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凡的语气坚硬,这语气不像是询问,反而像是在质问一样,似乎就已经抓到了别人陷害他的把柄那般的自信。郭院判很明显的被他吓到了一般,皱着眉头不自在地咽了一口唾液,带着些许质疑的眼神看着他,却是不语,很明显郭院判是在不满意他的态度……怎么说他也是个院判,这小子莫要太猖狂了,这样对他说话乃是大不敬。
看来这郭院判还是习惯摆着官腔做人的。宋一凡很快便从他的眼神当中,意识到适才他的言行举止的不恰当,连忙收敛了下巴低下了头去。
“郭大人真是对不住……属下性子急了一些。您千万别忘心里去啊。”
对于主动认错的行文,郭院判似乎略有欣慰,很快脸上便渐渐浮上了暖意。他干干地笑了笑,却让人感觉很不真实只是在摆场子似的笑容。“一凡啊……这进去一趟牢狱就应该有所觉悟,有时候做人不必那么死板,性子也需要放缓一点。”
郭院判觉得自己这句话对他是说的真心实意,这小子在医学方面确实悟性要比一般人高,且有最本质的‘医者仁心’,正是现在这个只知道往上爬的太医院中最缺少的精神。他既然是院判,就有着要为太医院正风气与挖掘人才的责任,因此他既希望宋一凡不要像世俗那般势力、失了他最珍贵的本质精神,但是同时也希望着宋一凡能在为人处世方面有所觉悟……
“是、是。”宋一凡灿灿地抿嘴笑了笑,点头称是:“大人说得对,是属下性子急了。”
郭院判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要不然古人怎么说万事不能两得呢?既然期望他做一个心怀患者的仁医,那么便不可再奢求他能为人处世也做得那么好了。
“林太医家中有事,已经请了长假。”郭院判虽然知道这其中的关系,但是却是万万不能明确地对宋一凡说出来的。因此他也只能是实话实说,因为林太医确实是已经请了长假了,只是林太医的年龄还未及那么大岁数,要不然就可以用‘告老还乡’这四个字来应付这小子了。
宋一凡一听,面上便更加紧张了起来。这么一看就更加坚信了他心中的想法!一定是林太医陷害于他的,不管还有没有其他人,这林太医定然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院判大人,您适才说一凡性子急躁,那是因为您没见过遇到这等事情的人……”宋一凡有些坐不住了,就差着没有弹跳起来讲话了。“请恕一凡直言!此次一凡落狱之事必然有蹊跷!去徐侍郎家中为他爱妾看病的事情是林太医委托属下去的,然而没去多久,明明快要痊愈的人却突然因病死去了……徐侍郎因为这件事情恼羞成怒,在咱们太医院闹了一天。害得属下喊冤入狱,也让咱们太医院蒙了一层灰!而委托我去诊治的林太医又那么恰巧的……”
“一凡——”郭院判在他说的时候本来就表现地不怎么耐烦了,到了后面便直接忍不住地把他的话给截断了。
宋一凡住了嘴,眼神却透露着不服气。显然,郭院判如此作为便就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陷害于他,因为压根就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越来越觉得有些绝望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竟然招来这么多的仇恨……这是有多大的仇,才能至他于死地啊?此次若非是那个黑衣人出手‘相助’的话,若真是喊冤入狱的话,那离死也不远了。原来这郭院判竟然是知道,也愿意就这么让人含冤而死不愿意站出来吗?
郭院判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些许蛛丝马迹,心中想的是,这件事情果真是怎么躲也躲不过去的。他叹了一口气,仿佛整个人异常疲累一般。最后他吐气道:“此次霍乱爆发之际,你在咱们太医院立了功,我准备提拔你为……”
“院判大人!”宋一凡一声喝住了他,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出言训骂一般的语气,让郭院判不禁打了一个颤。“我希望您就事论事!咱们还没说清楚呢。”宋一凡憋了一口闷气,接着道:“这件事情您是不是知道始末,若是知道请随属下去衙门说清楚!”
