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钊立于窗前,几经思索,决定用公孙越牵制住公孙颙,所以,不管是因为战事所迫,还是因为公孙颙相逼,公孙钊最后还是让公孙越进京了……
仲春的时节,天地万物一片郁郁葱葱的时候,匈奴的铁骑踏上了南征的行程!花红草绿间,血流遍地,公孙越率领大军奉命前去抵御匈奴入侵,却是节节败退……
匈奴步步紧逼,大晋节节败退,终于,匈奴铁骑已经在黄河边上安营扎寨了,过了黄河,直捣洛阳,从此,大晋便沦为匈奴的附属!
可是,从匈奴一路出发,每攻占一座城池,赫连渊的病情便加重几分,赫连靖云在忙于战事的同时也要照顾好他的身体!
公孙越的军队在黄河对岸安顿下来,隔着黄河,两军遥望,这一场水战是不可避免了!
赫连渊有些心烦气躁,站在沙盘前,虽已是仲春,却仍是披着厚厚的披风,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赫连靖云将药端到他面前的时候,赫连渊回过身瞧他,毫不掩饰的野心中带了些许无力,沉声说道:“靖云,这场水战究竟要怎么打?你可有法子?”
匈奴地处北疆大漠,以铁骑著称,却是从来没有打过水战,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赫连靖云,也只是铁蹄踏碎寸土河山,却无滔天滚浪诉豪情的那种胆魄!对于水战,他也是毫无经验!
“匈奴以骑兵和铁骑著称,却无打水仗的经验,但黄河一战,势在必行,儿臣也无法子!”
而对岸的东海王大军军营中,公孙越瞧着黄河的走势图,神采飞扬的和对手下将领讨论着阵局布置和兵力分布……
“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水浅沙厚的地方,以赫连靖云的心思,定是想要从这里突围,所以这次,我们一定要在水浅的地方多加防范!匈奴人不善水战,而黄河泥沙淤阻,不利于大艘战船作战,所以,以小战船为主,以数量多为主便好……”
东海王的封地临近海域,他自是有机会接触海战,这也算是弥补了手下兵力不足的缺憾,如今,他占了地利和人和,至于天时,却亦是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只需要在对他有利的时间率先发动攻击,那么这场战争中,天时地利人和公孙越尽数占尽……
站在帐外,虽然已是仲春的河边却依然是凉意逼人,公孙越瞧着偶有阴云飘过的天,唇边溢出了一丝冷笑……
匈奴扎营黄河边,距离洛阳已经不足五十公里,公孙颙心中惶恐难安,带上公孙钊,文武百官,便匆匆的回了长安!一时之间,长安成了大晋的军政要地……
而此时,有消息从长安传来,公孙钊在朝中发话,只要公孙越能够击退匈奴,便封他为护国大将军……
此话一出口,长安便炸了锅,首先不同意的便是公孙颙!当初他极力赞成公孙越回朝,便是为让他出兵匈奴做准备的,更是想借匈奴的手除去公孙越,却没想到公孙钊竟然利用这件事,想要用公孙越前来牵制他,那公孙颙自然是不愿意的……
文武百官如今身在长安,家人亲属尽数被扣在洛阳,对于公孙钊的话是不敢赞同,但公孙钊这次也似乎是较了真儿,非要坚持到底了……
西北望长安……不远了……
这是公孙钊有意无意间对公孙颙说的,公孙颙心中自是有了顾虑,虽说不敢保证西北军会不会听公孙钊的,但西北军的兵符确确实实是在他手中,西北数十万大军,不可不担忧啊!
而公孙越更是想借此战来打破公孙颙独揽朝政的局面,所以,这一战与他,只能赢!
入了夜,河边的起了风,赫连靖云放心不下,亲自提刀在河边巡视,黄河水拍打着河岸,卷起层层淤黄泥沙,待浪褪去,留下犹如镜面一般平整的沙滩……
手中握有一盏孤灯,灯火摇晃,瞧着深蓝色的苍穹和那河对岸影影绰绰的船只,赫连靖云叹了一口气,心情更加沉重了……
“王爷……王爷……”身后传来了士兵的呼叫声,他回身看去,是赫连渊的贴身侍卫,心中一紧,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父皇的病情……”
小将摇摇手说道:“皇上命王爷速回营帐,有要事相商……”
赫连靖云急急忙忙的转身朝着营帐走去,风掀起了他的袍子,吹乱了散落在身后的发丝!
还未进帐,先听到了赫连渊的咳嗽声,眉梢皱了起来,挑开营帐,却是瞧见赫连渊只着了一身单衣站在黄河地势图前,若有所思的神情在思索着如今的战局……
“父皇急诏了儿臣前来可是有要事?”赫连靖云帮他顺着气,瞧着他因为咳嗽而涨的发红的脸,在担忧战事的同事更是担忧他的身体!
“朕瞧了,这里和这里是黄河水浅的地方,我们的船小,可以趁着天黑渡河,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在水上作战,等到了对岸,还会怕公孙越了吗?”
