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流烟随着月影一路策马疾驰,向着洛城旁的小县城郊外赶去。
近两个时辰毫不歇息的赶路,二人一刻也不敢停歇。
南宫流烟和月影刚行至郊外,就听见一阵刀剑交错的声音。
刚站稳脚,就看见树林内,被刀剑激起的风迅速的卷起落在地上的黄叶,在空中恣意飞舞起来。
地上可怖地布满了横陈的尸体,南宫流烟心下一惊,扬手一拽天涯颈间的缰绳,天涯便听令乖巧地停了下来。
沈裔一直誓死抵抗着,带来的手下也已经是死伤大半。听见一生骏马嘶嚎,一边奋力抗敌,一边稍稍偏头看向闻讯赶来的南宫流烟,不禁松了口气。
:“大人!”
南宫流烟微微额首,眼眸却迅速地扫视着四周,搜寻着江又梦和沈星沉的身影。
:“月影,你立即去找又梦和星沉,这边由我和沈裔应付着,我稍后与你们会合!”
搜寻无果,想必她们定是逃远了,南宫流烟微微偏首对着月影吩咐道,一边策马走到月影身边,替月影裆下周身企图阻挡她的刺客。
月影会意地点点头,随口立即驱马离去。
见月影的身影远去,南宫流烟这才神情冰冷地紧拽过缰绳,就冲着不远处包围着沈裔等人的刺客冲去。只见手上的动作还未停下,马稍稳,人未近,剑已出。
从来,她就未曾允许过自己失手。剑直直对准目标,只听见一生哀嚎,准确无误地此中对方的胸腔。
南宫流烟本是俊秀至极的女子,如今不知是为何,使的剑法尽是大开大合及其凶狠之势,剑剑劈中对方的要害。只见手扬剑落之时,便会有一名黑衣刺客应声倒地不起。
她的胸腔里似是有着一把无名火在愤怒地燃烧着,愤恨,不解,焦切,无不在撕扯着她的胸腔。
为什么?她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她明明无意与太子争夺皇位,她明明无心要夺取天下,她明明只求能与牧千羽过平淡地日子,为什么命运就是不肯放过她们,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不过想要和牧千羽远离宫廷战争,她不过祈求能和牧千羽过上平淡安宁的生活。为何这些繁琐的世间俗事总不肯放过她们,总是无法摆脱的紧紧缠绕着她们,甩不开,丢不掉。
而如今,这太子简直是逼人太甚,一步步地将她们逼近绝望的深渊。
她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如何这太子才肯放过她们。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确定不了。
现下,她更是将自己心爱的女子,独身一人滞留在了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她恨不能分出两个身子来,可惜她除了一个个地除掉眼前似乎怎么也上不完的刺客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想着,南宫流烟心里更是焦急和担忧。手里的剑法也应景地更加凛冽凶狠。她眼底似乎是十二月冰雪冻结的湖面,一片寒冷的萧瑟,透着无以言喻的冰冷决绝。
寒剑呼啸。
这时,南宫流烟的人与剑,仿佛合二为一,成了一只展翅壮美的凤凰,通体泛着诡异的光芒。她从马背上跃起,飒爽英姿之势,仿若凤凰俯冲,直逼敌人而去。
那气势,直逼苍穹,凤鸣天下,似乎连天地都即将被劈开。
最后的十余名刺客一齐拥上,却只听见剑划破肌肉,犀利挫骨的刺耳之声,随即便见南宫流烟傲然站在一片血光之中,非但不显得血腥污浊,反而更衬显出她的清丽之光,犹如一只浴火的神凰一般耀眼,灼灼其华。
漫天的血珠飞窜天边,南宫流烟却一尘不染,一袭白衣还是那般绝尘脱俗之势,美煞人眼。
:“沈裔,这边交由你来处理。我先去与又梦会合!”
沉声吩咐过,还不待沈裔应声点头,就见南宫流烟已经策马朝着月影方才离去的方向追去。
循着月影一路留下的记号,南宫流烟在山川相绕的湖泊旁边,找到了江又梦一行人。
沈星沉正替月影包扎好伤口,就听见身边的月影扬声朝身后唤去,“流烟!”
