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向来缘浅,奈何一往情深?
待到缘尽情断,蓦然回首凝看。
昔日伊人舞红妆,如今空余泪成双。
莫殇。莫忘。
垂头思忆空嗟叹,余有悲戚催断肠...
◆◆◆◆◆◆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了。
天边,月亮冲破乌云,发出皎洁的光芒。
山谷内一片宁静,却静得像是风雨欲来。
好像沉睡了许久,却又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光景。南宫流烟只觉心头猛然一紧,身体忽然轻松起来,源源不断的温热气息伴着失去已久的内力,正勃勃不歇地流回体内。
南宫流烟挣扎着睁开眼睛,偏头一看,原本红润不少的脸颊,又硬生生地苍白震惊下去。
只见牧千羽就躺在她的身侧,她的手紧紧地与自己的交握着,十指紧扣,仿佛握住的是一生的情缘和爱慕。却短暂疼痛得,就像是在下一秒就要随风飘逝。
南宫流烟愕然地看着牧千羽与自己交叠的手,手心里的最后一点血液,似一泓春水,涓涓流入自己的身体,掠起生的气息。
脑袋一阵空白,恍惚如梦初醒,现实的一切在眼前都是那么清晰,那么残忍。
唯独牧千羽的身影,如一缕青烟,仿若下一秒就要飘散。毫无生机地软在床榻之上,就像一潭快要融化的雪水,晶莹脆弱。
:“丫头...”
南宫流烟怔唤一声,起身就要去扶牧千羽。
牧千羽微微动了动眉,几近艰难地睁开眼眸,看着面前已经恢复生机的南宫流烟,想笑,却倏地发觉身子竟是一片寒冷,胸口疼痛的几乎要裂开,竟连动动嘴角都吃力。
瞧见南宫流烟愕然惊痛的神情,牧千羽却不以为然,重重地喘息片刻,才说得出话来。“流烟,我好冷...你抱抱我,可好...”
南宫流烟闻言,赶紧依言坐起身来,松开与牧千羽交握的手,将娇弱无骨的牧千羽抱进了怀里。
原本相连的手心突然分开,牵代出一条血丝。南宫流烟手心的伤疤,在离开的瞬间,便自动止住血势,只有一道伤疤突兀地留在了掌心上。而牧千羽的掌心,一片不同于以往血色的乌黑,血就像是止不住的温泉,不停地淌出手心,染红了身下的大片床单,铺出一片壮美的旖旎。
牧千羽无力地偎在南宫流烟的怀里,身体那么冷,那么冷,就像是至于冰窖里一般,渐渐地下沉,下沉。
胸口疼痛地就像是被重锤剧烈的敲打着,一下一下的发作,都引起牧千羽身子一阵一阵的颤栗。那般疼,那么沉,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呼吸不上来一般。折磨人至深。
:“流...烟,”牧千羽唤着,就想要伸手去触摸南宫流烟近在咫尺的脸颊,这才发觉手钝重如灌铅一般。想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可是却在抬起的一瞬,手犹如被折断的翅膀,从空中飘落而下,重重地跌下来。“怎的竟是...这般的疼...”
说着,牧千羽微微一笑,满是欣慰知足的模样。
还好,我替你尝了。要不,我将永远不知。这毒性,竟是这般的催人至深。
还好,我终于能,替你担下你所受的苦了...
南宫流烟将牧千羽的手轻轻拾起,覆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随后,就见牧千羽的手指微微一动,将南宫流烟眼角残留的一丝泪光拭去。
:“不哭!我的流烟...不要哭...”
南宫流烟抱住牧千羽的身子因沉重不住这般事实,而微微发颤。她感觉到牧千羽身子的冰凉刻骨,更加将牧千羽抱紧一分。心痛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点一点划割着她的心扉。
牧千羽的呼吸一下深,一下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钝的疼痛。眼皮那么沉重,但是她却不能睡去。她是多么不舍得睡去,眼前的女子,手里触碰着的女子,叫她即使这般疼痛,也不舍得将眼睛闭上一分一毫。不舍得,她那么爱眼前这个女子,该如何,如何舍得离开她,放她一人在世间流浪。怎么舍得,独自离去?
可是,她就快要撑不住,撑不住了啊!她就快要死去了啊。她就快要,与她生离了啊...
:“流烟...你...会替我守住这个国家,替我...救回玲珑的...对不对?”牧千羽喘息着,一字一句说出口都是那般的艰难。“你答应我...好不好?”
听着牧千羽低若无闻的话,南宫流烟只是俯下身子,轻轻地将颤抖的唇,落在了牧千羽的额头,炙热而颤栗。“好...丫头,我都答应你!”南宫流烟的声音出口沙哑哽咽,几乎让人难以置信那是以往历练戏谑的她说出的语气。
说着,南宫流烟抱着牧千羽,剧痛像是无数的鼓槌,要将心房敲碎。她抱着她,紧紧地,深深地。低头看见牧千羽脸色苍白,生命点点滴滴地流逝,流逝。
:“唔...”
突地一阵噬心剔骨般的锐痛凌厉的传来,牧千羽眉心无助地皱紧,止不住□□出声来。
感觉到身体内仅剩地一点点余力都在慢慢地消逝,牧千羽看着南宫流烟,轻轻一笑,就像是花开一世,倾倒众生。“流烟,下辈子...你一定...要找到我,好不好?”说着,瞧见南宫流烟重重地点头,“到那时...我们,不要...不要再分开...”
