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让到客厅吧。”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梳子开始整理妆容。
燕儿答应着去了,随即阿桃进来帮我梳头。
本来想稍为收拾一下就出去见江一苇,可看看镜子中那一脸病容,生怕江一苇问起来没完没了,就又动手抹了些胭脂,插了朵珠钗,又选了件颜色鲜亮点的衣服,装扮完了之后,对镜自照,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我这才略有些放心的出了门。
我以为我掩饰的很不错了呢,可没想到江一苇那厮不光话多,眼色却也是很不错,只看了我一眼,就嚷嚷开了:“杜月西,你怎么这么瘦了,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生病了?什么病,请大夫看了没有,开了什么方子,在喝药没有,你哪不舒服,怎么会瘦的这么厉害呢?我认识好多有名的大夫,给你请几个来吧。。。”
唉,胭脂算是白抹了,早知道还是这么受他的荼毒,我还不如省点精神呢。
短短几个月没见,我有些改变了,江一苇也是有了些改变。
他的个头又高了一些,看起来也壮了些,最明显的变化,是唇上下巴上有了胡茬,看起来老成了许多。
今天他穿了件绛紫色的衣服,用金边勾就,看起来更显得成熟庄重了些。
上一次来那略有些青涩的样子,在他身上,是再也找不到一点点的影子了。
这厮不开口说话的时候,还真象个大人了。
截住他源源不断的提问,我回答他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发烧了。”
江一苇一脸的不相信,向我叫道:“瞎说,发烧能把人烧得和骷髅差不多吗,你糊弄人!赶紧说实话,到底是什么病,说呀,快点呀。。。”
魔音贯耳!
我在他的话中见缝插针,逮个间歇连忙问道:“你来做什么,找我有事么?”
江一苇大吼一声:“别转移话题,赶紧说你得了什么病,你要是不说,我就找七八个大夫直接来给你诊脉,到时候你不说我也能知道了。。。”
我揉了揉额头,忍着头痛,无奈道:“真的只是发烧,一直在烧,烧很长时间了。”
江一苇听我说完,却是楞了一下,抬手抓了抓头发,又问道:“一直发烧,喝药不管用,是不?”
我点点头,头还没点利索呢,只觉得眼前一暗,江一苇那只热乎乎的爪子已经按到我额头上了,他的声音随即传来:“果然是发烧呢。”
我一歪头,挣脱了他的魔爪,一巴掌打过去,把他的爪子给打回去了。
江一苇不以为杵,很自然的缩回手,却没有再说话,而是沉吟了起来。
难得他能有片刻安静,也知道他肯定是在想什么事情,我也就识趣的没有打扰他,反正依他的性子,想起什么来肯定会一吐为快的。
果然没多久,他又开始说了:“杜月西,你这病,怕是有些来路不正吧。”
嗯?江一苇竟然也知道这些鬼神仙怪的事?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我还没有回答,他却又继续说话了:“依我看,你这病肯定是有外来勾当,吃药不管事的,得找个懂行的人看看才行。我大姑姑看这种病看得可好了,你和我走吧,去找我大姑姑,她肯定能把你看好了!”
他大姑姑会看?
这么凑巧?
见我有些半信半疑,江一苇大声道:“你还不信我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的是真的,你这病肯定是邪病,我大姑姑真的能治,我大姑姑可神啦,小时候我掉了魂,就是我大姑姑给喊回来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收拾收拾,我这带你去找我大姑姑,我保你人到病除。。。”
江一苇年轻血热,干起事情来是风风火火,也不等我回答,一阵风似的替我张罗开了:“燕儿,给你家小姐收拾几件衣服去,阿桃赶紧去装手炉,三娘,张大哥在吧,让他去套车,你也随你家小姐去吧,路上也好照顾她,燕儿和阿桃就别去了,在家看家吧,你们放心,我保证把你家小姐平平安安的送回来。。。”
见江一苇如此热心,我也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
所谓“有病乱投医”,我委实已经让这高烧折腾的厌烦至极,巴不得有人能立时看好我的病呢,本来还得我四处打探去寻找大仙呢,现在有一个送上门来了,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叮嘱燕儿和阿桃看好家,我随江一苇出了门。
走到门口,江一苇却没有立即上马,而是站在大门口,指着我大门上的牌匾问道:“杜月西,这不是你的字吧?刚劲有力,豪气冲天,应该是个男人的笔迹,我说的可对?”
