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越打了会盹,醒了后发现段寅这厮不知怎么挪地,悄无声息地将头搁在了她腿上,且亮着眼睛看她。
“你怎么倒在我腿上?”姜越越觉得不舒服,“起来,坐好了。”
“坐着脖子好酸,就靠一会,就一会。”段寅耍赖,“你忘记小时候有一次你在小镇八宝楼门口被人推倒了,还是我背你回来的。”
姜越越想起来了,那是过年放假的第一天,八宝楼门口挤了半圈的人,她排队去买糕点结果被人推倒,脚上的鞋子都找不到了,没了鞋子,心里紧张又害怕,不知怎么走回去,段寅就在对街啃着一串冰糖葫芦,笑得狡诈,她当然不去理会他,他吃完最后一颗冰糖葫芦,便昂首走来,伸出手:“姜越越,小矮子,脚上没穿鞋就跑出来了?”嘴上是嘲笑,结果还是背她回去了。
提了这事,段寅便理由十足地将脑袋搁在姜越越腿上。
护士换了第二袋液体,段寅舒舒服服地“唔”了一声便闭上眼睛,姜越越手里拿着一份医疗杂志,无聊地翻阅,腿上有轻轻地颤动,她低头一看,段寅像是睡着了,眉头紧锁,薄唇抿得很紧,下一秒,眉头又舒展开来,唇轻微地颤了颤,就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一般。姜越越拿起那份轻薄的杂志在他脑袋上扇了扇,引起一阵风,他那种紧绷的神色才慢慢松懈下来。
段寅睁开眼便看到姜越越疑惑的眼神。
“你刚才做噩梦了?”
“我怎么了?”
“你的脸好像在……怎么说呢,好像在抽搐。”
“哦,我有睡眠瘫痪症。”段寅语气很轻松,“简单说就是鬼压床。”
姜越越这才明白,轻声问了句:“你生活压力很大?”
段寅又“唔”了一声,不再说话,他就是如此,有时候竹筒子倒豆一般说很多,有时候一言不发,面上写着“别烦我,别问我”几个字,姜越越也就不再开口。
“姜越越,你老公怎么不陪你来医院啊?”沉默一会后,段寅又笑着起了个话头。
“他忙。”姜越越简洁道。
“是不关心你吧。”
……
“你婚姻幸福吗?”
“还行。”姜越越说出口便后悔了,她怎么能说还行,这下可被段寅抓住话柄了。
段寅果然正脸对她,笑道:“果然是不幸福,你当初为什么要嫁他呢?”
“我说还行是谦虚的回答。”姜越越正色道,“我很幸福。”
“别撑了,你的脸上全写明了。”
姜越越放下杂志,反笑着问段寅:“怎么总说我的八卦,说说你,我上次来医院,看见你陪一个女的进了妇科门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既然他嘴贱,她就比他更贱。
段寅想了想,笑出来:“不告诉你,干嘛给你机会编排我呢?”
姜越越笑了笑,继续看杂志,也就不提。
出了医院,天乌蒙蒙的,像是要下大雨,段寅直接去取车,让姜越越在门口等着:“这回说什么都要送你、”
真是情景回放,同样的下雨天,同样的医院,同样拎了两袋药,只是少了一样东西。姜越越不知自己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在天气一阴,快要下雨前就觉得小腹里一股股冷气上窜,和老人家风湿病一般,可以预报天气。
小萱古灵精怪地朝姜越越笑:“越越姐姐,那天我看见你上了那个男人的车子,他是你的谁呀?”
姜越越笑了一下,果然瞒不住:“好了,不瞒你了,他是我那位。”
“男朋友?”小萱睁大眼睛,见姜越越依旧笑着摇头,又大胆猜测,“越越姐姐,你已经嫁人了?!”
得到证实后,小萱按捺不住激动,扯着姜越越的袖子东问西问,言语里全是歆羡:“我要是能在越越姐姐这个年龄嫁给那么帅的男人一辈子就值了。”小萱算是个简单无大志的女孩,家境殷实,父母对她也没别的大要求,她自己的理想就是做个家庭主妇。
月末是小萱的生日,汪祺已经开始为生日礼物发愁了,趁小萱不在座位溜到姜越越身边取经,自然问她小萱喜欢什么,送什么好,姜越越想了想说:“发夹?”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是婚前那次生日,凌少d送的一只发夹。
“汪祺,我都听到了。”小萱跑过来啪一下往汪祺肩膀一拍,“你问越越姐姐我喜欢什么,对吧?”汪祺腼腆地点头,索性承认。
“你自己去准备,不许问别人。”小萱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用太贵的。”汪祺愁眉苦脸地回了座位想着该送什么,结果一节课完全没放心思,画纸上鬼画符的一堆。
“越越姐姐,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生日。”
姜越越点头:“好啊,你喜欢什么?我送你。”
小萱歪了歪脑袋:“其实我想要买一串贝壳做的风铃,可以放在卧室门口,进来出去会发出很清脆好听的声音。”偶像剧上都是这样的。
“好啊。”姜越越笑,“你怎么不和汪祺说喜欢什么,要是他送了你不喜欢的,不是很扫兴?”
