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一屋子的竹简,铃木公主是看也不看。这些手抄本早在竹溪先生在世时,便有人传抄了出去,这里的不过是他当时的亲笔而已。
卷起那幅画,收了定亲的信物,铃木公主终于心满意足离去。
当然,那支象征着陈氏母亲的簪子,被她翻来覆去瞧,也没瞧出有异来。做为传家宝的簪子,自然是还给了陈氏。外加给朱白露的一匣子珠宝。
就这样忙着撇清关系呢。朱白露冷笑着,接过宝贝来。她缺钱,没钱真不好办事。既然是铃木公主给的,自然高高兴兴,大声跪谢道:“孩儿谢谢义母。”
如今时下风俗便是忠义,认了义母相当于认了母亲一般,是要尽孝道,而义母也要尽抚养之责。
屋外等人面面相窥。这丑丫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啊。
刚才听闻解除了婚约,朱老夫人还在想这个陈氏终于没了后台,剩下便要为曦姐儿做打算了。到及笄也不过五六年光景,够了。
哪想到这头便传来朱白露清清楚楚的“义母”,朱老夫人和高若兰恨得牙痒痒!
这做了媳妇的女人都知道,做媳妇和做女儿的区别,若能攀上皇亲贵族,自然是做干亲比做媳妇强一点。
铃木公主却没放在心上。敢找她讲道理的人不多,反正朱府不敢,所以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也不顾,趾高气昂地离去。
朱老夫人赶紧低声下气委婉挽留吃晚饭,又说道公主来了蓬荜生辉的话,最后居然说到若不是公主来,她还不知自家又有喜事了。
那喜事自然是指月圆有孕一事,这事府里大多人都知道了,就上面的人不知罢了。
高若兰是忙忘了这个人,朱老夫人是气急选择性忘记这个人。
但是,在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的大赵国,婴儿存活率是极低的。因此,家家户户都很重视子嗣,大赵国的观音庙是格外的红火。
所以,朱老夫人一听说月圆有孕,第一时间便想到朱兴敬有后了。当即就叫着人把月圆扶了出来好好伺候着,至于名分,等生了孩子再说。
高若兰是万般不满,当初怎么就忙忘记这个人了呢。要知,这个月圆颇有姿色和手段,这是她最不喜的。
这边,铃木公主寻到江德永几人,见他们和江家几个孩子正在兴头上,想到今日目的达成,便答应下来。
朱老夫人暗自高兴。她临去前,把黄妈妈等人也叫了过去,理由是今日事多耽搁到现在还没做饭,客人众多,忙不过来,都过去厨房帮个手。
等众人离去后,天已经黑透了,竹屋又陷入一片静谧,只留下虫鸣偶然发出的声音。
不多久,天又飘起了雪花,渐渐在地上铺上薄薄一层。
朱府到处点着灯笼,随风飘来饭菜的香味,大家似乎不约而同忘记了这边还有一个病人,还有一个孩子没吃饭。
朱白露赤足坐在房廊下,抱着膝盖,望着远处朱府传来的欢笑声,回头看了看黑乎乎的竹屋,下了决心。
终于摆脱了江府,这一切来得多么不容易。可是,她还是千丝万缕地扯着义女的关系来着。那点点关系估计大赵国唯一的公主殿下不会放在心上,目前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现在反而是朱府这边,若是朱老夫人得知铃木公主拿去了画,会不会要了她们的性命?
阿晨哥哥啊,阿晨哥哥,你可知,今天有多惊险,我差点失去了母亲。
你今天会来吗?我总觉得母亲的病和画符有关系。刚才她吐血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条线。我好怕,我不想没了母亲。
朱白露第一次觉得赵仲晨蛮重要的。就好像今天的这出戏,她无奈下只得找了江德融来帮忙,他可是江府的人,若是他半途反悔,今天的她还有成功的地吗?