随后,只见一直闷声不语,站在湖泊前的江又梦迅速转过头去。
四目相交,恍然如梦。
南宫流烟默默地看着她,她便也这般默然地回望着对方。
江又梦痴痴地注视着南宫流烟,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着一层美丽的光芒,就像是清辉流泻的星辰。
每当被南宫流烟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江又梦便会不自觉地觉得,自己像是已经爱了眼前这个太不寻常的女子一生一世那么长。
亘在心里的爱恋,那么长那么缠绵。
却始终没有可能,找寻到一个合适的出口。
就像是自己对于她的爱恋,那么深那么浓,却始终无法坦言说出口来。
出神间,就听见不远处地南宫流烟一声轻叹,“又梦,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去往苏城?若是你在我离去之时便立即潜往苏城,那么眼前已经与师傅会合才是,也不至于这么危险,险些丢了性命。”
江又梦被南宫流烟的话堵得语塞,她看向一旁的月影,眼里隐隐约约有着责备的意思。却见月影读懂江又梦眼里的意思,赶紧焦切的站起身解释道:“不怪我不怪我,我是按着梦大人你的话告诉流烟的...”
:“不怪她!”接到月影急切求证的目光,南宫流烟叹口气应道,“又梦,我以为你当真了解我!你应该知道,那样的谎言如何能哄骗得了我?”
江又梦闻言闻言,周身一僵,随即坦承道:“是,如你所想!自你走后,我因担心你,所以在你走的第三日,追随你前往洛城,却不料遭到了刺客的陷害!”
:“这并非偶然!”南宫流烟轻叹一声,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疲倦和悲伤。“这原本就是,太子精心筹备的一场预谋,一个天衣无缝的圈套!”
说着,南宫流烟的声音变得有些清绝飘渺。
江又梦知晓自己这番举措是真的欠了考虑,她读出了南宫流烟眼里的担忧,不安踟蹰地问道:“那,千羽她...不会有危险吧?”
话落半响,却听不见南宫流烟的回话。
:“又梦...”
许久,才听见南宫流烟飘忽的音,悦耳至极地响起。江又梦错愕地闻声抬头来,就见南宫流烟的目光看向自己。
可下一秒,江又梦就惊错地发现,那目光没有焦点,像是穿透了自己,落向了遥远的远方。而江又梦不必回头便知,那个方向,是洛城!只因那里面有她,心爱的女子。
:“知道么?有的时候,我真希望那个小丫头能够不要那么倔强,性子不要那么刚烈。”沉默间,只听得南宫流烟无奈的声音如怨如叹地响起,揪人肺腑地动听飘渺。“可是我却又偏偏那么清楚,那个丫头的性子。今生今世,怕是谁人也无法叫她屈服。那是帝王之血的尊然,浑然天成的傲骨。只因,她是帝家之女,天下奇葩。”
说罢,还不待江又梦多说。一阵疾风卷过,眨眼间,就见沈裔已经立于南宫流烟身后,拱手报道:“大人,刚刚接到洛城内密信的飞鸽传书,说皇上已余午时仙逝。”
:“什么?”
南宫流烟闻言脸色大变,一个闪身掠过沈裔和江又梦两人中间,几个起落,如惊鸿掠影一般,一个闪身跃回了天涯背上,拽过缰绳,策马疾驰而去...
◆◆◆◆◆
今日的洛城,各个面色凝重。
只因今晨咸嘉帝薨于宫中,百姓哀悼,平日里热闹繁华的洛城,如今变得冷冷清清,一片寂然。
而皇宫之内,却是一片山雨欲来的诡异气息。
已经晋升为太后的娴皇后,闻讯太过于悲伤,险些昏厥。
牧千羽和玲珑赶紧扶着太后回宫,安抚好悲恸欲绝的太后,牧千羽和玲珑才忧伤疲倦地走出朝凤宫。
步出朝凤宫,就听见旁边太子的行宫里一阵热闹和喧嚣。
牧千羽和玲珑奇怪的对望一眼,随即两人不言而喻地走到了太子的晋安宫旁,玲珑随手拉过一名端着菜盘准备走进宫内的侍女,低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侍女见了两人,赶紧行礼道:“奴婢拜见玲珑公主,南宫夫人。”随后,见玲珑摆手示意起身,才站起身来,恭敬汇报道:“回公主和夫人的话,太子正邀了六王爷和几位大臣,在大殿之上为三日后的封典大会庆祝呢!”
