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同时陈慧敏走了进来,一把拉住朱白露,抱住,仰着头,愤愤望着朱兴敬。
哎呀!这下可热闹了!
院子里的女人们全部涌了过来,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我来!”朱老夫人气的脸歪了一旁,拄着拐杖推开朱兴敬,高高扬起了拐杖。
那根拐杖是梨花老木做的,雕刻精美,十分沉重却显得比较贵气。底部为了防滑耐用包了一层铜皮,铜皮上有一些小刺一样的疙瘩。朱老夫人平时拿着也就是做个样子。
朱白露前世被这个东西打过,深知那东西若被打重,轻者破皮,重者皮肉会被勾走。
“不要!”朱白露推开陈慧敏。
陈慧敏却是将朱白露紧紧抱住。
雪兰和慧妈妈挡在了两人前面,立刻被其他婆子们拉走,绑去了耳房等着发落。
“你这个坡子!”朱老夫人这拐杖被人拦截,没打着,气的又扬了起来。
这下是又准又快,陈慧敏正好将朱白露推开,身上就挨了这么一棍,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朱老夫人不解气,立刻又补上两下。
“娘亲!”朱白露叫着扑了过去,手刚挨着陈慧敏身上,她便缩了一下。
陈慧敏的脸色变得青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来。她赶紧埋头擦去,免得露姐儿担忧。
“老夫人!”朱白露扭头愤怒地盯着朱老夫人,缓缓站了起来,努力控制着呼吸。
这是个最讲究孝道和廉礼的时代,长辈可以打骂责罚晚辈,晚辈却是不可以反抗。你可以论辩,却不能无礼节。这个年代甚至不用国法,族长便可执行家规。
踏错一步,将不复深渊。
朱白露上一世没少吃这样的亏。
朱白露冷冷的目光从朱老夫人脸上扫过,落在朱兴敬脸上,又落在朱老太爷脸上。
准备再次挥下去拐杖的朱老夫人,忽然感觉一阵阴风从身上扫过,她忽然打了一个寒颤,那挥着拐杖的手也顿住。
郑嫂子赶紧拉着她,给她顺着气。
朱兴敬别了别头,忽然又想起他是她的父亲,便挺直了背,喝道:“你太不像话了!”
“是吗?父亲大人!”朱白露冷冷地看着他,静静站着,望向了朱老太爷。
屋里一片安静,气氛低压,没人敢出声。
这孩子的眼睛很亮很清,那眼神是居然有点渗人。朱老太爷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步,分开众人,拱手道:“各位对不住了,今日……”
“不行!继续!”朱老夫人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喊道,“司仪呢,继续!继续!”
朱白露眸色渐深,神情冷漠,她噗通跪倒在地,朗声道:“母亲尚在,父亲为何新娶?”
陈慧敏大口吸着气,忍着痛,半撑起身来,虚弱地对朱兴敬说道:“礼生,礼有云妻为娶,妾为纳。妾身是夫君鸿雁而定亲,八台大轿抬进来,夫君这是要休妻吗?可以,我与你上殿前去找司……仪……”
陈慧敏说着,鲜血丝丝从嘴里流出,汇成血滴,一颗一颗滴了下来。不等说完后,竟然晕了过去。
朱兴敬的心紧了又紧,一阵心疼。他上前两步,却被高若兰拉住了手。犹豫片刻,他始终没再多走一步。
他两眼转了转,殿前可不好,找朝中司仪更不好。这对他声名有毁,对他前途无益,更何况他答应过竹溪先生照顾好陈慧敏的。竹溪先生……
朱兴敬眸色淡了下来。
朱白露斜眼看见他阴暗不明的脸,暗道不好。她横扫一眼,没看见朱浅绿,知道这个悲哀的角色还得自己来扮演,便一声惨叫,眼泪汪汪的惊天动地大哭起来:“母亲,你流血了。哇哇,你们想害了我的母亲,都是坏人。呜呜……”
这哭声惨厉,加上刚才发生的一切大家都看在了眼里,心软的人别过了头去,抹起了眼泪。
哇!朱家居然不顾伦理朝纲,更多的人是小声交谈起来。
这次下帖子请人,没想到寿宴上那些夫人们纷纷推理由没来,来的是一些小官吏和亲戚的女眷们,这些夫人平日里最为嘴碎。有了闲谈的资本,自然保不住了嘴。
高若兰轻轻推了推高晓曦。孩子对话孩子,会好一些。
“露姐儿,你怎么能这样胡说八道。”高晓曦赶紧接话。
朱白露猛一抬头,目光幽幽望过去。这目光幽幽带着一股寒悚,高晓曦不自觉哆嗦了一下,摸了一下脖子,躲在了高若兰的身后。
高若兰心知不好了,一把落下盖头,娇声道:“表哥,妹妹身体要紧,我们改明儿再补礼吧。我……不怪她。”说着,低了头,似委屈地越说越小声。
朱兴敬心疼握紧她的手。
呵呵……父亲从来没对她和颜悦色过。他不是她的依靠。
朱白露冷笑着,站了起来,对大家恭恭敬敬施礼道:“各位婶婶、奶奶们,露姐儿年幼不太明白,也知道古礼上有云天地为二极,只能一阴一阳。阳为夫君,阴为妻。世家一直以来都是媵制,那就是说母亲为妻,娘家其他人为媵,高府也算是母亲的娘家,赵国的大世家,难道这不对吗?为什么要给姨妈补这个礼?意思是姨妈以后也算是妻吗?”
