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琵琶公主与两个侍女疾步离开,青年苦笑着摸摸鼻子转过头看向王语嫣,歉然一笑:“语嫣姑娘,公主只是情绪不佳,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王语嫣眸中飞快地掠过什么,却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刘公子客气了。”
眼前此人,与段誉相似又不同。段誉是文弱中带着高雅贵气的贵公子,饱读诗书尤爱佛理,对武学之道并无兴趣,更一度不愿为权势所缚,游走江湖结交武林好汉,却又最终成为大理国皇帝,其中却也有他身为大理国唯一王子的身份的原因。
而眼前这个刘向,容貌并非多么完美出色、无与伦比,其本身气质却让人无法不为之倾倒,风度翩翩、潇洒倜傥而带着优雅浪漫,行为举止有礼有节,充满了异样的魅力,想必即便是敌人,也无法否认他的出色风度。
“姑娘是否愿暂留几日,过后与在下同回中原?”青年旧话重提,问。
“刘公子盛情相邀,语嫣如何不从?”王语嫣见对方一出于不明原因力邀她暂留此,略一思忖,终是应下。
她来到此地虽是为了精进武学、完善自己的武功心法,却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那么暂时在此地停留几日也无妨。更何况……
王语嫣眉梢微扬,此地当真是卧虎藏龙,小小一个西域龟兹国,她竟先后感觉到了至少两位高手的气息……
一般武功到了某种境界,都有会有种玄妙的感应,能够大略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变化,那是一种结合了武者的灵觉、对自然环境的感应、对四时季节变化的调适的奇妙直觉。
就如传说中的天人感应,在某个范围内周围的一切动静都能洞悉,这也是有些武者为何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原因。
一旦到达此境,基本上就是后天武者大成。武学修为已经达到一个瓶颈,一旦突破了此瓶颈,传说就会回返先天境界,先天武者在天地间回归本真,如同婴儿在母体中吐息之间都是先天之气,先天境界达到极致,甚至能如同传说中的神仙一般,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只是古往今来,能够达到先天境界的武者毕竟是少数,能达到传说中“以武入道”至极致“白日飞升”的,更是寥寥无几。即便传说中有些许人能够白日飞升,却也毕竟不是武者,反而更多的是道者、修者。
逍遥派的开山祖师逍遥子,据说就是达到先天境界、创造了逍遥派心法,最后白日飞升。
然而即便是逍遥派,除了开山祖师逍遥子之外,之后的历代掌门无崖子、虚竹子等人,也无法达到白日飞升之境。
而今继承了逍遥派大部分武学的王语嫣,在探寻武学最高境界中,不断进步,其目标也并未定为“白日飞升”。武学无止境,她只求不断进境,攀登武学更高峰。
而王语嫣对高手气息的感应,正是基于这种玄妙的武者之间的感应,眼前这位“刘公子”,应是身手不凡之辈,然而更让她好奇的是,另外一股绝不下于她、甚至尤胜一筹的武者气息。
见王语嫣干脆地应下,刘向不由得微愣,原因为还需费些口舌,不曾想原本丝毫不为他所动、神情冷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女,竟是莫名利索地应下了?
他可不会认为,这位漠然冷情的少女突然就为他风度所倾倒,反而想着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不怪他多疑,如今正是查案的关键时刻,涉及的又是那以貌美狠辣闻名的石观音。
刘向莫名又想到了那位名闻天下的“江湖第一美人”石观音,也不知那位第一美人,其倾城美貌与眼前这少女相比如何?又想,若是眼前这妙龄少女若真是那石观音,那他要如何应对?
…………
翌日。大沙漠中的白天,与寒冷的夜晚是天壤之别,即便身处于这绿洲当中也一样。
当刺眼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撒入帐篷内,柔和了许多的金光挥洒开来,给地面铺上一层金沙。
盘坐运功了一夜的王语嫣缓缓睁眼,由于一时不适应那强光而眯了眯眼,因为惬意安宁而唇角弯起微微的弧度,那一瞬间,披着金光的白衣少女恍如九天仙女临世,飘渺圣洁得让人无法心生亵渎甚至任何不敬之意。
眼神因初醒而迷蒙了一瞬,下一刻她便微微颦眉——帐篷外传来了惊叫与吵闹声。
而其中一磁性低沉的男声倒是颇为熟悉,似乎就是昨晚那位竭力劝她暂留此地的“刘公子”?
若是有所冲突,这位刘公子拳脚上应当不会吃亏?