小萱撇嘴:“我都提醒他好几回了,我希望他可以送我几朵玫瑰花,谁知他是木鱼脑袋,昨晚还发短信来问我喜欢什么,好像我都白说了似的。”
小萱的生日会在一家最近很热门的自助烤肉餐厅举行,姜越越事先在网上买了一串贝壳风铃,再自己精致地包装了一下,绑了一个紫色丝绒缎带蝴蝶结,想了想还附上了一张贺卡,写了祝福的话。
整个生日会一共十来个人,姜越越一坐下便觉得小萱的表姐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小萱热情地给了姜越越一个抱抱:“越越姐,你老公没来吗?”姜越越摇头:“他没时间。”小萱立刻回道:“下次我们出来一定要叫上他。”
这家烤肉店很大一个特色是服务员都是混血女郎,丰乳翘臀,身上的衣服裹得紧,显得凹凸有致,小萱一个劲地掐汪祺的手背:“你的眼睛往哪里看啊。”汪祺立刻红脸回过头来,闷闷地说:“没有,我只是觉得她们穿的衣服挺好看的。”小萱闷哼了一下。
异域音乐响起,有种很好听的乐器像敲在心尖上一下,很有感染力。姜越越这段时间胃口都不太好,此刻却随着音乐来了食欲,觉得面前的肉香喷喷的。
“你叫姜越越?”坐在对面的小萱表姐问。
姜越越笑了一下,点点头。
“你老公是不是叫凌少d?”
姜越越这下疑惑了,这人越看越熟悉,尤其是那双大又娇媚的眼睛,搜肠刮肚一番,还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认识他?”
小萱表姐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哦,我们公司之前在他广告公司谈生意,见过两次。”
“哦。”姜越越笑笑,怕她紧接着问凌少d的事,也就不多说什么,侧头看中央舞台上在敲敲打打的乐手。
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姜越越正在解手听到外面两个女人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正是小萱的表姐,她的声音妩媚中带着一些尖锐,很容易分辨。
小萱表姐正对着明亮的大镜子补了粉,抹了口和那个,又打理了一下大波浪,忽地一笑,边笑边摇头。
“你笑什么?”边上的女伴用手肘顶她。
“那个叫姜越越的果然是凌少d的老婆。”
“啊?那么巧?”女伴笑起来,“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凌少d?”
小萱表姐点头。
“说起来你们到底是玩玩的还是真的谈过一段?”
小萱表姐又掏出化妆包里的香水在耳垂处抹了抹,笑得更欢了:“我当时开玩笑问他愿不愿意娶我,没想到他竟然说可以,只有一个条件,别多谈感情。”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本来我也以为挺顺利的,谁知他一下子不来电话了,我打过去他也不接,我这人哪会死皮赖脸地贴上去,想了想就算了。”小萱表姐说,“不过看他那时候的样子真的挺想结婚的,而且是单纯地为结婚而结婚的那种。”
“为什么呢?”
小萱表姐耸耸肩膀:“凑巧吧,男人嘛,总有个时期是很向往婚姻的,但进去了又会后悔……”
“那他到底喜欢不喜欢现在这个老婆?”
“难说,谁知道呢?”
听到两个女人的脚步声往外走,姜越越才缓缓出来,洗了双手,脑子里终于记起这女人了,那会凌少d回来后,家里给他安排了好些个相亲对象,有一次她在商场一楼的名表专柜前撞到凌少d和一个高挑纤瘦的女人在一起,记得那女人的眼睛很美,笑起来很妩媚,像含了一波水。
生活的舞台怎么这么窄小,窄小得人觉得处处是尴尬。姜越越安安静静地洗了手,想起她们刚才所说的。
原来那时候他只是想结婚,无论对象是谁,是个女的愿意不谈感情只讲婚姻规则就好。
回座位的时候看见小萱趴在桌子上在哭,姜越越问了她边上一个伙伴怎么了,那小伙伴立刻愤慨地指着汪祺:“你这下流鬼,一个劲地偷看那些服务员的胸部,让小萱难过了。”
汪祺涨红脸,辩解道:“我没有!”
“你没有?刚才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
汪祺面色如猪肝,大声道:“我真的没有看她们的胸部,只是觉得她们的衣服很漂亮,我看看衣服不行吗?谁知道她会这样就哭了?你们干嘛都怪在我头上?”
小萱表姐安慰了小萱几句,美眸在汪祺脸上一扫,有些讽刺道:“这都是在那画画班认识的?都是些什么朋友?”
姜越越不知为何,硬邦邦地接了句:“画画班怎么了?我也是在画画班认识小萱的。”
“我也没说你啊。”小萱表姐轻笑了一下,指了指汪祺,“我说的是这下流的东西。”
汪祺面色依旧很红,又是响亮地回了一句:“我是看她们的衣服,觉得她们衣服很漂亮,看衣服就是下流吗?”
小萱表姐笑了,眼里满是不屑:“你是服装设计师啊?男人看女人的衣服?说出去谁信啊?要我说看女人的胸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别一个劲地死盯着,看了也别不承认。”
汪祺被说得一句话都蹦不出来,当下俯身将一个粉色包装的盒子强塞在小萱怀里:“给你给你!我不欠你了!”说完便扭头就走。
小萱闻声哭得更响了,那表姐哼了一下:“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像是我们硬要讨要来似的,早和你说了,别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话刚落又尴尬地看看姜越越:“我没说你,说的是那小鬼头。”
姜越越冷冷道:“他们小孩子玩也好吵也好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其实我们没必要多管。”
小萱表姐一怔,便不再多说什么,随后给了姜越越一个嘲笑又轻蔑的眼神。姜越越不去理会,刚才在洗手间听她说了那段八卦,对她再无好感。
小萱哭哭啼啼地打开了礼物包装,里面是个宝石蓝的丝绒盒子,再打开便看见一串熠熠生辉的链子,她瞬间愣住,没想到汪祺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这条链子他们逛商场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她看了很久说好漂亮,没想到他竟然记下来了。
想着想着心里一阵感动,立刻拨了汪祺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