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青春纪》剧组风风火火杀进了九月的金珠电影节。
影片本身入围了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和最佳导演处女作奖,柯清怡入围最佳编剧,颜曼和巢闻同时入围最佳新演员奖。
一个剧组入围四个奖项,可谓备受瞩目。
今年的金珠电影节不在外地,而是选在b市举行。颁奖典礼当天《青春纪》剧组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被排在第三位走红地毯,其中张泽越以投资方的身份与柯清怡相伴出席,后面跟着两个副导和四位主演,郎才女貌,朝气蓬勃,好不吸人眼球。
毫无疑问,巢闻是最为显眼的。
他身长一米九,宽肩长腿,个头高挑,本就扎眼。今天的造型是李珞给做的,乌发稍稍修了一下,没有梳成背头,而是放了下来,和影片中程冬杭的造型相近,散着几分青春气息。他的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眉眼格外深邃,一双眼眸黑得像是要滴出墨来,皮肤在这两个多月的休养中白回来六分。简单的一套白衬衣加黑西装被他穿得来好看极了。
出现在公众面前,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但骨子里的疏离仍是会适当地散发出来,让人有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没有谁能比巢闻更适合穿黑白系了。
其实走红毯的时候,巢闻是不大高兴的。
上场前他执意要梁熙和他一同走上红毯,共享荣光与镜头,就如当初林筱玉最后一次走红地毯时,就是挽着蔡宏敏出场的。
只是以梁熙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够格,就算真的混进去了,到时照片流出,被人询问这是哪位,只会很是尴尬。
所以这一次梁熙没有依他。
她就和三年前一样,只是站在红毯尽头的等候区,等他们走过来后再加入其中,然后一起进颁奖晚会会场。
上一次这样站时,她身边还站着方叙。
那时她还是一个对娱乐圈一无所知的菜鸟。
巢闻的外貌确实出色,三年前默默无闻时光凭脸和身材就能在红毯上赢得一片尖叫,现在有了作品了,呼声更是高,警戒线外有姑娘举着“巢闻粉丝后援会”的牌子,齐声喊着奇奇怪怪的口号。
目前后援会的会长其实是梁熙的助理周婧。
很多时候,路人转黑不是因为这个明星怎么样,而是因为他们家的粉丝怎么样,所以方叙跳槽、周婧为梁熙所用之后,梁熙就让周婧组建粉丝团的事情,把野生粉们都聚在一起,有了组织就有了规矩,有了规矩就有了管束,这样的话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约束粉丝招黑。
最初有很多完全冲脸进来的妹子,大概也才初高中的样子,个性张扬,不服管,是网络上一等一的喷子,分分钟就能跟说巢闻不好的人撕起来,小事闹大,这种人可真是要不得,然而周婧显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在网络上的口才远比现实中好,训得她们灰头土脸,最后一半被清出了后援会,一半被她收成了小弟。
怪不得方叙千方百计想把她挖走。
梁熙看着迎面走来的巢闻,脸上也浮现了浅浅的笑容。
大概巢闻并不知道,她第一次见他,其实是在s市电影节的红毯之上。
彼时镜头闪烁,男子在热闹之中沉静如冰川。
正失神着,巢闻等人已然走近。
他走在最侧,靠近梁熙的方向,因此说话也方便。
他微微倾身,低声说道:“下次无论如何,都要一起走。”
两个月前,梁熙知道了巢闻心里的那个秘密。
“这些碟,都是我妈的遗物。”
男人坐在地上,喉结上下滑动,沙哑着开口道。
“巢澜还没生病的时候,就跟我说过,我生父是宋夏城。”巢闻的声音很沉,就像是低鸣的大提琴,“她是个可怕的女人,说起这些往事来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你根本无法推测她究竟是喜还是怒,而无论你愿不愿意听,她都有办法让你知道全部故事。”
“她经常把门用钥匙锁上,拉紧窗帘,关上灯,然后在房间里放宋夏城的电视剧给我看,而她就坐在我身边,时不时冷静地提醒我,你爸要出来了。”
他终于愿意说了。
梁熙知道,自己此时只需做好一个倾听者。
“巢澜说,宋夏城演技一流,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烂人。”巢闻笑了笑,“怀着我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她去找了宋夏城,但是那时他已经染了毒|瘾,脾气比平常还要暴烈,经常打巢澜,甚至还想巢澜生下我之后,拿我去卖钱,买‘货’。”
听到这里,梁熙不禁抱紧了怀里的男人几分。
“所以后来巢澜又逃了出来,在朋友的接济下生下了我,然后迫于生计,带着我回了巢家。”末了,近乎喃喃道:“也真是奇了,她那种性格的人竟然还会有朋友。”
梁熙只问了一个问题:“你妈妈对你好吗?”
