夹着玻璃渣？
沈景西不屑地嗤声，“你当我是你？你有什么值得我费心献殷勤？”
“……”
如此说来，除了能陪他睡一睡，她还真不值得他刻意奉承，而且他们是夫妻，他睡她不仅合理，还合法。
想到这儿，宋珂心中悲凉油然而生，说得好听点就是合法约炮，简单粗暴点她就是一个免费陪他睡的女人。
“沈景西，你为什么突然坚持要我生个孩子啊？”她幽幽地把藏着心底的困惑问了出来。
他不答反问：“你不想生？”
“不想。”宋珂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回答。
这个答案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沈景西还是因为她的干脆利索感到了不悦，她就这么讨厌生他的孩子？
“理由呢？”
“理由吗？”宋珂喃喃道，自嘲地笑了，“我们的婚姻关系都随时会终止，而且你又不爱我，不是吗？”
既然知道他们这段婚姻一定终结的那天，孩子只会让她更为难，他们离婚了，孩子失去了完整的家庭，成长会幸福吗？抚养权又归谁？这些都是问题。
她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沈景西直直地盯着她，目光又深又沉，分明在笑，却没有笑意，不以为意启唇，“我们的祖先如果靠爱繁衍后代，人类早就灭绝了。”
宋珂神思恍惚，只觉得这个男人是个冷血动物。
“我的孩子我只会让他生在父母恩爱和睦的家庭里，你不爱我，我就不会要孩子，”宋珂说得坚决，“既然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李文清已经怀了，你没必要担心，退一步讲，她若生了个女儿，依旧有数不清的女人愿意做你的生育工具，以你的能力，多生几个，总会有一个儿子。”
她说话的语速略快，气息却很平稳，一口气下来跟脱口秀似的，顺畅极了。
她也没有用任何激烈的词语骂人，可是那话里的话，都是极为讽刺的暗示着她对他的不满。
然后，不出意外，沈景西的脸，黑得个彻底，像是抹了锅底灰，眸色冷沉，盯得人心头发怵。
四目相对，短暂的沉默，瞬间安静下来的房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暴风雨前的平静。
宋珂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都快蹦到喉咙了，她默默地做心理建设，准备迎接他的怒火。
可是这一回，沈景西奇迹般的没有大动肝火，只是叠着冷笑，“意思是，你想让我爱上你？”
宋珂心跳漏了半拍，“我从不敢痴心妄想。”
“是么？”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说：“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当私生子，既然你霸占着沈太太的位置，那就有义务替我生下孩子。”
他太冷静了，宋珂反而发懵了。
很快她找到了他话里的漏洞，“但是李文清怀孕了。”
他忽地一笑，宋珂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手里的药膏扔到床上，颀长的身躯站起来，宛如一座大山，气势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宋珂微微往后倾身，双手撑在床上，仰着头看着他。
“别的暂且不提，”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声音特别平静，“奶奶她非要你生的孙子，单凭这一点，你就非生不可。”
说完，转身径直就离开了房间，徒留宋珂一人楞在那儿。
他单方面结束了交谈。
孩子的问题，依旧得不到解决。
沈景西拿了车钥匙直接去了车库，坐在车里抽完一支烟，拾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出来喝酒。”
顾元峥刚从医院回家洗完澡出来，隐约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有些微妙，挑眉，“是什么事居然能把你逼得要借酒浇愁？”
车库里很黑，只有车厢里的灯亮着，昏暗的光线将他的脸庞剪出一片泠泠的色调，隐晦深邃，他微阖眼眸，漫不经心的嗓音慵懒低沉，“来不来？”
“不去。”顾元峥凉凉地拒绝，“我明天早班。”
“嗯，程家知道你窥视他们家的那位心肝宝贝么？”
顾元峥，“……滚！”卧槽！他是不是应该带上手术刀，直接把他的舌头切下来？“沈景西，你这么阴险，沈家人知道吗？”
窥视那只小魔头，他是疯了吗？污蔑都讲讲道理好吗？
“出来吗？”沈景西丝毫不在意自己有多卑鄙。
顾元峥，“……来！”碰上这么个无耻之徒，他能不来吗？
妈的，真希望时光倒流，绝逼不要认识这混蛋玩意儿！
孽缘！
……
宋珂花了些时间把新买的衣服整理进衣柜，又用手机刷了半小时新闻和头条，终究还是败给了饥饿感，下楼觅食。
没看到沈景西，宋珂猜测他应该是在书房，这样反而更好，不然被他看到自己下来找吃的，没准又得被讥嘲一顿。
