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公主见吩咐完毕,施施然走到陈慧敏身边,坐下,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慧敏妹妹,你还是这样玲珑七窍心呢。放心好了,我今日吩咐下去,必不会亏待姐儿。我将庄子给她,这样吧,再加西边两个铺子,平日里吃穿用度你就放心,有我照看,必定不亏了她。等她长大,我一定帮她看着,找一个好婆家。怎么样?”
见陈慧敏闭了眼,她又说道:“若你还不信,我可立下书信,可好?”
这铃木公主虽然高傲了一些,但是从不屑跟人商量什么的。什么时候她变成这样了?
陈慧敏心头凉了一片,一个庄子,两个铺子,就和一个商贩家的女郎没什么区别。这公主的誓言果然是最不可当真的。如此也好,她只是当囡囡是个普通的孩子,总比时刻惦记的强。
直到这一刻,她才从内心真正体会到竹溪先生当初说的话,都是平凡人生,都来自尘土,生于尘,零落成泥,平凡才是真。
这头两个大人在这边交涉着,那头,朱白露手快眼疾地扭开了套头簪,将里面的娟条抽了出来,塞进腰带里。又看见匣子里还有一张小小的绢纸,也来不及细看,快速卷起来起来,手抖脚抖地塞了进去。
刚搞好,就听见铃木公主说道:“难道你忘记了陈家是什么灭亡的吗?”
陈慧敏猛地睁开了眼,期盼地盯着铃木公主。
“你答应我,我就说给你听。”铃木公主深知陈氏平生遗憾的事便是家破人散。
朱白露见没人注意到她,努力回想前世里临终那一刻的场景。当时她又惊又怒,悲愤交加,很多细节竟然没太注意。不过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是有一本书和一幅画。
在大赵国,普通的家里有几卷竹简都是很罕见之物,大世家也是如此,收藏很多竹简而已,就连秦大家周游列国的时候,也是带着一车又一车的竹简。大世家把拥有竹简做为身份的象征,只有那些新权贵才把财富摆设做为身份的象征。
当年陈氏一族被抄查,搜出来的便是一车又一车的竹简。只可惜被大赵国的新赵王一把火烧了,被他国嗤笑许久。
所以,当陈氏居然拥有一本书,一本纸做的书,那是让人多么难忘的物品。
陈氏屋子不大,东西不多,收拾的整整齐齐,所有的书简都在架子上,案几上。
朱白露再次翻箱倒柜,只见很多书简,不见一本纸书。难道不在这里?
她偷偷望着还在交谈的陈慧敏和铃木公主,趴在地上收拾扔了一地的竹简,一边手指头有意无意敲打着地板。
忽然,在梳妆镜旁边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地板是空的!
朱白露心头一紧,她都能想到的,别人一定能想得到。她要不要撬开呢?
她呆呆坐在地板上,望着母亲,一只手缓慢地将竹简收拾起来。
陈氏终于眨了两下眼睛。
铃木公主宽慰的笑了,按捺下心头的欣喜,回头对朱白露笑道:“露姐儿,过来,到义母这儿来。”
义母?什么鬼?朱白露呆了。
好傻。铃木公主心情好便也不计较了,仍然笑道:“露姐儿,我做不成你婆婆,可是,我还是你母亲。我认你做义女,你就要叫我义母啊。”
“哦。”朱白露哦了一声,爬了起来,慢吞吞走到陈氏身边。原来说的还是刚才认她的事啊。
经过刚才那一番对话,铃木公主知道陈氏不见到她对露姐儿的承诺兑现,是不会答应她的。
所以有遣人去催促一番。
果然,一盏茶功夫,三张红印还没干的地契出现在朱白露面前。
这便是特权的好处,要什么很快就能办好。让他们去办理,估计每个三五七天的搞不定,就是拖上半个月的也很正常。
“这个是西山的庄子。那庄子你去过的,有几百亩带着后山,还有一股温泉。这个是两个铺子。这个是我今天认义女,给露姐儿的礼物。”铃木公主一样一样举起了,给陈慧敏看过,然后小心翼翼递给朱白露。
陈慧敏见她误会,苦于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是酸涩,原来多年的闺蜜根本不了解她啊。
铃木公主见她无反应,想起刚才说过陈府的事,便凑在她耳畔,悄悄说道:“都道是陈家位高权重被圣上除去,实则皇兄只说了收监待查四个字,当时我就在旁边。后来发现少了陈家大少爷。当然还有一个被人替换了的你。若没有我替你们掩护,你觉得就凭几家亲姻,你能藏过去吗?直到八年前,皇兄才说陈家大势已去,不用再追查。你才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是吗?而今,我不过是要一点点蓦然哥哥的东西,也只为了换取我江府的一片安宁。我的苦心,你明白吗?”
陈慧敏望着她,渐渐地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来。
最近在她耳边说她要报答救命之恩的人是越来越多呢,人人都有苦衷,人人都迫不得已。而且还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
真真好笑。
早知如此,她就该一把火烧了去,干嘛留在世上惹争端。
陈慧敏无声笑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丝丝黑色血迹。
“母亲。”朱白露急的用衣袖抹去,却是越抹越多。
陈慧敏这时是心急如焚、怒火攻心,晕了过去。
朱白露恨恨地看着铃木公主。她会记得这些人的。
“快叫王大人过来。一定要救过来,醒不过来我砍了你脑袋。”铃木公主也急了,心道自己刚才那么急做什么,应该等拿到东西再说这些,现在倒好了,她激动地吐血了。
幸亏她今天叫上了王御医。
王御医几根银针扎醒了了陈慧敏,交代了一番不要动怒之类的话,便又退到了屋外候着。
此时,那些夫人们都知道朱府又出事了,早走的干干净净。高若兰等人都聚在了陈氏的竹屋外。高若兰在外面等得很不耐烦,又不敢离去。见王御医出来,赶紧走了上去,小声道:“她怎么样了?”
王御医摇摇头,并没说话。公主不发言,他可不敢瞎说。
高若兰以为是陈氏不行了,心中暗喜,却不敢表露,当下走到朱老夫人面前,递了一个眼色,说道:“母亲,妹妹这里有我们守着,您就放心吧。天都黑了,先回去休息吧。”
说着,又对朱兴燕和高若芬说道:“还要麻烦兴燕帮忙把这些孩子都带一边去,伺候着吃了晚饭吧。今天事多,姐姐也帮个忙吧。”
朱兴燕和高若芬互相望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她们今天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没想到多年不见,朱府竟然变得如此深不可测起来。
只是饭是要吃的,事情也是要做的。所以两人把几个孩子叫在一起,换地方玩去。
只留了朱白露还在屋子里待着。
铃木公主终于等到陈慧敏醒来,按捺下心中焦急,柔声道:“慧敏妹妹,东西在哪?”
就等不及吗?陈慧敏再不想跟她演戏,眼睛冷冷地落在案几上的竹简上,然后再看向挂在屋子里的那幅图上。
哎呀!她怎么忘记了图!朱白露懊恼地抬头一看,却见平时挂的《灵山寒梅图》不见了,换成了三幅普通的红梅图。
难怪母亲不急不慢,原来早有安排。朱白露松了一口气,小跑着过去,搬着案几靠近,边笑道:“义母,是不是这幅图?”
陈氏最怕朱白露露馅了,见她是无心无肺的笑着,反倒放心了。真傻也罢,假傻也罢,囡囡是长大了,会保护自己了。
原来就挂在屋子中间,任谁也不会特别去留意,三幅中有一幅图不同。果然是七窍玲珑心的陈氏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