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娘到里,我把柳月仙的话和三娘说了一遍。
三娘一听说是花痴女鬼,脸都白了,惊叫道:“我知道那个女鬼,好几年前把永丰一个没成亲的小伙子迷疯了,到现在还没好呢。我的天哪,我家张山,老天爷呀,要是张山有个好歹,你可让我淘淘怎么活呀。。。”转眼间泪飚三尺,嚎啕大哭上了,那样子似乎张山已经疯了似的。
我皱皱眉头,轻喝一声:“别哭了,我请人看过了,有救的。”
哭声戛然而止!
我此时才发现,乡间妇女在哭上的收放自如,一点也不比奇优名伶差。。。
今天天已经黑了,这些东西自己家没有,势必不能准备。
将张山招进屋来,我堵在门口,把女鬼堵在了门外。
无视于鬼目森森,我镇静自若的给大家布置了任务。
明天天一亮,让张山去村里找个人,赶车去城里,买纸扎用的纸。而张山自己,去请个会做纸扎的师傅来,再找几个属狗属虎的男人半夜来帮忙。至于媒婆的事,三娘本想自己去,不过刚一听到有女鬼,她就吓的腿软了,估计帮不上忙,明天就让她去找个年老能吃住事的老人来,充当一下媒婆。阿桃和燕儿,剪纸钱和凤冠霞帔,同时准备中晚饭,招待帮忙的人和纸扎师傅。
交待回毕,我转身想回房,可看了看向着屋里不断张望的女鬼,估计我一走又有的闹了。
于是吩咐让两个丫头陪伴三娘一宿,张山嘛,带着女鬼自己找个房间睡去吧,反正那女鬼不过是想让他当官人,也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这个主意刚说出来,张山还没反对,三娘就不干了————她生怕这一晚上张山被女鬼给迷疯了。
看着又哭的死去活来的三娘,我额筋直蹦,无奈之中,只得又求柳月仙给画了道符,让张山戴上,保证女鬼近不了他的身。
一切安排完了,着两个丫头也睡在前院,我独自回了房。
刚一进屋,小蛮蛮带着一溜白光就窜了出来,兴致勃勃的问道:“西西,捉女鬼用我帮忙不?我已经不怕鬼啦。。。”
我把一脸兴奋的小家伙抱起来,说道:“不用了,明晚把她送走就好了,柳月仙已经教给我办法了。今天你去哪啦,我醒了都没找着你。”
小蛮蛮用小爪子捂着小尖嘴,嘿嘿诡笑:“刚才我就在厨房吃鸡来着,见三娘她们我就躲起来啦,我还看见你来着呢。”
一说厨房,我才意识到刚才一通瞎忙,我又忘了吃饭。
不说吃饭还好,一说起来,肚子立刻就叫唤起来了。
想想好不容易把前面安顿好了,我也懒得再过去了,自言自语道:“算了,饿天饿天吧,明早再吃吧。”
小蛮蛮在我怀里仰起小脖子:“西西饿了是吧,你等着,我去给你弄只鸡腿来。”说罢,从我怀里跳了下去,飞快的跑到墙角一棵花树下,噌噌几下就窜上了树,然后灵活的翻过院墙,跳到前院去了。
看到小蛮蛮熟练的动作,我心甚慰啊:会上墙爬树,还会找食,这走到哪都饿不死了!
也就半刻钟的事,我就看见小蛮蛮嘴里叼着个鸡腿跃过了墙头,麻利的顺着花树又下来了。
进屋后,小蛮蛮邀功请赏似的把鸡腿往我手里一放:“西西,吃吧!”
鸡腿倒是挺大,不过上面有好几排小牙印,还有一串亮晶晶的液体。。。疑似口水。
小蛮蛮一边盯着鸡腿流口水,一边很坚决的向我说道:“西西,快吃呀,鸡腿可好吃啦!”
看着那亮晶晶的小眼睛,那热切切的小目光,我哪里敢辜负它的拳拳盛意啊。
大狐狸的口水都吃过了,也不差再多只小狐狸的。
我狠狠在鸡腿上咬了一口,衷心向小狐狸表示感谢:“真香,小蛮蛮,谢谢啦!”
见我吃的香,小蛮蛮那口水如瀑布一样,流的那个汹涌啊。
小家伙终归还是个孩子啊,一见到好吃的,怎么忍也忍不住的。
我笑着把鸡腿送到它嘴边:“来,咬口。”
呜嗷一声,只见小尖牙一闪,我手里的鸡腿就光剩骨头了。。。
我看着光秃秃的鸡骨头苦笑,得了一个很深刻的教训:在吃鸡的时候,千万别跟狐狸客气,否则,是肯定要饿肚子的!