晚饭剩下的饭菜，张妈用保鲜膜封好放冰箱，宋珂挑了两个出来，放进微波炉加热，却因为分神忘记戴隔热手套，徒手去伸进去端。
一声惊叫伴随着碟子砸碎的声响，引来了张妈。
“太太？”张妈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看见她两手捏着耳垂，担忧问，“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张妈抓过她的手，发现她白嫩的手指被烫得通红，忙放到水龙头下开了冷水帮她物理降温，冲了足足两分钟，宋珂觉得手指有些冻麻了，才停下。
“幸好没起泡，一会儿上点烫伤药。”张妈又仔细看了看她的指腹，轻轻摁了下，“很疼吧？”
张妈的举动，有那么一瞬间，让宋珂恍惚产生了错觉，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很多年前，她被烫到，她的妈妈就是这样帮她处理烫伤，温柔地问她疼不疼。
可是妈妈已经过世快四年了，再也见不到了。
宋珂鼻子蓦然发酸，喉咙一哽，忽然很想哭。
人心脆弱的时候，总会想要有个人依赖撒娇，忍得委屈多了，宋珂发现自己很想妈妈，多少次幻想，如果她还在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嗓音微哑，“还好……”
张妈看着她眼眶红红的，只当她是怕疼，安慰道，“上了药就不会这么疼了。”
“嗯。”宋珂消了情绪，“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惹点吃的。”
张妈说：“好了，太太出去上药等着，这里就交给我。”
宋珂也没有拒绝，找了药膏涂抹，烫得不重，只是皮肤有些红。
浑身上下都是伤，继续这样下去，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变成残废。
张妈很快就热好了饭菜端过来，宋珂道了谢，细吞慢嚼起来，张妈的手艺是真不错，做得也很符合她的胃口，宋珂觉得会被喂胖。
“太太……”张妈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宋珂抬眼，“嗯？”
“我是外人，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张妈，没关系，您问。”
“我刚才看见先生满脸不高兴地出去了，你们是吵架了吗？”
宋珂怔了怔，“不算吧。”
两人都蛮平静的，没有脸红脖子粗，所以应该算不上吵架，不过有些不愉快是真的。
“太太，”张妈又说，“今天先生很早就下班回家了，回来就问我你去哪儿了，知道你出门，晚饭做好后还特意吩咐我温着，要着等您一起回来吃，可是您却在外面吃了才回来，还跟先生说无话可说……这样先生难免会不高兴。”
宋珂心脏微微蜷缩，说不出是何种滋味，“他专门等我吃饭？”
“是的，而且先生应该很担心您的身体，回来还问了我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张妈并非要维护沈景西，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看得出来先生很在意你，可是太太您对他好像存有些误解……”
宋珂怀疑张妈口中的沈景西，与她认识的是否真的是同一个人，没说话。
“若是这样，还是好好聊下，把误会解开的好。”
宋珂应道，“嗯，我知道了。”
夜色渐深，温度越来越低，外面的冷风刮得呜呜的作响，客厅里有暖气，宋珂坐在沙发里，身上还盖着薄毯子，但冰凉的手脚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冷。
她放下手里的书，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她曲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犹豫了很久才拨下沈景西的号码。
响了很久，话筒那端最后传来的是机械化的女音。
“抱歉，你所拨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直到传来嘟嘟的忙音，她才放下手机，扭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怅然若失。
她也很迷茫，不知道该抛下成见与他和平相处，还是该提防抵触他不知理由的和善。
确切而言，是不知道要怎么去相信他。
……
南桥会所酒吧，当夜幕降临，这里便开始了夜的狂欢，销魂买醉，歌舞升平。
顾元峥哭丧着一张脸，在灯红酒绿里找了半天才找到沈景西，彼时的商场精英竟然穿着一身休闲的居家服，坐在一堆妖艳贱货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搔首弄姿，他是那万花丛中的一点绿，相当的抢眼。
他们这些人，大学毕业后出来喝酒，就不再叫陪酒女作伴，现在沈景西身边那几个，也不知道是他叫的，还是她们主动缠上去的。
顾元峥脊梁背一凉，不管是哪种，沈景西怕不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