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陈友谅和掌钵龙头翻身下马,纵身而近,扣住他的身子,宋青书坠马受了轻伤,一时挣扎不过便被二人制住,张无忌指上又扣了一块冰粒,正要向陈友谅射去,赵敏碰了碰他的手臂,摇了摇头,继而指指耳朵,张无忌会意,姑且听听他们要说甚么。
掌钵龙头怒喝道:“姓宋的,你黑夜中悄悄逃走,意欲何为?是否想去通风报信?”他手挥一柄紫金八卦刀,在宋青书头上来回徘徊,作势便要砍落。
宋青书急道:“我并非要去告密!”
“那么为何你在采药的过程中不告而别?”
宋青书别过脸,企图挣脱束缚,那八卦刀着实骇人,“你也是父母所生,你们逼我去加害自己的父亲,又于心何忍?我决不能做此禽兽勾当!”
掌钵龙头横眉一皱,“那你决意要违逆帮主的号令了?叛帮之人该当如何处置,你知道么?”
“我是天下罪人,早就不想活了!这些时日每夜一闭眼便见莫七叔来向我索命,他冤魂不散缠上我了,你一刀将我砍死吧!我还多谢你成全了我!”说罢还真煞有介事往刀口凑了凑。
“你!”掌钵龙头将刀身一翻,“好,我就成全你!”
“且慢!”陈友谅扶住掌钵龙头的手臂,刀风已经贴近宋青书,掉落几搓黑发,“龙头大哥,宋兄弟既然不肯,杀他也无益,随他去罢。”
“你的意思是放了他?”
“不错,他亲手杀了他的师叔莫声谷,自有他本派的人追杀他,这种不义之徒的恶血,免得污了咱们侠义道的兵刃。”
此话传到石头后,赵敏红唇微扬,颇有不屑之意,张无忌倒是满目惊意,转头去瞧武当四侠,也无不是震惊之色。
宋青书大惊失色,颤声道:“陈大哥,你曾发下重誓,绝不泄露此事机密,只要你不说,我爹爹怎么会知道?”
“哈哈……”陈友谅放声大笑,在空旷的山间回荡,“宋兄弟,你只记得我的誓言,你可还记得你发过的毒誓?往后要为我所用,不得违逆。你说是你先毁约还是我?”
宋青书面如死灰,双手捂面低泣,“你快杀了我罢,要我在叔伯食物里下毒是万万不可能的!”
“宋兄弟,只是些蒙汗药,你何必这么固执?识时务者为俊杰。”
“住口!”宋青书伸手怒指陈友谅,“那都是剧毒的蜈蚣,蝮蛇,怎么可能是普通的蒙汗药?”
陈友谅悠闲地耍了下手里的长剑,道:“峨眉派的周姑娘美若天人,恐怕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你竟甘心任她落入张无忌那小子手中。”陈友谅的眼神忽的凌厉起来,“宋兄弟,那夜深宵,你偷窥峨眉诸女的卧房,给你七叔撞见,一路追你下来,直到石冈比武,以侄弑叔之事,那为的是什么?还不是那温柔美貌的周姑娘?事已至此,你早就不能回头了,切莫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呀!”
“陈友谅,你莫要花言巧语!那一晚我不敌师叔,死在他手上也就一了百了了,谁要你出手相助?我是中了你的诡计,才身败名裂不可自拔。”
“好啊,很好!”陈友谅又是一阵诡异的笑,“倒是我干错了,宋兄弟,莫七侠背后那一掌,‘震天铁掌’,可是你武当的功夫,也罢,我自当守口如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宋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等等!”宋青书喊住陈友谅,“你想如何对付我?”
“要如何对付你?”陈友谅桀桀一笑,“甚么都没有,只想给宋兄弟看一样物什。”说着将手掌摊开在宋青书面前,张无忌与赵敏都想探头张望一下,瞧瞧究竟是何东西,只听宋青书“啊”了一声,惊呼道:“这……这是峨眉掌门的铁指环……是……是周姑娘的贴身之物,你从何得来?”
张无忌与赵敏闻言均是一骇,赵敏与周芷若分别之际,分明瞧见那铁指环在周芷若手指之上,怎的落入陈友谅手中?
“你瞧仔细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陈友谅挥剑击上指环,叮的一声响,“这若是假的,早该成两半了,你且再瞧瞧,这指环内部‘留贻襄女’,瞧清楚了么?”言毕收好指环,“龙头大哥,咱们走罢。”
“陈大哥!”宋青书拽住陈友谅的衣摆,“周姑娘她人呢?她在你手中?她好不好?”
