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流烟轻轻用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杯壁,目光略带慵散地注视着面前躬身站着的巡抚。见巡抚久久不语,目光渐渐冰冷。
:“怎么了,张大人?你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玩弄着今天早晨在巡抚客房的窗外,疾手打下的信鸽,南宫流烟语气依旧清淡,仿佛是在说着寻常人家的闲话一般。
可是在案桌对面的张赐德却感觉如芒刺背,感觉面前庸懒而坐的人,似乎险些要用目光将他杀死于此刻。
他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冷汗,这样沉默的气氛可怕得让人几乎要疯狂,他颤抖着嗓音,答:“回,回南宫大人,下官无能。一时驽钝,私下以为南宫大人来苏城查案这样的大事,理应该告诉牧将军一声,好歹...”
‘啪啪’,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对面的南宫流烟冷冷地击了两下手,张赐德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将腰弯得更下,不敢做声。
南宫流烟起身,走到张赐德面前,面色冰冷,一字一字,如蚁噬心。
:“好啊,好你个张赐德。你说你驽钝,我看你是油滑过头了吧?”说罢,将手中的那张私通传告牧振侠的小纸条,狠狠砸在张赐德身上。“没错,这个苏城是牧振侠和尚书高崇的天下,可是你不要忘了,这个天下是谁的,这整个言朝可都是皇上的。”
字字如刺,张赐德终于忍不住跪在了地上,狠狠求饶道:“南宫大人恕罪,下官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全心全意听凭南宫大人的吩咐,一心替皇上效命。求大人恕罪...”
冷眼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人,她脚一缩,将身子向后一步,仿佛地下的是不堪触碰的污碎,嫌恶地避开。
心知待她将尚书、知府等人的犯罪证据收集归案,压回都城由刑部审问后,这张赐德也就不再有利用的价值,皇上也必不会再留这种于言朝、于百姓无用的人在世上。
:“起来吧,本官暂且饶你一命。但是,你私报皇上诏令,罪不可免。若是你能助本官早日收齐证据,立下大功,本官可以替你在皇上面前求情,饶你不死。”
张赐德精神一振,立即磕头谢恩。
南宫流烟疲惫地将头扭向窗外,摆摆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待张赐德退下,心腹沈裔特地将之前吩咐侍女新砌上的茶,递给坐回桌前的南宫流烟。
南宫流烟接过茶,感激的抬头对沈裔淡然一笑。她将茶杯捂在手心里,随即,昨夜被牧千羽咬伤的地方就灼烈的疼痛起来。将她远游在外的神思唤回,她放下茶杯,出神地抚着手心的伤口。
:“沈裔,你说,皇上明知那贪污之案,牧振侠也有其一份,为何却不将他一并调查?为何要坐视不管?”
沈裔目光深沉如夜,不动声色地回答:“大人为何要问小人呢?您不是比谁都更加明白其中缘由吗?”
:“呵呵...”南宫流烟从桌前站起身来,冷淡犀利的面容终于有了缓和之色。“沈裔啊,你可知我手下数人,为何我最中用你?因为你知我的心思,人生最难得的,就的能遇到可以真心相交的人啊。”
沈裔神色依旧,默不作答。这却恰恰也是南宫流烟最赏识他的地方,处事不惊的人,才是最沉得住气,能成大气之人。可是这样的沉默无言,却也在无形中铸就了南宫流烟的绝对孤独,身在高处,惯于下令指挥,却无人敢言的寂寞。
:“好了,待会儿张赐德皇库账簿下来,你先替我察看一下。我有事,要出门一趟,寅时就回。”
随意地吩咐一句,南宫流烟快步离开。
沈裔看着南宫流烟的背影,目光有一瞬间的动容,但是很快便沉寂下来。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南宫流烟的孤独,身为权贵的孤独,可是,若想要永远呆在那个人身边,他唯有如此,不言不语,他,别无选择。
南宫流烟先行至马房,喂天涯吃过草,才一个人走上热闹的苏城大街。
行至一酒轩小榭,抬眸看着小榭前端正的三个大字。
醉仙斋。
呵,好名字。
鼻端闻到清冽的酒香,一下好奇,偏身就走了进去。
:“客官,您往这儿请。”小二引着南宫流烟坐到最靠门边的地方,一边打量着面前衣冠华服,风度翩翩的公子,一边说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瞧您衣着上乘,想必是来苏城经商的吧?”
