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落到了低谷。
那个和善智慧而宽容的师太啊,不可以这样。她刚叫了她一个月的母亲啊。
忽然她想起冰窟里的母亲,不好了。起火了,冰窟会不会融化?
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她猛地扭头望着他,吐出两个字:“不要!”
不要?现在晚了,这个看起来温和而羸弱的赵王不知道经营了多少年,才等到今天,怎么可能放过庵堂里的人?放过他认为是平原郡王赵仲晨的人?
那庵堂里肯定放了很多易燃物品,以及倒上了油。
此刻,山谷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山下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锣鼓声:“走水了!”
“不信?”江德融看见朱白露咬着嘴唇,摇着头,和那男子一左一右驾着朱白露,跃上了枝头。
只见火焰照亮了整个梅林,也照亮了梅林外边缘那一片片钢刀。
果然庵堂外围了整整一圈带刀的黑衣人,看见山下冲上来的人,只管砍了下去,将人扔进火堆里。
火焰很快高高扬起了头,跳动着,吞并了一排排的屋子,随风飘来焦糊的味道。
“那你为什么不通知她们?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这个自私鬼!我要去找我的母亲!就算救不了庵堂的人,你也可以救下山下的人。结果你却在这里看风景!你和那些纵火者有什么区别!你放开我,你这个坏蛋!”朱白露气的张牙舞爪,却挣脱不了两人的手臂。
朱白露又看见两个人惨叫着被扔进了火堆。那些人一定是附近的村民,里面夹着师太的门人。
他们太坏了,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错一个。
她必须下去,黄妈妈她们都在里面,师太也在,救一个是一个。只有她知道那个密道在哪里。所以,她必须下去。
朱白露摆脱不了两人,又忍不住想下去,张口狠狠地咬在江德融的手臂上。
江德融轻哼一声,好看的脸皱成了一团,却依然不松手,反而将朱白露抓得更紧了。
旁边那个青年却忍不住了,说道:“表姐,你冤枉好人行不?我们都来不及,好吧。要不是江二哥和我正在德庄喝茶,听见隔壁那王家大司马夸口说庵堂尼姑都是宫女的事,我们都不知道。”
表姐?这是谁?朱白露松了口,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见他浓眉大眼的,发现好像是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估计不是朱府的人便是高家的人,她太少出门,所以不认得是正常的。
不过此时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刻,她再次看向了江德融,认真地说道:“放我下去!”
那青年赌气松了手,转过头去不理她。
江德融苦笑,抱着朱白露,轻轻落在了地上,道:“既然你执意要去,我陪你。”
“江二哥!难道你还想被关五年吗?”那青年急了。
江德融摇摇头,对他说道:“李剑,谢谢你。这不关你家的事,你回吧,不要在这里了。”
“不行!江二哥我们是好兄弟,你去我也去!”李剑说着,从树梢跳下来,不满地瞪了一眼朱白露,“都是你!”
原来是高家表哥,高若芬的长子,幼时见过。
朱白露也回瞪他一眼,不看两人,便冲下山崖。
江德融无奈地给李剑说道:“那你去冰窟救你表姨吧。我带着白露妹妹去看看。”
这人思维倒是缜密,朱白露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拿着长剑的李剑却不乐,他恨了朱白露一眼,边走边道:“要是我江二哥有事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表妹。”
幼稚!朱白露也回瞪他一眼,扶着树木向下溜。
忽然,她的身体一轻,被江德融带进怀里,几个旋身,两人落在了泉水旁。
刚落下,便有一把钢刀砍了过来。
江德融将朱白露推开,捡起树枝和那人打在了一起。
朱白露趁机躲在了大石头后面,左右观察着,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在石头间穿梭着,渐渐靠近她们住的红梅园围墙。
熊熊烈火中不断传来惨叫声,这边的围墙边除了地上躺着一两个人,并无一人。
朱白露慌了,匍匐着过去,翻开地上的人,看见不是黄妈妈、依荷和依萱,才放下心来。
她仔细观察着。她知道师太那个屋子引了泉水绕过,在侧屋还有一个小小的浴池,只要师太在那边躲着,肯定没事。
不远处依稀可见手执大笔的魁梧身材,那应该是当初拦住她们上山的焦侍卫。她左右看着,寻找着人,悄悄又爬了一段路,忽然跳起来,就向师太的屋子跑去。
随着朱白露的身影,旁边也出现了两条身影,跟着跑了进去。
“站住!不要跑!”
“有人跑进去了!”
黑衣人喊着。
有一个人一直站着观看的人,冷冷说道:“不用理会。进去也是死路一条。能出的来再说。你们就守在这里就好!来人,放箭!”
