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还在隆隆地响着,外面的天已经沉沉暗下来了,嗖嗖灌进来的夜风更凉了些,可是一点都不冷,靠在霍展谦身上,一点都不冷!
雪落手上握着那面人儿,一会儿看看面人儿,一会儿看看窗户,衬着那融融的黑色,窗户便似镜子一般,镜子里是她灵活转着的眼睛,抿着的嘴角,要笑不笑的,她身后便是静静拥着她的霍展谦,眉目温柔,澹澹如水,仿佛是水墨画里的人物,他的眼睫垂在她身上,偶尔抬起了,看到镜中她明亮望着他的眼睛,便微微笑着,从她耳侧蹭着低头,轻轻去吻她的面颊!
她身体僵硬,脸还是像刚刚那样红得虾子一般,想推开他的,可是又想着,反正……反正刚才还那样了,就随他吧,而且他们早就拜过天地了,拜过天地的两个人,亲一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是习妈的声音:
“大少奶奶,现在想吃点什么东西吗,厨子做了点心,要不要拿一点进来?”
她从来没有觉得习妈这么讨厌过,都已经来问第三次了,刚刚不是说了不要不要吗,怎么没完没了的?她也第一次庆幸霍展谦是听不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他呼出的气息还酥酥流连在她眼睛上,鼻子上,嘴唇上,她咬住嘴边的笑,也不管外面的敲门声了,就让他们喊破喉咙去吧!
包厢内的水晶吊灯垂下来,桔子色的光化开了,绒绒晕在小空间里,仿佛方块的桔子糖,这一室的温柔载在火车上,呼啸着穿过铁桶似的黑色,驶向一个谁也无法预知的未来!
到长宁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火车站的月台上同样警戒着大片大片的戍卫兵,来接他们的是驻守在长宁的一个刘团长,四十来岁,方盘大脸的,应该是已经得了霍展鲲的命令,言语间十分谦恭,开着车将他们送到霍家在长宁的晴天别院,殷勤告诉雪落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再留下了两个小队的人警戒保护,这才谦谦告退!
那晴天别院听说以前是霍展谦的父亲打仗时住过的,前朝的老房子,四合院子,青砖灰瓦,合抱的树木前后森森苒苒的,院里种着海棠花,肥滚滚的叶子层层叠到了青砖外面去,线头似的青苔密密麻麻爬慢了青石板和天井,这样的地方自然是不能和骏都霍公馆的花园洋房比的,可是雪落一见便爱上了,这样古意盎然的地方,况且只有她和霍展谦,在她看来已经比霍公馆好了千倍万倍了!
大概霍展鲲知道他哥哥也一同来了,所以事事也安排得还算周全,原本这老宅子只有一对老夫妻守着,现在临时安排了几个佣人过来,厨子也调了两个,再加上随身跟在他们身边的习妈,所以这里住起来也算是方便舒适的了!
那晚是她和霍展谦第一次同床而眠,虽说拥着各自的被子,可是龙涎香的气息氤氲在小小的帐子里,包裹在她身边,她真是脚趾尖都要僵硬起来了,借口更是搜肠刮肚地找遍了:
“就当是在火车上,火车上不也抱过他吗,况且现在又没抱……
“长宁这么冷,入夏了晚上还要盖着薄棉絮,这里又没有皮沙发,冻坏了他……嗯,不能把他给冻坏了!”
“他老老实实的,说了不让他超过一点点,他肯定不会超过的……”
翻滚了半天,嘟囔了半天,旅途的疲乏冲上来了,她终于再撑不住眼皮,蒙着被子会周公去了!
一觉到次日清晨,先听到了响成一片的鸟叫声,将醒未醒中似乎还在那桔色的火车包厢里,她靠在他怀里,他细碎的吻一个接一个,又酥又痒的,她咯咯笑着去推他,一推居然真推到了温热的东西,摸摸,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嘴巴还向上翘着,她习惯地去捻那鼻子,喃喃:
“猪头,霍展谦猪头!”
——霍展谦?
她陡然睁眼,于是便看到他们现在的这副模样!
明明、明明不是两个人各睡各的相安无事吗,为什么现在她会窝在他怀里,一只手摸他脸,一只手捻他鼻子,他手圈着她,两只眼睛豆角一般弯起来!
她脸上飞红霞,立刻去捶他:
“不是说好了不过界吗,你钻到我被子里来干什么?”
他委屈极了,腾出一只手指给她看,蓝色锦缎,正是他的被子,而她那一床红缎子的,早不知踢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耳根子都一并红了,更是要赖皮到底了:
“这明明就是我的被子,是你钻进来的,就是你钻的!”
他哪里赖得过她这赖皮当饭吃的,只得往常一般冤屈认了,眼睛却仍旧是笑弯弯的,一点也不像吃了亏的样子,她得了便宜卖乖,还要得寸进尺去教训他:
“喂,霍展谦,你以后可不能——”
他笑着,手只将她一拉,迎上身去便吻住了她!
她只得仓促而生疏地回应着,迷迷糊糊间想到,原来他真没吃亏,这家伙,坏心眼儿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