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觞觉得,自己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黑色的梦。在梦里他和一个人拼命厮杀,却终就不是其对手,最后……最后就是沈衣雪守在自己身边,等待自己醒来的情景。
梦中那个丫头有些憔悴,有些狼狈,目光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哀凉绝望,看得他的心都着一抽一抽地疼。
如今就是梦清醒的时候,只是梦中那心疼的感觉却依旧如此清晰。他觉得自己的还头微微有些疼,身上的力气也没有完全恢复,然而这却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他睁开眼睛,翻身从床上坐起,就看到了守在一旁的历劫。
夜流觞皱眉,他依稀记得在梦里的时候,那个丫头是守在她的身边的。然而却并不知道她是何时离去。
他只知道那个丫头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救他,然而却不明白,为何她并未守在自己身边,等待自己清醒过来。
这让夜流觞的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于是问:“那个丫头呢?”
历劫沉默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才发现夜流觞的醒来。对于夜流觞睁开眼睛就问起沈衣雪,他倒也不意外,然而却又怔愣了一下,才回答道:“不知道,不过雪暮寒应该陪在她的身边。”
对于历劫这个回答,夜流觞也愣了一下,忍不住问:“为什么是雪暮寒?你不是打算带她前往神魔二界吗?为何现在还没有动身?”
历劫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波动:“你问了三个问题。”
夜流觞“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火气:“我问了几个问题,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那个丫头到现在到底在哪里!”
历劫眼皮抬也不抬,声音依旧平淡:“你自己去找便是。”
夜流觞实在不想再和历劫磨叽,于是也就真的不再问,几步走到房门跟前,就听历劫道:“你就不问问,你们天魔宗到底有没有攻打下剑宗来么?”
夜流觞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头也不回地道:“等我见到那个丫头,自然会问她!”
说完这句,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跨了出去,关门的声音将历劫那一声叹息掩盖,就好像从未响起过一般。
夜流觞没有听到,即使听到了他也不在意,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去找沈衣雪的事情上。他想找到那个丫头,告诉她自己醒了。然后再告诉她,即使跟着历劫去了神魔,也要记得回来,记得他在这个修真界等她。
至于历劫说,雪暮寒陪在沈衣雪的身边,他反而不是特别在意。剑宗和天魔宗之间的对立早就已经注定,沈衣雪与雪暮寒之间的对立,自然也就好像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何况,沈衣雪与雪暮寒之间,师徒名分早定,依着雪暮寒那个迂腐的性子,就算是动了心又怎么样,一声“师父”就足够让他硬生生的压抑下所有的心思!
他的心情有些微的激动和忐忑,这让他的脚步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就连双手也忍不住微微发抖。
那个丫头居然没在浮雪岛上,这让他感觉有些奇怪,同时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而当他踏着浮雪湖中的千叶凝玉莲到达对岸,看到守在浮雪对岸的颜如魅,就更加感觉奇怪了。
风盈袖和柳翩翩依旧跟在颜如魅身后,见到夜流觞皆是一脸惊喜,尤其是风盈袖,几乎就要从颜如魅身后冲到夜流觞面前:“宗主,你终于醒了!”
夜流觞皱眉,不去看她,只将目光落在颜如魅面上:“天魔妃呢?”
颜如魅依旧冷艳如初,一边朝着夜流觞微躬下身子行礼,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剜了风盈袖一眼,直到后者讪讪地缩会自己身后,她才答道:“回禀宗主,自从天魔妃进入一早便在宗主大殿内,与圣兽宗和天机门的人在商讨事情……”
夜流觞皱眉:“什么事情需要商讨这么久?”
说完也不等颜如魅回答,直接越过三人便走,边走边朝着颜如魅道:“带我去!”
从浮雪湖一路行来,再加上颜如魅的解释,夜流觞在赶到曾经剑宗的宗主大殿之前,就已经将近来发生的情况掌握了八九不离十。
对于他昏迷的真正原因,沈衣雪并未向外公布。而对于之后沈衣雪被白玉沉和鬼修天罗联手带到鬼界的事情,雪暮寒也同样选择了隐瞒。所以就算是一直守在浮雪湖畔的颜如魅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在夜流觞昏迷期间,沈衣雪也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具体的去向反而不是很清楚。
颜如魅不知,一直跟着她的风盈袖和柳翩翩就更加不知道,因此一路上难免抱怨沈衣雪两句,诸如“宗主昏迷,天魔妃未曾好好主持大局”“天魔妃是否想要趁着宗主昏迷之际联合剑宗宗主雪暮寒夺权”之类的话,让夜流觞越听脸色就越难看。
起初风盈袖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于是说的愈发起劲,直到身边的柳翩翩掐了她一把,她才暂时住口,转头怒瞪着对方:“你掐我干嘛?”
夜流觞懒得理会,直接说了一句:“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解决完了再跟来!”