瞧,宋一凡还是那样的性子,他认为这件事情一定要弄清楚,否则天理难容。
郭院判在心中直喊救命,虽然这小子是医者仁心,是块好料子。但是郭院判觉得他还是习惯与那些‘聪明人’说话,毕竟不会这么累不是?
“郭大人——”宋一凡似乎也是累极了一般是的,语气顿显沧桑、也缓和了几分。似乎又被这肮脏的世道折腾地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心中换气一样,哼哼唧唧地小声沉吟片刻,他面露痛苦抬头注视着郭院判的眼神道:“大人,一凡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进了监狱,然后又不明不白的从监狱里出了来。”
“唉,孩子……”郭院判见他的模样心中有些恻隐,但是却欲言又止。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宋一凡却没有给他时间继续沉默,他眼色有些微红,似乎带着一点不甘又带着一些委屈的样子,声音有些沙哑同时却又是有力的,他道:“大人,您知道吗?您能理解我的心情吗?”宋一凡没有再自称属下之类的谦卑词了,他神情有些激动仿佛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一般,他需要倾诉,需要有人来告诉他真相!
他接着道:“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陷害了,这件事情怎么看都一定是有人陷害于我!我来到京城以后心中的信念便就是努力钻研医术,为患者治病而已,不善与人交际那是我的天性,但是我自问我从未得罪一个人过,就算是无意中得罪过,也不至于……”宋一凡摇了摇头,似乎是很难相信这样的事实,“也不至于恨我恨到了这个地步!”
“还有那徐侍郎家的妾室,那死因到底是什么?难道你们都没有去查吗?为什么所有人在我出狱之后都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虽说我目前还没有证据说这件事情是遭人陷害,但是明眼人却是一眼便能看得出来的。”宋一凡说道最后有些语无伦次。
最终他笃定道:“这件事情不是以我平安出狱为结局,这件事情还差一个真相!”
郭院判知道他是一个耿直的人,却是不知道原来他这么死脑筋,居然到了这种程度。最起码的是,他应该委婉地与他说或者是隐晦些表达自己的想法,而这宋一凡几乎是掏心掏肺地向他堂堂院判来抱怨……这真是让他情何以堪。
有时候便就是这样,事情说得太过于直白了,那便没有什么意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义了。
这下宋一凡说得太过直白,反而让郭院判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他继续沉默着,似乎在心中掂量着该如何用话来绕出这个圈子,最好是让这头固执的牛‘回头’才好。而宋一凡似乎是找到了心中的诉说口,一下子将心中的不满尽数说了出来,也无所谓对面的人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他说,或者是记在心里之类的。
“一凡啊,你会不会是想得有点多了?”郭院判又一次用着语重心长的语气与他说话,他道:“林太医是真的因为家中有事因此才请了长假,至于他让你去徐侍郎的家中为徐大人的妾室诊治,也是有理可依的。至于那妾室为何死亡,这件事情还有待查证,但是你要知道的是,这霍乱之症本来就是好坏无常的病因,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导致的暴毙也说不定。你何必揪着这个紧紧不放?这样的事情在咱们医界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郭院判尽量用着最温和的语气来与他说话,并且试图将这个谎话给圆了。
宋一凡明显是不赞同他的说法。这说法令人听了去都不会相信的。其中最大的矛盾点便是,徐大人的妾室暴毙了,他也是因为这个事情而被徐侍郎告上了公堂,甚至在没有丝毫开审与辩解的机会,那些官衙便把他当做囚犯给关在了牢里。
而就在今天,这徐侍郎却又居然莫名其妙的撤诉了。虽说宋一凡知道这一定是那黑衣人为他做的。但是太医院的人按理来说却不应该如此,应该要好好查明这件事情的始末,最基本的便就是要当即查清楚徐侍郎妾室的死因究竟是什么!一来这是必须的,二来这样也好为他日后开庭做准备。
虽说他宋一凡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好歹也是太医院的人,若是他喊冤入狱了,这传出去对太医院的名声可是没有半点好处的。还会让人亦或者是皇上质疑太医院的能力,这郭院判的帽子可能也戴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