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回话。”皇帝见宇文昊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那结结实实的“噗通”一声听得他有些牙疼。
儿子心里有事,皇帝也看出来了。方才用早膳的时候,皇帝就发现宇文昊有些心不在焉,却又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不想打扰了他吃饭的样子。
被儿子惦记着,老皇帝心中也是宽慰。吃过了早膳,肚子饱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老皇帝也有耐心听听宇文昊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了。
李如海听到皇帝发话了,上前几步,亲自将宇文昊扶了起来,带着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一大早的就跑进宫里来?”有宫女送上来新沏的茶,皇帝接过来,喝了一口,微烫的茶汤顺着喉咙直流淌到胃里,让人觉得身子暖洋洋的,心里熨帖极了。
也不知怎的,入冬之后,天气渐渐冷下来,皇帝就开始喜欢上了喝热茶。恰到好处的微烫口感,似乎可以让冰凉的身子暖起来。
“父皇,儿臣请父皇允准儿臣回宫居住。”宇文昊再次从椅子上起身,规规矩矩又满面憔悴的站在了皇帝面前,把昨日午后发生在昊王府里的事陈述了一遍。
皇帝越是往下听下去,眉头就皱得越紧,到最后,他几乎已经是震怒了,一掌拍在身侧的金丝楠木高几上,震得那放在高几上的茶盏都颤了颤,发出轻微的响声。
“真是好大的胆子!”龙颜震怒,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时之间,大殿里的宫女们都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乱动乱看。
哪怕是最得皇帝信任的李如海,也悄没声息的缩到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上前劝慰。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自然能够看得出来,皇帝这是动了真怒。
皇帝的头疼顽疾愈发恶劣,搅合的龙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脾气也越发的暴躁了。
“父皇息怒。说来还是儿臣没有能力,连一座府邸都看护不好,给了人可乘之机。”宇文昊声音憔悴,却没再提要回宫居住的事情。
皇帝看着宇文昊眼底的青黑,还有那憔悴的脸色,心头罕见的涌起了一丝愧疚,觉得从前亏待这个儿子良多,这次,一定要好好地为他做一做主才行。
身居高位之人便是如此,不仅心思深不可测,就连那良心都是时有时无的。
心中有意护着宇文昊,皇帝的面色稍微柔和了一分,“以有心算无心,这不能怪你。竟然将算盘打到了皇子头上……李如海!”
皇帝皱着眉头吩咐,“传大理寺卿。”
李如海觑着皇帝的脸色,丝毫不敢耽搁,应了一声,向皇帝和宇文昊行过礼后,倒退着出了大殿。
方才宇文昊向皇帝告状的时候,李如海一直在侧旁听,将皇帝前后的细微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知道皇帝是真的生气了。
——也不知道是何人这般大胆,竟然敢谋害皇嗣……脑海中闪过一个清逸俊雅的身影,李如海不禁一个激灵:三皇子逃出皇陵之后便不知所踪,若十七王爷受害,会因此而受益的人……
李如海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出了大殿,叮嘱了在门外守着的徒弟务必要机灵些,也不敢再向柳贵妃或是程妃通风报信,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到底不敢将这差事假手于人,径自往宫门处去了。
由断案如神的冯大人出马,只怕隐在背后出手的那人,要遭殃了。
宇文昊已经和皇帝说了一会子话,此时天已经大亮了,也快要到了上朝的时候,宫门外早就排满了前来上朝的大臣们的马车。大理寺卿冯有林也在其中。
冯大人正当不惑之年,穿着宽大的官服,身材略显消瘦,蓄着两撇胡须,一眼看过去,便能嗅出来从骨子里透出的文人气息。
远远地,李如海就瞧见了独自一人在马车外负手而立的冯有林。他早就听说,这位冯大人性子孤僻,不善与人结交,如今一见,倒是认证了那传言。
其他的官员们,都是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处说话,唯有这冯有林,因着孤身一人,看起来格格不入。
早在李如海出现在宫门口的那一刻,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是皇帝身边得用的大总管,寻常事情都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因此,众人见到李如海步伐匆匆的往大家聚集的地方走过来,不清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便不约而同的有些忐忑。
却见李如海并不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走到了冯有林身边,躬身道:“冯大人,皇上召见。”
冯有林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眼看着要上朝了,皇上有什么旨意,不能在朝堂上宣给他,反而要在这个时候宣他入宫?
心中虽有忐忑,冯有林却并未觉得不安。他为官清正,在大理寺任职数年,从未出过纰漏。行的端,坐的直,不管皇帝是因何缘故而突然召见他,他都没有什么好怕的。
见周围的人都或有意或无意的打量着自己这边,冯有林虽心中仍有嘀咕,还是对李如海说道:“烦请公公在前引路。”
乾清宫里,在李如海奉命出去传召冯有林后,皇帝又将叶媛媛从偏殿带到了跟前来,简单的地安抚了一番,又赏赐了一些东西,便命宫人将她送去程妃的云秀宫了。
其实,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能在这宫里生存下来、又站稳脚跟的女人,哪个能没点手段?
从前他不管,是因为压根儿就不在意。随她们怎么折腾去吧,不管是为了子嗣,还是为了宠爱,左右都翻不出他的手心儿去,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如今,皇帝既有心护着些宇文昊,连带着对叶媛媛,也照顾了一些。此番派去为叶媛媛引路的宫女,都是在皇帝身边服侍的老人,是只忠心于皇帝的,再不会出什么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