这露姐儿嘴里说着不懂,话里却是在指责高若兰为陈慧敏的表姐,只能为媵侍和妾。
大家点头议论起来。
听懂的夫人暗中却道:好个聪明伶俐的朱家大小姐。
“小孩子懂什么。露姐儿过来,奶奶讲给你听。”朱老夫人见势不妙,暗道先收拾了这个古怪精灵的丫头再继续行礼,一边又假装关心地吩咐道,“你们怎么还愣着,还不快快抬了少夫人回屋里。快快请王御医过来。”
等待听见王御医就在府里,她倒吸一口怒气,忍了又忍,才道:“还不快快请来。”
高若兰这时也知如果不继续行礼,改明儿她将真的无份无位。
想着她赶紧上前道:“表妹都这样了,露姐儿还不先陪你母亲下去。”
“你!闭嘴!”朱白露忽然眼一瞪,气势汹汹指着高若兰。
高若兰吓了一跳。
朱白露静静站在陈慧敏身旁,不许人过来,清脆大声道:“之前我敬你是姨母,之后你便是媵侍。我是朱府大小姐,你应该尊称我!”
这礼节,高若兰完全是忽略了的。她就没想过自己会是媵侍。
她上前两步,想说话,却被身旁的余妈妈拉住,对她摇摇头。
“露姐儿,胡说八道什么?你娘是个坡子,所以你姨母来替代她。这是长辈的决定,你搅合什么?来人,把露姐儿带下去!”朱老夫人见越来越不像话,赶紧叫人拉朱白露。
朱白露冷冽的目光落在奴婢身上。
她们只觉得今日的朱白露很不一般,气势压人,冷冷的目光中隐含着不可违逆的锋芒。她们自觉地低了头,走过来行礼道:“大小姐,得罪了。”
朱白露手一挥,朗朗道:“我马上就走。走前我只想问问姨母。月前你在兰园大闹一场,害的我母亲落了胎,我没了弟弟。而您也病了一个月不是?据说也是一样?而今,你忽然就要和我父亲成亲,这可是为什么?你们背着母亲设礼堂,又算什么?新妇尚未拜堂,自行揭开盖头,又算什么?那奶奶既然觉得母亲是坡脚,为何当初都不嫌弃的要娶?母亲刚才说过,若父亲执意要娶,那就去找宗族司仪。”
朱白露说话如滚珠落玉盘,噼噼啪啪清脆,也好听,不等郑嫂子捂住她的嘴,已经说完了。
郑嫂子也傻眼了。这孩子,她也救不了了。
哇!原来传言都是真的?下面的人一下沸腾了。听说是听说,朱府的人亲自说出来便是另外一回事。
这样的德行朱府也敢收为夫人?陈氏一直以来身体羸弱,大家之前还真的以为是陈氏病重,才叫高氏来冲喜。若陈氏还不成,高氏便是夫人,还是表姐妹,自然没什么。所以大家才来恭喜的。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难怪没见到朱老夫人寿宴上那些高门贵阀,士族和大世家来,原来人家早知道了。
没想到这高家姨娘那么龌龊。那朱家大小姐倒是个好孩子。
这是讲究品德的朝代,最怕的就是名声被毁。朱兴敬的仕途便会玩完。这也是朱白露一直以来筹谋最有把握的事情。
他们除非暗害她们,或者关起来,否则她便有的是机会。
朱老夫人气的呼呼直喘气,举起了手,却被朱老太爷拦住,不得动弹。她气的怒瞪着他。朱老太爷完全当看不见,反而还颇有赞许地望着朱白露。
功亏一篑,她不能到最后连朱府的门都进不了。筹谋多年的高若兰脸色苍白,身体摇了摇,后退两步,朱兴敬赶紧扶住她。
她靠在朱兴敬肩头,凄凄惨惨戚戚道:“表哥,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啊。”
“我知道,我知道。”朱兴敬怜爱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回头严肃地对朱白露道:“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谁在你耳边乱教的?小孩子懂什么?还不快走!回头再找你。”
高若兰对着朱白露梨花带雨一般哭道:“露姐儿,姨母自幼便心仪您父亲,之后也是身不由己。都这般境地了,你是要逼死姨母吗?逼死你的表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