我看了看匾额上那两个遒劲的大字,又看了看有些高深的江一苇,实在想不出他问这个做什么。
江一苇眯着眼睛,眼光在那匾额上扫来扫去:“西楼,西楼,西楼。。。杜月西,杜月楼,你那混蛋四哥写的是不?”话到最后,江一苇已经咬上牙了,特别是提到四哥的名字的时候,那牙咬的极为豪迈。
“这是你家,那个混蛋凭什么把他的名字写在匾额上啊,哼,这笔烂字,和那个烂人一样,透着一股子卑鄙。。。”江一苇越骂越起劲,越说火越大,他攸的一个耸身,左脚一踩门框,身子顺势就跃了起来,他伸手一抓,就抓住了那挂的高高的匾额,也不知他怎么一弄,那宽大的匾额向上一飞,然后呼一下就落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块。
若是寻常东西也就罢了,我也不会计较一块木头,可这毕竟是四哥亲手写给我的,就这样被江一苇摔碎了,我若一笑置之,岂不是辜负了四哥的心意?
我面色一沉,冷冷看向江一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江一苇,这太过了吧,我四哥即使有不是,你也犯不着拿两个字来出气吧?”
江一苇不解恨般的飞起一脚,把一块木头碎片踢得老远,恨恨道:“过?一点也不过,你要是知道你那个混蛋四哥是怎么对我的,你就不会说我过了,哼!”
我沉声问道:“他怎么对你了?你且说来听听,我给你评评理。”
江一苇脸一扭,梗着脖子,却是一言不发了,看样子,似乎是不愿提起。
上一次的时候,我在睡眼惺忪中听到了江一苇的声音,不过我还没有清醒过来,就让四哥安抚着又睡去了,委实不知四哥对他做了什么,反正最后结局是把他给赶跑了。后来我也曾问过燕儿和阿桃,她们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本就不理世事,再加上以为江一苇只是一个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后来也就没有向四哥问及这件事,那晚的事就这样葫芦提的混过去了。
现在看来,江一苇似乎是在四哥手中吃了大亏,这亏很伤及面子,是以江一苇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愿在我面前晾晒出来。
看着脸红筋涨的江一苇,我叹了口气,吩咐阿桃和燕儿道:“把这些碎片收拾进去吧,你们俩谨守门户,轻易不要开门,若是害怕,就去村里喊几个婶子大娘来做伴。”
阿桃和燕儿答应着,立即动手收拾。
江一苇见我没有再责怪他,嘴唇颤了颤,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见我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他讪讪的缩了缩头,眼睛躲躲闪闪的,不再说话了。
“走吧,你不是说带我去看病么?”我向江一苇说道,边说,边径自走向了马车。
三娘搬了脚凳过来,我刚要扶着三娘踩上去,江一苇却是快步向前,将三娘拦在了他的胳膊之外,自己伸手扶住了我,一贯神采飞扬的脸上却多一点点拘谨:“杜月西,你没生气吧?”
声音低低的,小小的,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我淡淡道:“没有,我不知道你和我四哥有什么过节,没有立场去评论你们谁对谁错。话又说回来,我刚才也不该给你脸色看的。”
江一苇极快的截住我的话:“谁说你给我脸色看了,没有的事,是我太过冲动了,在家门口砸你的匾,是我的不对。”
看着他一副做了错事的又有些着急解释的样子,我不由哑然失笑:“好了,这事就别再提了,赶紧赶路吧,眼瞅着都快晌午了呢,要不咱吃完午饭再走?”
江一苇急急道:“不了,咱们还是赶快上路吧,早到一会儿,没准你的病就早好一会儿呢。”说罢,他解下拴在树上的缰绳,翻身上马。
“杜月西,我在前面给你带路,你们可跟紧了啊。”一踢马腹,他的马四蹄一扬,就跑到马车前面去了。
三娘也上了得车来,将车帘放下来掩了个严严实实,张山鞭子一挥,马车辘辘,追随着江一苇,奔驰在乡间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