苏城是当今第一大商业城市,也难怪小二误解。南宫流烟也不解释,微微点头,算作回答,将话题引回正题上。
:“小二,拿你们这儿最出名的酒上来,再配两碟小菜。”
:“好嘞。”小二将抹布搭回肩头,立即吩咐厨房准备。
酒烈而不辣,入口清香淳厚,算得上是极品。南宫流烟一边品着酒,一边张量着外头形形□□的人。
突然,她感觉到人群似乎都涌动着朝一个方向赶去,心里大感奇怪。不知前面是发生了何事,竟引得如此多人前去。
:“小二...”南宫流烟头也未回,只是唤了声站在身边的小二。“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都是去哪儿?”
小二瞅瞅汹涌的人群,答道:“公子有所不知,能在治安颇好的苏城,引得如此凡响的,大概只有那牧家大小姐和高家二小姐俩人争锋相向了吧,这苏城两大美人在一起,哪能不引得人群涌动!”
南宫流烟目光难得的不再散漫,倏地回头看向小二。“牧家大小姐?牧千羽?”
小二被南宫流烟突然犀利起来的目光吓得一怔,却仍老实点头答道:“回公子的话,可不是。”
听到小二回答,南宫流烟的眉头轻轻一挑,神情意喻不明的模糊一笑,扔了一锭银子,起身随着人群走去。
小二傻愣愣地看着那名公子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傻傻地拿着银子,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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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气掠过无数人群,来到人群的聚集点,一眼就看见人群自动围住,形成圆的形状的场中心,亭亭玉立的牧千羽,手持鞭子,身后护着一个磕破头,血流如注的老妇人。
只见她神情怒然,面色红如朝霞。她身着一身红衣,衬得倾城绝世的面孔更加美丽水灵,身上的如火纱裙随风飘荡,更显得身形的纤长姣美之态。
而对面还有个娉婷女子,姿色艳丽却不俗,只是眉宇间带着娇宠自傲的光彩,她手持一把利剑,神情骄傲,近乎不可一世。
若那两个人不是争锋相对的话,倒的确是幅赏心悦目的画卷。只是,可惜那高家小姐的目光娇气得近乎于做作,似乎平时飞扬跋扈惯了,怎么看都觉得不如牧千羽天真的倾城之颜美丽自然。
正在南宫流烟想着,听见一声清脆却因为怒气而变得凛然的声音响起。
“高巧云,你究竟是向不向这位婆婆道歉?”
只见站在对面的高家二小姐高巧云立刻回击道:“哼!牧千羽,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就是不道歉,你又能奈我何?”
:“你还以为你自己是螃蟹?走路横冲直撞的,撞了老婆婆竟然还骂别人不小心,企图一走了之。你真是太过分了,你今天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一定得向老婆婆道歉。”
她的声音娇美中带着坚定的力量,如暖流滑过听者的心头,眼睛也因为愤然,晶亮美丽得仿若绽放在天际的烟花,一瞬间炸开,迷幻周围人的眼睛。
高巧云看着此刻美丽得无以形容的牧千羽,心里一阵妒意涌来。“牧千羽,我今天非得划花你的脸不可。”她气煞的大呵一声,随即提气迅速掠向牧千羽。
牧千羽凝神看着她的剑势,发现她的剑居然向着身后的老婆婆而去,迅速抽出鞭子想去挡,却发现那不过是虚晃一招。
她实际上却是要刺向自己!
可是这个念头来得太迟,鞭子在空中抽了空,再想抽回来抵挡已经来不及。牧千羽看着那剑带着无比坚定可怕地力量直直刺向她的脸颊,知道她已经逃不过,索性闭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