:“什么?”听到侍女的话,牧千羽和玲珑皆是愤怒地对看一眼,牧千羽率先说道,“这太子也太过分了吧!皇上晨间刚去,就大肆设宴庆祝,他还把不把先皇放在眼里了?”
说着,牧千羽愤愤地转身挥开那名侍女,快步就往着殿内走去。
玲珑回过身来,想去阻拦之时已近来不及,牧千羽已经走进了宫内。
玲珑心下暗叫一声不妙,如今南宫流烟不在洛城,皇上又刚刚仙逝。若是牧千羽闯出什么大祸来,那么现如今谁人能保得了她。想着,玲珑不敢怠慢,赶紧随着牧千羽的身影走进了晋安宫内。
晋安宫的大殿之上,牧千羽直直穿过一群闻歌起舞的舞姬,走到了大殿之首,言圣麟的身边。
:“太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牧千羽的一句话,引得大殿之上丝竹乐声戛然而止。大臣们各个放下手里的觥筹,看着胆敢如此质问新皇的牧千羽,一阵哑然讶异。
言圣麟不答,只是冷冷地看着牧千羽,把玩着手里精致的酒杯,随后抬杯抿了一口。
牧千羽气怒地拽过言圣麟手里的酒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宁静得诡异的大殿之上,激起万般的惊涛骇浪。
殿下的大臣们各个默声观看着,谁也不管说话,谁也不敢斥这牧千羽的无礼。
宫中上至先皇太后,下至太监侍女,谁人都看得出,这太子并非贪恋美色之人,也非无心无爱之人。即使他迎娶了桑泽国的舞姬,怜音。但是宫中人们还是清楚明白,他爱的,唯有牧千羽。爱她那份宛若山间流水,明月清风一般的自然。
心如琉璃无尘垢,大概就是用来形容大殿之上这样的女子的。
恐怕现如今这天下,也只有牧千羽一人敢如此质问这新皇。也只有牧千羽一人,能得到他这般的容忍和忍耐。
只是,这样的忍耐,对于这即将上任的新皇而言,又有几分?
言圣麟冷冷地看着牧千羽,不怒反笑道:“羽儿,这先皇已去。我心里也难受的很,可是,先皇既然死了,总不能叫人一直闷闷寡欢,为他悼哀默念一辈子吧?”
:“太子,你莫欺人太甚!”牧千羽忍耐着心口的怒气,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牙关说出口来。“你的心难道是冷的么?他是你的爹啊,你怎么还可以这般毫无反应,大肆庆祝你的继位?你怎么做得出来?”
:“那又如何?”言圣麟冷笑着回道,“是不是亲爹,你心里清楚的很!我只不过是在尽着我的孝道,谁是我亲爹,我自然就会替谁尽我的孝道。”
牧千羽大脑一阵空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言圣麟。手紧握成拳,掌心一片冷汗涔涔。
见牧千羽不说话,言圣麟附在牧千羽耳边,低声继续道:“再说,谁是我的亲爹,那次南宫流烟说的还不够清楚明了么?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咸嘉帝为何会症不出病因来,告诉你,这都是我一手导演的。牧千羽,这,就是一个圈套!”说着,瞧见牧千羽一点点苍白下去的脸颊,心里一阵报复的火焰烧的更旺。“你要怪,就怪南宫流烟好了!当日她告诉我之时,就早该想到日后会埋下这般的祸根。都是她南宫流烟的错,要恨,就好好地恨她吧!不过那南宫流烟恐怕也没有多少活头了,你就算是恨,也恨不了多久了!”
“啪!”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掴掌声,砰然而起。
犹如天边的一道惊鸿,震耳欲聋,瞬间就引起了殿下一阵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玲珑一走进来,就看见言圣麟的脸颊被打得侧到一旁去,脸颊伤是一片的红肿掌印。惊愕之余,玲珑便看见一旁牧千羽的手还高高地扬在半空之中,满脸的忿忿和怒气。
:“不许你说她!”只见牧千羽咬牙切齿愤愤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她!”
伸手捂住险些冲口而出的惊呼,玲珑心下一片忐忑和惊慌。
这还得了?千羽竟敢...伸手打了皇兄,打了这大言朝即将继位的新皇!
这天下,怕是就要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