巢闻面无表情道:“临终前,她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虚弱却平静地对我说她不可能爱我,因为她已经把她这一生所有热烈的感情都给了宋夏城。她说就算她活到一百岁,对我来说也跟她现在就死去一样,没有差别,让我好自为之。”
多么狠心的母亲,多么固执的女人。
和梁熙想象中的任性娇贵的大小姐形象出入太大。
但不得不说,巢闻的性格在很多方面都应该是随巢澜的。
“或许巢澜并非不爱你。”梁熙揣测着,并试图安慰着巢闻,“如果真的是那样,她就不会这么历经风险把你生下来,然后为了你再回到巢家,并且后来把你一块儿带进张家。我想,她内心是很矛盾的,她对宋夏城爱恨交加,所以想要在你身上泄发怨恨,但是这样做的同时她又心存愧疚,却无力补偿。你有没有想过,她弥留之际说的这些话,虽是伤了你的心,却其实是在将你推开,以免你在她死后难过。”
那个女人,或许就是以一种残酷又愚蠢的方法,折磨着自己,换取救赎。
但又或许真如她所言,她将一生的热情都献给了宋夏城,所以留给巢闻的,只有灰心。
事到如今,事实真相已随她埋入黄土。
但巢闻不能一同被拖入坟墓。
“为什么要拿上一代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呢?”她柔声道,“无论如何,巢澜和宋夏城已经到黄泉里纠缠去了,现在留下的,也只有这些没有生命的影碟罢了。先不说宋夏城是你父亲这件事,单从演员这个角度来说,你是很欣赏他的表演吧。巢澜过世那么多年,没人再逼着你看宋夏城演过的戏,但你还是会把它们翻出来播放,是因为自己也喜欢并珍视着这些作品吧?”
巢闻没有说话,但梁熙能看见他握紧了拳头。
“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逃避呢?仅仅是因为他们对你不好,你就要改变自己吗?你对巢澜的尊敬,对宋夏城的欣赏,为什么要由别人来否定呢?这些东西既是你母亲的遗物,又是你平日里珍惜的收藏,扔了毁了只会让自己后悔痛苦罢了,永远走不出那片阴影。”
巢闻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当初进娱乐圈时最大的念头就是,我一定要超越宋夏城。”
梁熙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道:“你能的。”
“现在公布第35届金珠奖最佳新演员奖——”
舞台上的大屏幕扫过很多个演员的面容,或年轻或成熟,或英俊或靓丽。
“恭喜《青春纪》中程冬杭的饰演者,巢闻!”
颁奖嘉宾话音刚落,大荧幕上就开始播放《青春纪》中的片段。
是电影里最后一场戏。
白楚宁和程冬杭一起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在这期间与竹马俞明泽久别重逢。
扮演女主的颜曼走出拐角,不期然地看到静静站在墙边的程冬杭。
她知道他一定是听到了自己和俞明泽的对话,于是有些尴尬地问道:“你怎么站在这里?”
荧屏上给了巢闻英俊的面庞一个特写,只见他神色平静,眼底却透着细腻的温柔。他温和道:“老师和其他同学先走了,我在等你。”
“……不好意思。”
巢闻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然后微皱着眉头把自己的深色围巾解了下来,围在了对方脖子上,声线低沉,是巢闻本人配的音,富有磁性:“不都让你穿多点了吗,怎么手跟冰块一样。”
“我刚用冷水洗了手……”
说完这话,白楚宁才意识到了气氛不对。
围巾上尚存着程冬杭的体温,鼻间都萦绕着对方干爽的气息。
白楚宁惊愕地抬起头,对上程冬杭清澈明朗的眼眸。
他看着白楚宁,微微一笑:“我在等你。”
画面定格,台下掌声如潮。
《青春纪》剧组的人争相站起来与巢闻拥抱,梁熙将手掌都拍红了。
“梁熙。”
巢闻最后一个抱住了她。
梁熙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去吧。”
去年这个时候,没有谁会料到《青春纪》的成绩会这么好。
巢闻拿下最佳新演员奖,而影片本身也夺得最佳导演处女作奖。
后者自然是柯清怡上台领着奖,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晚礼服,头发高挽,露出优美的脖颈和肩骨,拿着奖杯的手都在发颤。
台下一直有道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在获奖感言的最后,柯清怡站在台上笑道:“最后我要感谢我的未婚夫张先生,不好意思让他久等了,现在既然拿了奖,那我得兑现与他的诺言,是时候结婚了。”
台下一片哄笑,张泽越嘴角上扬,优雅地拍着手。
郎桓在一旁兴奋地问道:“泽越哥,你和柯导打算多久举行婚礼啊?”
张泽越微笑道:“等明年开春,就把事情给办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巢闻,笑吟吟道:“堂兄,做弟弟的我可要先行一步了,你好好加油,可别晚太多。”
也不知道柯清怡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巢闻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哼道:“不过是早恋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
张泽越哭笑不得,大学谈恋爱应该不叫早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