陈友谅道:“没错,周姑娘是在我手中,这般美貌的佳人,世上男子没有不动心的我至今未有家室,若是向帮主求恳,将周姑娘送予我为妻,想必帮主也不会拒绝。”
张无忌闻言心里一急,求助般看向赵敏,赵敏的面色也不比那宋青书此刻的好看,贝齿咬得紧紧的,浑身弥漫着杀意,张无忌更是心中大骇,赵敏这杀意究竟是冲着谁而去?
“陈大哥,龙头大哥!是做兄弟的一时糊涂,请两位大哥见谅!青书给两位大哥赔罪!”宋青书纵然再不忿,也向陈友谅和掌钵龙头作了一揖,“请两位大哥给小弟一个赎罪的机会。”
“哈哈,宋兄弟这话就言重啦!”陈友谅上前扶起宋青书,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依着计划将这蒙汗药带回武当放到众人的茶水里,你令尊大人的性命定然无虞,而周姑娘一定会成为你的妻房,并且丐帮钳制住了明教,帮主荣登大宝,到时你我都是开国功臣,这名利双收的事儿,宋兄弟怎么忍心拒绝?”
宋青书苦笑道:“爹爹素来淡泊名利,我只求到时他不杀我便心满意足。”
陈友谅试着扶着宋青书走了两步,“宋兄弟摔伤没有?能走么?”
“说来也巧,正好撞在了‘筑宾穴’,陈大哥,周姑娘她……”
“哈哈,宋兄弟莫急,周姑娘与大伙一道都在卢龙,待武当事一了,便安排你们完婚。”陈友谅扶着宋青书上马,宋青书的马已经不能再跑,“说来也巧,那日两位龙头大哥在酒楼看到三个面生的人冒充本帮弟子,暗中一查探,居然有一个是娇滴滴的周姑娘,便派人将人请了来。你放心,周姑娘平安大吉,毫发无伤。”
“那真是有劳陈大哥了,我们走罢。”
“也好,莫七侠是死在此处附近吧?说不定是莫七侠显灵,宋兄弟才在此马失前蹄。”
陈友谅此话一出,宋青书脸色刷白,不再答话,陈友谅和掌钵龙头各自上马,三人策马而去。
张无忌待三人远去,才起身给武当四侠解了穴道,连连赔罪,宋远桥等误会张无忌,难免又是一阵唏嘘,宋远桥双目含泪,仰天不语。俞莲舟连忙扶起张无忌,道:“无忌,先前是我们误会了你,希望你不要计较才好,青书他……”
“这个畜生!这小畜生居然偷窥峨眉女侠,还亲手弑杀他七叔,简直罪无可恕!”宋远桥抽出长剑,纵身便要追,“咱们追上他,让我亲手宰了这个孽畜,清理门户!”
张松溪拉住宋远桥,道:“大哥勿躁,一切从长计议才是。”
宋远桥哪里肯听,俞莲舟与殷梨亭合力拦下宋远桥,张松溪道:“大哥,如今当务之急不是清理门户,而是武当安危呐!青书这孩子,多行不义,迟早会有报应,咱们还是商量大事要紧,恩师年事已高,若青书提早实行那个计划……”
宋远桥细细思量,只得恨恨地还剑入鞘,惊出一身冷汗,“我方寸已乱,幸亏就如四弟提醒,就如四弟所言罢,我们速速赶回武当!”
葬了莫声谷,五人跪拜后痛哭一场,四人随即上了马,张松溪转头道:“无忌,救周姑娘的事便劳烦你了。”复又矮下头,示意张无忌凑过去,又暗暗吩咐了一番。
张无忌回到赵敏身边时,赵敏正摩挲着腕上的佛珠出神,被张无忌唤回神智,莞尔一笑,“张教主,你几位师叔伯可是叫你小心我这个妖女?”
张无忌面上一红,语气支吾,“你怎的知道?难道有顺风耳不成?”
赵敏轻哼一声,“我说啊,宋大侠他们事后追想,定然不怪宋青书,反而会怪周姊姊红颜祸水,美色误人,毁了一位武当少侠。”
张无忌心道确实如此,但口中却道:“我师叔伯都是明理之人,断不会如此。”
“越是自以为是的君子越是会推脱罪责。”赵敏翻身上马,猛夹马腹,“速去卢龙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