赫连靖云瞧去,赫连渊所指的两处地方正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那两处确实是黄河水较浅,泥沙较多的地方,不利于船只行进,确实是有利于他们渡河,可是,经过这两日的巡视和观察,这两处地方却也是公孙越重兵把守的地方……
“儿臣认为不妥……”
赫连靖云不去瞧赫连渊的神色,而是从身后的竹筒中取出一物,“这是公孙越的兵力分布图!父皇你看,您所说的这两处地方是公孙越派了重兵把守的,想必他已经猜到,我们可能要走水浅的地方,反观这里,虽是这一段河域中水最深,可是这边的兵力比较薄弱,即便是打了起来,我们人多,赢的机会也是比较大的……”
分歧就这样产生了,赫连渊主张从水浅的地方上岸,即便是重兵把守,但是对于不懂水性的匈奴士兵是极为有利的,若是按照赫连靖云所说,从水深处上岸,即便是匈奴在地利上不占优势,但人多便是资本。两人各持己见,谁也不肯退让,于是便这般僵持着!
风声呼呼刮过,赫连靖云的眉梢皱了起来,当下不顾赫连渊的横眉冷对,便急匆匆的赶了出去,这下,赫连渊更是有些火大了,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随之也跟着赫连靖云出去了!
只见赫连靖云一会儿瞧瞧天,一会儿瞧瞧立在营帐外面的旗帜,脸色微凛,气质冷冽而又冷静,赫连渊有些疑惑了,他踩着有些松软的土朝着赫连靖云走去,“你在看什么?”
全神贯注在瞧着风向的赫连靖云忽然听到赫连渊在他身后,有些惊吓的回过神去,瞧着他衣衫单薄的立于他面前,眼中满是质疑和疑惑,“此处风大,还请父皇回帐中吧!”
“你在瞧什么?”赫连渊直直的看着他,很直白的开口询问!
“风向……”赫连靖云指了指旗子,目光又落在了河面上,“风向已经变了,对公孙越来说正是顺风,却是对我们无利的!”
赫连渊皱起了眉,赫连靖云连忙扶住他,“父皇容儿臣回营帐细禀!”
回到营帐之后,赫连靖云的神情已经有些急躁了!可面对着赫连渊的疑惑,他必须要为他解答,“从如今的风势瞧来,对公孙越是大大的有利,他们顺风渡河,直袭咱们营帐!所以,我们必须做好迎战的准备……”
“借着风势他们会夜袭?”
赫连渊再次追问,赫连靖云点点头……
“我们必须增强警惕性了,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
乌云遮月,原本尚有朦胧月意的天色如今陷入了一片漆黑!匈奴的阵营前点起篝火,熊熊的火光映衬着半个天都有了火红的颜色……
子时过后,风力渐渐增大,插在阵营前方的旗帜飘扬的更加厉害了,赫连靖云却是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瞧着河面……
一夜过去了,公孙越竟然没有一点动静!赫连渊的质疑下,赫连靖云仍是坚持,第二夜,他仍是站在河岸边守了一夜,仍是一夜下来,毫无动静……
第三天白日里,赫连靖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这才回营帐休息片刻!可这一觉下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不免要打起精神来了,向这种接连几日都是一个风向的日子快要过去了,公孙越熟悉水战,定是会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赫连靖云心中暗自思忖着公孙越的心思,可是公孙越却也是在衡量着赫连靖云会怎么做……
而他手下的副将却有些坐不住了,“王爷,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才出兵?匈奴不善水战,何不一鼓作气,端了他们的营帐,擒了赫连靖云……”
公孙越淡淡的笑了笑,:“匈奴是不善水战,可是匈奴人野蛮,身上戾气也重,即便是你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也会输了这场战,而本王说过,这一仗,只许赢!”
副将有些不理解公孙越的心思了,明明知道匈奴不善水战,而且骑兵的威力在湿沙地上也无法展示,为何还是要这般拖延时间?两军相隔一河,却日日遥遥相望,任谁都不愿主动出击,况且,这一阵风已经连续刮了三天了,怕是不出明晚,风便住了!
“王爷,再这般拖延下去,风就会住了!一旦风住,赫连渊必定会渡河,咱们放着大好的机会不去进攻,难道要眼睁睁的等着匈奴打过来吗?”
副将有些激动,甚至在话语中有了质问公孙越的意思,公孙越倒也不恼怒,淡淡的笑了笑,看向了那名副将,轻笑着说道:“《左传?曹刿论战》中曾有一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赫连靖云恐怕现在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吧!”
风起的那一夜,公孙越料定了赫连靖云会布置好阵势,等着大晋来攻,可是,他偏偏在那一夜睡了一个饱,第二日,熬了一夜的赫连靖云恐怕白日里要加强练兵,晚上仍要苦等大晋,以防大晋来攻,第三日,他怕是要熬不住了,或许,白日里,他已经休息过了,可是他虽然有了精神,但是他手下的将士们已经对于这种满怀恐惧的等待疲倦了吧?
明日风便会住了,今晚上,便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副将明白了公孙越拖延战术的真正意义,朝着他竖了竖大拇指,一脸的敬佩,却听公孙越冷声说道:“传本王的命令,今晚渡河,攻打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