“喏!”其他黑衣人抱拳应到,一边摆开一排弓箭手,刷刷射进长箭。
随着传来几声惨叫声,弓箭手又一次射击后,停止了射击。
那人又看了一会,便向后山走去。赵王特别交代过,后山有一眼梅花泉,泉水旁有亭子,不可放过。后山还有一个冰窟,也要搜索!
江德融看见朱白露跑了进去,急的跳了起来,几下解决了人,却有看见那黑衣人向冰窟飞去。
看他轻盈飘逸的身姿,无声无息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过,便知此人武艺极高。
他不由得大急,不知李剑一个人能不能抵挡得住。
他望着朱白露消失在火里的背影,听见火里传来的惨叫声,终于还是拔腿跳进了火里。
他低着头捂着嘴,凭着记忆,来到师太的院子前。
只见这边的火势最为猛烈,已经吞灭了整个屋子,地上躺着几人。
朱白露正跪在地上,扶着地上的人哭着:“你为什么跟进来啊?你不是应该去看我母亲吗?”
“小主子,不要哭。奴才主要是保护你的。你没事就好。”李浩笑着,想抬手,却没抬起来。
朱白露大哭起来,都是她不好。
她没听江德融的话,便贸然跳进来,没寻到人不说,还连累了这几个人。
她望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另外一人,心里十分难过,哭道:“我错了。”
“小主子,奴才的命都是你的。不要哭。您放心,这几年奴才还找到了先生的侍卫长,他带着李左和李月去救夫人了。只是奴才大意了,没提前告诉主子,奴才们早就担心这边有异动,偷偷挖通一条密道。主子快去。”李浩嘴里冒着血,推开朱白露。
朱白露跪着大哭起来。
这五年来,她根本没将这几个人放在心里。他们偶然也会带些东西来上山来请安,探望她们。却又怕被人发现,不敢接触过多。
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的忠心耿耿。
都是她的错,她如果多关心他们一二,他们一定会沟通好;她如果等一会进来,或许两人就不会为了替她档箭而亡。
“小主子别自责,奴才为您而亡是光荣。先生当年说过要开开心心活着,您快去吧。密道在您的房间床榻下。快走!”李浩说着,便断了气。
朱白露哭倒在地。
忽然,她咬牙站了起来,向师太屋里冲了进去。
江德融大惊,一把抓过去,朱白露的衣襟从他手指间滑过,消失在火里。
他来不及细想,也跟着冲了进去,却见熊熊大火中伴着滚滚浓烟,哪里还有朱白露的身影,只得凭着记忆摸索着向师太屋里走去。
朱白露快速踢开挡在面前的门板,听见里面隐约有声道:“是露姐儿吗?”
师太果然还活着,她大喜,向声音奔去:“母亲!母亲!”
“白露!”江德融听见朱白露的声音,一边躲过扑落下来的木头,一边也向那边跑去。
果然泉水池便,师太奄奄一息躺着,身旁还躺着她熟悉的兰姑和红姑。
朱白露呆了。
兰不是应该在山下吗?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静慧师太见她一脸花猫似的进来,摇头道:“痴儿,你来做什么?”
她话没说完,又看见江德融进来,不由叹道:“你们……哎!不是告诉你密道,还来做什么?”
朱白露扑进她怀里,哭道:“母亲跟我走吧。”
静慧师太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摇头道:“你啊。我不走了。只有我死了,他才会安心。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快走吧。”
走?江德融苦笑地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火,这里因为是露天的屋顶,有这个浴池才得以幸免,可是外面那一圈拿着弓箭的黑衣人,等火灭了也会寻到这里。更何况这个浴池也不大,逃生机会太小了。
他是不是个大傻瓜,为了一个仅仅才见面两三次的丑丫头,牺牲了自我。
“还有这个傻孩子,应该是江国公家的二公子吧。”静慧师太笑着对他招招手,“我认得你母亲。当年她惊鸿一舞,赵国是全国轰动。我还去看过。你很像她。”
江德融乖乖行了大礼道:“江德融拜见姑奶奶,静慧师太。”
“都是好孩子,我将白露交给你了。你带她从这个地方下去。便能到那山泉边。只是,这么多年没人走过,仅通一人匍匐而行,完事要小心。”师太说着指向头顶山泉引来的那个大龙头。
那条路应该是为了清理引来的水渠修成,这里到泉水旁有好几千米,一般能清扫这条管道的工人都是身材矮小,还要会洑水的小内侍或者小宫女才行,他和朱白露这样过去,会不会憋死在里面?
师太没糊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