说着,牧千羽地声音渐渐地低下去。她,终于是要睡去了。她很累,她就要睡去了啊。这一觉,会不会很漫长,漫长到,一梦几十年,而当她一睁开眼睛,她爱的人就会上穷碧落下黄泉,前来追随于她了。
到那时,她就能同她过那般幸福的生活。没有天下,没有纷争,有的,只是一壶酒,一双人,一个家,温馨无双,幸福天下。
想着,牧千羽嘴角含一抹笑,呼吸细弱,就要消散。
:“丫头...你怎能忍心,丢下我独自离去?”
瞧见牧千羽渐渐缓慢下来的呼吸,南宫流烟心口疼痛难言,她除了呼唤,再不知能做些何。
她们靠得那么紧,那么紧,紧得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南宫流烟心痛至极,一滴血泪,就自她通红的眼中滴落,想最烫最痛的火,绝望而暴虐,即使睁着眼,也只看到黑暗,和漫无止尽地绝望。
那滴凄艳的血泪,顺着南宫流烟的眼角,闪着凄美的光芒,滴落在了牧千羽的脸颊上。
牧千羽几近挣扎着睁开眼,模糊地看着南宫流烟在自己面前绝望伤痛的神情,想笑笑安慰她,却已经扯不动沉重的嘴角。她手指艰难地动动,就像是要替南宫流烟擦去脸上那抹泪痕一般。
不哭,流烟,不要哭。我就算身丧黄泉,魂魄也会伴你终身。
想着,牧千羽的覆在南宫流烟掌心里的手,慢慢地垂下去。她最后浓烈眷顾地看了南宫流烟一眼,吃力笑道:“流烟,是你...教我领会,何为爱...这世间最醇最美...的佳酿,亦是,最伤最痛的...苦酒。”她的声音像一抹轻烟,渐渐远去,淡去。像乌云遮月,漫天的光辉都化了灰。“能够遇见你,我此生便,再也...无憾了...”
碧落,黄泉。曼珠沙华盛开彼岸。你就站在红尘地另一边,我却阖上双眼,再也,看不见...
飘渺的声音,就此,戛然而止。
牧千羽静静地躺在南宫流烟怀里,头轻轻地一垂,呼吸瞬间停滞。
那倾国倾城,红如烈火的女子,在南宫流烟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纯净无垢的双眸。只见她嘴角含一抹笑,那么美,如出尘的仙子一般。
美得让人窒息。
让人不忍心,再多看一眼。
天边忽然大雨倾盆,再不见满月。
南宫流烟怔然呆立着,久久抱着牧千羽,一动不动。
许久,她才怔然回神,滞顿着俯下身,轻轻地,吻上牧千羽冰凉的唇。
丫头,你怎么不等等我呢?你怎么能,擅作主张,自己选择离去呢?
南宫流烟注视着牧千羽清瘦的脸,那曾经倾国绝世的面容,如今去而苍白清绝如纸。她的睫毛上有一大滴泪,南宫流烟的手轻轻地抚上去,泪,就破了。
牧千羽没有等她,就先行一步。此际大雨倾盆,奈何桥边,黄泉路上,是不是更冷?
南宫流烟收紧手,将怀里的人抱的紧些,再紧些。然后低下头,将头埋在她的发间,安静地埋下身去。
傻丫头,你怎么不等等我呢?
你哪里能忍心丢下我一人,背着沉重不堪的责任,孤独辗转于世上,满心是你留下的忧伤?
记忆倒转,曾几何时,她轻吟绝唱,名动天下。她们相遇,相识,相恋。都不过短短的一瞬。然后,她们误会中生,拔刀相向。现如今,却落得以血换血其二择一。
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她的年华,她的爱慕,她的心血,都尽用在了她身上。她最好的年华,她整整一生。
也许,也只有如同牧千羽这般痴情至性的女子,才配得上倾城倾国这四个字。
只可惜,那般至情至性,倾国倾城的女子,已经,再也寻不见了。
:“丫头...”想着,南宫流烟难掩悲伤,喃喃地唤着她的小丫头,她的挚爱。“此生因你,万般爱恋一罢休。”
沈星沉和着江又梦来到匆匆行来之时,见到的,已是冰凉的牧千羽,和冰凉的南宫流烟。
沈星沉作势就要上前去,却被江又梦一个疾手拉住,叹息着摇摇头,拉着沈星沉走出门去。沈星沉刚想发问,就见江又梦背靠在墙上,满脸凄怆,脸色苍然。
天边,不知何时,传来了若有似无的歌谣。响彻在寂静的山谷夜空之下,一遍一遍,不肯停歇。
帝女花,
多么地似她。
飘飘荡荡,
在人世流浪。
帝女花,
辗转而绝望。
为一句话,
洗尽了铅华。
帝女花,
多么地似她。
明媚忧伤,
被尘世牵绊。
帝女花,
辗转而绝望。
有多少伤,
都将被遗忘...
帝女花,多么地似她。也曾美丽过的,只是美得凄艳,充满了忧伤。
帝女花,其实是一个绝望的名字。绝望地就似她,一个翱翔九天,渺看人世苍穹,神凰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