说完示意颜如魅丢下正瞪得好像乌眼鸡一般的风盈袖和满脸无奈的柳翩翩,径直驭气而起,朝着宗主大殿的方向而去。
剩下风吟袖和柳翩翩大眼瞪小眼,半晌才回了神,气的风吟袖冲着柳翩翩大吼:“柳翩翩,你捣什么乱!”
说完也不管对方,三步并做两步地朝着夜流觞和颜如魅离去的方向追去。只剩下柳翩翩满脸委屈无奈地站在原地,半天才想起要去追三个人……
现在剑宗的宗主大殿,可以说是非常简单,也就只有原本的一半大小,这还是雪暮寒在沈衣雪在鬼界的这些日子,组织人手,日夜赶工建起来的。
至于其中的阵法机关,现在统统没有,完全就是一个大房子,能够让人在其中议事罢了。
对此,沈衣雪倒也不甚在意,如果不是命运使然,她对于什么权利,什么统一根本就毫无兴趣,就连一个天魔宗的天魔妃的位置,为的也不过是借天魔宗的势,还雪暮寒在落冰湖的救命恩。
当然她也不会因为亲手将原本的宗主大殿毁去而对雪暮寒感到歉疚,毕竟当时她也是为了自保,雪暮寒要怪,就该去怪白玉沉非要启动宗主大殿中的阵法来对付她才是。
何况她对于剑宗本就心怀仇恨,拆一个宗主大殿算什么,如果不是因为雪暮寒,她恨不得将整个剑宗都拆了!
当日白玉沉继任大典,其余宗门各自都派了代表前来,比如圣兽宗派的何锐勇和红蕖,天机门直接派的丹药坊坊主金木泽,在经过天魔宗和弥勒宗联合攻打剑宗的事件之后,一时滞留,没有来得及从剑宗离去。
而之后,剑宗变故频生,他们也就选择了留在剑宗观望,直到雪暮寒继任剑宗宗主为止,本打算着离开,可结果竟然却又被雪暮寒半是软禁半是威胁地给强留了下来!
而雪暮寒将其留下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历劫在临去鬼界之前交代给他的,沈衣雪身中双修门的迷 情香,想要祛除只能去往神界和魔界,而在此之前必然是要统一修真界才能离开,这便是天道注定的宿命,没有任何余地。
所以,雪暮寒才会不惜一切,哪怕是软禁,也要将这两个宗门的人强留到沈衣雪回来。到时候也能够让沈衣雪少费一番周折不是?
当然,雪暮寒不是没有想过劝这两个宗门的人归顺,然而终究占着一个剑宗宗主的身份,多有不便,这才没有成行。
圣兽宗的何锐勇和红蕖还好,能够沉得住气,可是丹药坊的金木泽就禁不住叫苦连天起来。然而曾经名满天下,高傲却不失温和的暮寒真人,竟然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对于金木泽的叫苦根本就不闻不问!
这样的情形,直接持续到历劫和沈衣雪,带着战天剑,连同丰都大帝和天罗来到剑宗,雪暮寒才下令,让人将这两个宗门的人给“请”了过来。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让所有人,包括沈衣雪在内出乎意料的是,在沈衣雪离开,夜流觞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天魔宗的长老闵南亭和雪暮寒竟然配合地十分默契!
当然这其中,雪暮寒是如何与闵南亭交涉的,外人不得而知,就是沈衣雪也觉得有些好奇,只是在看到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三尺之外的战天剑时,她选择了视而不见,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至于弥勒宗,玉佛子本人就在联合天魔宗攻打剑宗的队伍当中,在得知沈衣雪归来之后,也跟着一同到了雪暮寒草草修建起来的宗主大殿内。
而在剑宗的这些时日,这些人早就将形势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在一看到沈衣雪出现的时候,金木泽就好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就扑了出来!
“沈姑娘,”金木泽没有称呼对方为“天魔妃”, 他几乎是涕泪交加地冲出来扑到沈衣雪脚下,就差给沈衣雪舔鞋了!
“现在的剑宗,不应该是隶属于天魔宗的么?”他一说话,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什么时候又轮到剑宗的人发号施令了!你可算出来做主了……”
话未说完便被沈衣雪冷冷打断:“我临时有事,我师父临时代管几日又怎么了?”
这一声“师父”让一直跟在她身侧的雪暮寒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到了这个时候,至少她还认自己这个师父,还愿意出言维护自己,自己应当庆幸吗?然而这一声“师父”却承载了他多少的无可奈何?
金木泽像是突然被人往嘴里塞了一个大大的馒头,分明惊愕地张着一张大嘴,却偏偏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连原本伸出去,准备去抱沈衣雪小腿的手也悬在了半空,一双小小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看沈衣雪,又看看雪暮寒。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衣雪越过自己,留下一道冰冷的背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目光又转了转,最后落在一旁垂首肃立的天魔宗长老闵南亭身上。
只是,还没有等金木泽想到该如何挑起闵南亭对雪暮寒的不满,沈衣雪就再次开口了;“有什么事,现在你可以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