有小蛮蛮作伴,我虽一个人住后院,可也一点不害怕。
倒是小蛮蛮,嘴里说着不怕鬼了,其实那小胆子一点也没变大,刚开始还故作坚强,很勇敢的跳到柜顶上睡去了。可我刚一吹灯,它立马从柜顶上蹦了下来,窜进我被窝就不出来了。
一人一狐,搂搂抱抱相拥一夜,睡的还挺香。
第二天,一整天家里都很乱。
乡下一年到头除了过年红白喜事,也没什么热闹的时候,一听说我家闹鬼了,全村的人恨不得都跑来一探究竟。
一上午,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讨论女鬼讨论的很热烈。
等买纸扎的一回来,纸扎师傅开始扎纸人,就更热闹了,嗡嗡的好象蜜蜂回巢一样。
临中午的时候,我本想唤燕儿阿桃一声,嘱咐他们饭菜多备些,有帮忙的就管饭,在遇事的时候别太小气了。
刚一出房门,就听得一个粗嗓子吼了一句:“给新郎倌扎个驴那么大的行货,晚上把花痴女鬼伺候舒服了,让她再也不出来迷男人了。。。”
此话一落,院子里看热闹的妇人们发出一阵轰笑。
我皱了皱眉,回房关门。
乡人说话多粗鄙,这个我早就知道。
我不认为自己多清高出尘,多么与众不同,也从未因此看不起谁过,这一两年在秣马生活,不管谁有什么困难,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忙,从没有因为自己比他们富裕一些,是他们的地主,就端架子给他们脸子看。
可我毕竟是读了几本圣贤书,在深闺里当过几年大家闺秀的,大多时候,和他们始终有些格格不入。
不同的生活,不同的际遇,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教养,所产生出来的差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抹平的。
就比如刚才,听了那个粗俗的笑话,外面的妇人会哄然大笑,而我却只能皱眉一样。
如果我真的开堂子了。。。
那么势必会有很多人来看香,而来的人又鱼龙混杂。。。
我再一次问自己,一次两次我可以忍受,三次四次也可以,十次八次拧了眉也能坚持,可如果是十年、二十年呢?
我不开堂子,势必会辜负了柳月仙他们对我的一片苦心,可开堂子,自己又实在难以忍受。
思考良久,不想开堂子的想法,在我心里是越来越坚定了。
晚饭是燕儿送过来的,一边伺候我吃饭,一边把外面的情况和我说了说。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子时送亲了,再有就是看热闹的乡亲很多,连院子外面都站了不少,有好多邻村的也来看热闹。
我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吩咐燕儿,给帮忙的多加几个菜,别亏待了人家,燕儿答应着去了。
吃罢做无事可做,外面又吵的厉害,索性与小蛮蛮玩闹了半宿,直到子时。
快到子时了,燕儿问我,是不是去外面看看。
人太多我本不想去,可再一想,有天眼照看一下也好,送没送走自己心里好歹有个底。
等我们出去的时候,饶是燕儿跟我提前打过招呼了,我还是被乌压压的人群吓了一跳。
看来这种给鬼送亲的热闹,乡下也不常有啊,当真是比看戏的人还多了。
我也没惊动谁,捂得严严实实的就站在了门口旁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轿子是大红纸扎的,和一般新娘坐的样式一样,只是小了一半。四方四角出檐的宝塔顶,轿顶上还垂下来了缕缕用黄纸剪成的流苏。轿身上面,留着轿门和小窗子,也不知谁在轿子左侧,用笔画了幅惟妙惟肖的麒麟送子图。只有轿杆次点,是用细小树棍裱了红纸做的。
轿帘打开着,里面放了一个大金元宝,还有一套婴孩衣服大小的凤冠霞帔。
轿子右边,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鲜红礼服的纸扎新郎倌,小脸净白,眉目描画的也十分清秀。
四个男人也站在了轿子的四角上,准备抬轿充当轿夫。
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手里捧了一包纸钱,底气十足的喊了道:“吉时到,新郎来迎亲啦,请新娘子上轿啦。。。”
她一喊新娘子,我才想起来我还没看见那女鬼呢。
在人群中找了一番,没在张山旁边看见那女鬼,却在一个俊俏后生的身上找着了,那女鬼正在痴痴的用手抚摸那俊俏后生的脸。
晕死,这年头,连女鬼都知道挑好看的男人了。
我才发现女鬼没上轿,那边轿夫已经把轿子抬起来要走了。
新娘还没上轿呢就走,这亲不是要白送么?
我连忙扯过燕儿吩咐了几句,然后向后缩了缩。
燕儿听罢,走出人群清清脆脆的喊一声:“等会儿再走。三奶奶,你再重喊一次,要喊程家三小姐程云吉期至,今日出嫁,新娘子上轿吧。多喊几次。”
当媒婆的三奶奶干练的很,一看就是经过很多事的人,当下也没问为什么,立刻吩咐轿夫落了轿,拨起嗓子又喊:“程家三小姐程云吉期至,今日出嫁,新娘子上轿吧。。。”
这次果然有效了,一听到三奶奶喊程家三小姐程云,那女鬼就怔了一下,然后就放开了那俊俏后生,有些不解的打量着花轿。
待三奶奶喊到第三遍的时候,那女鬼就撇了那后生,忸忸怩怩,羞羞涩涩,欢天喜地的奔轿子来了。
那女鬼往轿子里一坐,那纸做的轿子吱呀一声往下一沉。
在场看热闹的人眼睛都直了,这么奇异的事情,估计大家今晚也是头回看见。
我点点头,燕儿招呼道:“新娘子已经上轿了,三奶奶,这就送亲吧。”
三奶奶回过神来,放开嗓子喊道:“程家三小姐程云吉期至,今日出嫁,新娘子上轿喽,轿夫起轿。。。”
四个轿夫闻言,齐齐弯下腰去,去抬那轿杠。
那轿子是纸做的,按理说根本就不沉,四个大男人抬顶纸轿,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事实恰恰相反,那四个轿夫弯下身了,那腰就没直起来。
那轿子就好象重逾千金一样,任那四个轿夫累得满头大汗,楞是没抬起来。
这一下,在场的人,包括我,又都楞住了。
这是又出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