就好比她故意嚷嚷开圆月有孕这事一般,要不是江德融那一句假装安慰的话,怎么能成功将注意力引开来。好在,她目的达成了。
就让高若兰和月圆斗去吧。免得老把注意力放在母亲身上。
但是没了秘密的母亲就好比没了盔甲的士兵,很容易受伤。
如今,还能保护她们的便是赵仲晨。
想起那个严肃傲娇的少年,朱白露不由得露出笑容来。不知为何,她对他有着莫名的信任和依靠。如今,她居然必须想法设法和他牵扯上才可以了。
他曾经给她提起过草堂夫子来。关于这个人,她后来特意跟王御医打听了一番,这人医术高超,住在传说中的药王谷,只是性格跳脱,又不喜受世俗约束,所以才浪荡江湖去了。
凡人也找不到他,见不到他。
他也只对疑难杂症感兴趣。只要听闻了有世间罕见的病,他一定会出现。
如今,母亲这个病应该算得上是疑难杂症了吧。
想着她昨夜央求赵仲晨找人给母亲看病的事,她心里便是七上八下。
不得不说,朱白露都猜对了。
赵仲晨是被草堂夫子提着从房顶上翻了下来的。他的影卫还悄悄扫去房顶的脚印,免得被人发现。
草堂夫子一落地就喊道:“什么病!什么病!我就不信居然还有老夫没见过的毒!”
他边说边左右看着。忽然,他皱了眉头,鼻子嗅来嗅去,凑到了陈氏床榻边。
陈慧敏因白天耗尽精力,又吐了血,昏昏欲睡起来。
草堂夫子站在旁边仔细看了看,忽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传闻中的朱家秘方毒药啊。这个我喜欢,还秘方,到了老子手里,就不是什么秘方了。哈哈哈。”
虽然行为怪异而疯癫,但是草堂夫子名声在外,又是赵仲晨带来的,朱白露放了一百个心,调皮地喊一句:“这位爷爷,你要小声点。要不然,待会你可见不到这个病人了。朱家可藏得紧紧的,好不容易被我们发现的哦。”
难道是药人?难怪身上不止一种毒呢,应该有些年头了。哎呀,好像还有一个蛊虫呢。这么娇弱的女子,可怎么能活到现在啊?难道是朱家还有秘制的药压抑着?草堂夫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更是来了兴趣,仔细检查起来。
而朱白露一边吃着赵仲晨带来的东西,一边拉着他坐下道:“今日,公主来了。跟母亲要竹溪先生的东西呢。”
赵仲晨点点头,他都知道了,他担心了一整天呢。
只是白天出师无名,他好不容易按下心头的焦虑,等到了夜晚的来临,寻了草堂夫子来给陈氏看病这个理由,来探望朱白露。
他就知道,朱府肯定会又忘记给她们吃饭的。
黄妈妈提着食盒,望着平原小世子和露姐儿并肩坐在门槛上,她自动守在了院门口。看看吧,只要她家公子爷在,露姐儿就不会有事的,害的她瞎担心。
“你出来了也好。总比关在那个院子强。”赵仲晨伸手拂去落在朱白露头上的雪花片。
“可是,我还是喜欢那边,你来了自由自在的。多好。不过,母亲病重,我也该在这里侍奉她。”朱白露假意很为难的样子,心道怎么才能让赵仲晨心甘情愿保护她们呢。
不得不说,受过伤的朱白露内心是很脆弱无助的,她缺乏安全感。
所以,她又说道:“我和江府解除婚约了。”
“恩。”赵仲晨点点头,这是好事。
“我总觉得今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应该还会有人来找母亲要东西。”朱白露小心翼翼说道。
对啊。我就是来要东西的啊。赵仲晨却不敢直说,只是点头。
朱白露见他上了道,遂笑道:“你说草堂夫子能让母亲开口说话吗?”
“废话!这点本事老子都没有,还出来混个屁!”草堂夫子出口成脏,一点都不像个夫子样。
“那好啊。阿晨哥哥,我给你说。铃木公主没拿到东西,那东西肯定还在母亲这里,但是,如果我把东西给你,你能护我们周全吗?一辈子的周全?”朱白露趴在赵仲晨耳边悄悄说着,看着他的目光变得越来越诧异。她是越说越小声。
就知道这些皇亲贵族不可靠。
在久到她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终于看见赵仲晨点了头。
她开心地跳了起来,抱住了赵仲晨,由衷感谢道:“谢谢阿晨哥哥。”
她就知道,他会答应的。而且她的直觉告诉他,他会守承诺。他一定能护着她们。
赵仲晨摇摇头,幸亏朱白露还年幼,要不然他差点以为她要托付终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