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渊从府衙里走出来,身上披着黑色的狐毛大氅。马车停在台阶下的石狮子旁,车夫躲在里面吃热酒,估摸着主子要出来了,就端着个酒杯挑开车帘子往府衙大门口望。
这一望,果真见自家主子出来了。车夫收起酒杯,一下子跳下车,恭敬地站到一边迎接太原郡王上车。
楚临渊瞟了他一眼,笑道:“竹叶青?”
车夫嘿嘿笑了两声,“殿下鼻子真灵,今个儿俺换了竹叶青喝喝,这味道跟醉春坊酿的酒真不是一个感觉。”
这车夫名叫茂云,长了张老实憨厚的脸,生得五大三粗。他有契丹血统,原本是府衙老爷的一个家奴,因为犯了事儿东躲西藏。
可时来运转,他因箭术不错得了楚临渊青眼。后者便花了两百匹布把他买了下来,还去官府那儿给他疏通了关系。
如此一来,茂云之前的那些案底也消了,自己也除了贱籍。因着这层关系,茂云对这位年轻的太原郡王可谓是忠心耿耿,愿意为后者肝脑涂地。
“那是个什么感觉?”楚临渊笑道。
茂云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这怎么说呢?醉春坊的酒就像那曲坊(青楼片区)的娘子,喝了一口回味无穷,再想来第二口吧,又有点不得劲儿,可要是没有这第二口,你心里面又一直念着,就像猫爪得难受。可这竹叶青就简单多了,尝一口、两口都是那个样儿,说它不错吧,它又的确普通。可若说它普通,你又愿意不要天下其他美酒只珍藏它就够了。”
楚临渊咧嘴笑了,这一笑像是晚月出云雾。“没想到吃个酒还让你吃出点道理来了。”
茂云不好意思地道:“殿下您是文化人,俺什么都不懂,说话也上不得台面,得学学。”
楚临渊微微低头笑了声,调侃道:“不用跟着别人拽文,心里想什么就是什么,本王爱听。”
茂云愣了一瞬,傻傻地咧嘴笑了,点头欢喜地嗯了一声。
楚临渊提着衣摆上了车,刚滑开车门要进去,就有人从他身旁经过。
那是两个人,一个身着浅碧衣衫,像是空谷幽竹;另一个虽然着一身白衣,却掩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邪魅。
“夏微尘。”楚临渊叫住了这个白衣少年郎。
夏微尘足下一顿,铁青的脸上忽然绽放了笑意,“楚公子,这都能遇上你,我俩缘分不浅啊……”
楚临渊的目光移到了夏微尘身旁的碧衣男子上,后者也看了过来,这人的目光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但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傲然。
这是久经上位的人才会有的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威严,即便刻意掩饰也会泄露一二。
夏微尘注意到这两人在互相打量,笑着介绍道:“楚公子,这位就是我家二叔。”
楚临渊打量对方一番,拱手笑道:“原来是二舅公,失敬失敬。小辈姓楚,名临渊,家中行三。”
倒是个会做场面的孩子,反应也快。夏归藏唇角微微勾了起来,问道:“你就是双儿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