王语嫣这般想着,便暂时丢开手去。环视了帐篷一周,发现洗漱妆容用品倒是一应俱全,王语嫣从容起身,漱口擦脸,整了整妆容仪态,方才往帐篷外走去。
走出帐篷便可见到不远处一个大些的帐篷前,一队金戈武士将几个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月白长衫的青年,正是那刘向。
另一个褐色衣服的胡渣满面,一双眼睛黑亮有神,看来是个直爽豪气的男子。
而另一边言辞咄咄、声色俱厉的,却是一个一身异族华衣的美丽女子和一个神情有些憔悴的华服中年男子。
那异族华衣的美丽女子正是王语嫣昨夜曾碰面的琵琶公主,而另一个愤怒气急的中年男子,听旁人的称呼,却是这龟兹国的国王。
王语嫣款步而去,对于沿路的金戈武士及侍女纷纷惊艳、错愕、避让、议论之举熟视无睹。
便见她青丝微扬,白衣冉冉,披着晨起的金色阳光,远远望去周身仿若有烟云笼罩,飘渺出尘如同玄女下凡。
那边琵琶公主又急又恼,娇叱一声:“杀人须偿命,别想逃!”飞扑而上,纤纤十指直抓向褐衣男子咽喉!
褐衣男子怒喝一声:“走开!我虽不愿伤你,但你也少来惹我。”一掌打出,琵琶公主应对不及,登时倒飞开来,身形狼狈、花颜失色,却也不愿逞强应对,只在人群之外恨恨地瞪着那男子。
龟兹王怒火直烧,声音都有些哆嗦:“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莫非你想逃之夭夭?”
“这自然不是逃之夭夭,只是不愿束手就擒以致含冤莫白。”刘向叹了口气,徐徐解释道。
“那你想怎么样?”琵琶公主回到龟兹王身边,恨声问。
“三日之内我必将真凶找出,只是在此之前,你们谁也不能碰他一根手指。”刘向微怔了下,正色道。
“若是三日之后尔等依然无法交出真凶呢?”龟兹王问。
褐衣男子不假思索道:“我替你女儿偿命就是。”
“若是他暗中逃走了呢?”龟兹王看向刘向。
“在下偿命便是。”刘向郑重的神色看不出任何作假之意。
闻言龟兹王和琵琶公主都惊讶地看着两人,顿了顿,龟兹王终于松口:“也罢,本王就信你这次。”
琵琶公主深深地看了刘向一眼,道:“我姐姐好歹是龟兹公主,金枝玉叶,楚香帅定要为我姐姐找出真凶,不令她死不瞑目。”
“在下必定尽力而为。”刘向淡然道。
琵琶公主柳眉倒竖甩袖走了,软语相求他都无动于衷,这人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龟兹王命人收拾残局后,正准备转身走人,却不由得眼睛一亮,定定地不动了。
刘向讶然回首,便见一身白衣飘然若仙的少女款款而来,正是昨夜初识的神秘少女语嫣。
一旁的褐衣男子满目惊艳之色,惊艳之后,却不由得想起昨夜和他洞房的新娘子……
“刘公子。”王语嫣冲他微微颔首,转而看向龟兹王,“这位可是此地主人?”
不待刘向回答,那龟兹王已然豪爽一笑:“姑娘好眼力,本王便是这龟兹国王!不知姑娘贵姓芳名,何时光临我龟兹?”虽然只是简单地询问姓名来意,却目光灼热得让人无法忽视,让人无法不怀疑其另有目的。
“我姓王。”王语嫣只淡淡一句,便不再说。
刘向见状忙补上一句:“王姑娘昨夜因迷路而至龟兹,只是天色太晚,便不曾叨扰国王安寝,还望国王见谅。”
“无妨无妨,王姑娘远道而来,倒是本王不曾好好招待,实在失礼!”龟兹王爽朗的笑着,却是直接吩咐身后侍从道,“还不快快备好酒菜,招待贵客!”
王语嫣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扫了刘向一眼。
刘向脸色微变了下,却没有直言拒绝。
倒是那一旁的褐衣男子皱眉大声道:“公主尸骨未寒,恕我等不奉陪了!”
王语嫣闻言嘴角微扬,顺势接了句:“既是公主仙逝,请国王节哀,语嫣就不打扰国王哀思了。”却是委婉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这国王无端对她如此殷勤,若说并非别有所图,恐怕无人相信。
许是与陌生人接触愈多,她与初出冰雪寒潭时不善言语已多有不同,似乎逐渐将与人交往该有的言行举止恢复,若此番是她初入中原之际,恐怕会一声不吭直接两个字回绝。
龟兹王闻言脸色一变,瞪了一眼那褐衣男子,却是没有再强行相邀,只道:“王姑娘所言有理,那便恕本王怠慢了。”
待龟兹王离去,褐衣男子才飒然一笑:“王姑娘你是老臭虫的朋友吧,那就是我的朋友,我叫胡铁花!”
“胡公子。”王语嫣微微颔首,扬起嘴角,对这自称“胡铁花”的男子倒是并无恶感。
“叫什么‘胡公子’那么文雅,莫非你叫楚留香也叫‘楚公子’?”胡铁花一副不耐烦那么文雅客气的模样调侃道,一时仿佛将攸关人命的严肃气氛抛诸脑后。
“刘公子?”听得胡铁花之言,王语嫣便也明白了青年以化名相告,虽不甚在意,却也不由得神情微妙,看向“刘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