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越下楼吃饭发现凌少d正堂而皇之地坐在饭桌前,心里有些小小不快,走过去又发现无从选择,一张四方桌,爸爸妈妈坐对面,凌少d正抬头笑着看她,示意她坐在他边上。
平时喜欢热络的姜妈妈这回没说话,姜爸爸也只说了句快吃吧,就没了声音。姜越越低头吃饭,凌少d时不时夹菜过来:“多吃点鱼肉和蔬菜,饭可以少吃点,汤得喝一碗。”
“行了,你吃你的。”姜越越闷闷地说了声。
偶尔侧头会和凌少d的目光撞个正着,他像是一直等着,逮捕她的小眼神。因为长辈在坐,不敢放肆,期间姜越越察觉凌少d在桌布下的腿向她挪了挪,两人的膝头靠在一起,她避开,他又有意无意地靠过来,那触碰感有些痒痒热热的,姜越越扒了口饭,吸了口气,抬脚在他脚背上一踩,示意他安分点。凌少d浑然不觉得痛,面色依旧很和悦,还点评了那道芦笋虾仁做得很不错。
吃完饭,姜越越上了楼,凌少d跟着上去,在她正关门的时候快速伸手挡住:“越越。”姜越越只好让他进来。
凌少d进来后,轻轻带上了门,随即上前紧紧抱住了姜越越:“越越,跟我回去吧。”
姜越越垂眸,看着他按在她腰间的手,心里隐隐作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纠结,照例说他求和态度那么明显,她应该给个台阶下了,两口子继续过日子,和以前一样……说不出原因,有些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譬如她没了一个小生命,譬如在这个月里她想了很多,她始终不能给他快乐,而他始终也没有真正向她打开心扉。
一种相处模式形成后很难改变,或者不愿去改变,但只要外界因素一介于,就会产生大的罅隙,然后是在你我的心里种下一颗不大不小的疙瘩。
“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会做得很好的。”他低声说道,“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姜越越开始头大如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感觉,有点心软,有点难受,有点犹豫,有点恐惧,有点温暖却也有点凉意。从小到大,她都没遇到这样的难题,经过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现在不知还该不该抱有一个美好的幻想再走下去。
“我们还年轻,可以再要一个宝宝。”他又说。
提到孩子,真是牵动了姜越越心肉里的一根刺,想到那个雨天,她无助地蹲在街边,像是陷入一个黑暗无边境的漩涡,无限恐惧,恐惧到反而整个人完全冷静清醒,她记得当时第一句话不是救命,不是救我的孩子,而是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在哪里?
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不在我的身边?
“越越?”他整个人贴着她,唇也贴在她的耳边,“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我不知道。”姜越越叹了叹气,“凌少d,我现在好像有些没法面对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掰开他的手,坐在床沿,揪了揪头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想着怎么和你再相处下去,想来想去都觉得很辛苦,还是以前的生活好,没有这些麻烦,和爸爸妈妈简简单单地生活在一起,我发现面对他们不会有压力,而面对你总是会有一股压力,现在知道了,因为他们不会欺瞒我,他们会只在乎我,他们是我真正的亲人,而你,不是。”
“我也是。”凌少d说,“越越,我是你丈夫,我们也是一家人。”他听到她这么说,心不自觉地发紧,原来他真的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你是我丈夫。”姜越越垂着头,眼睛看着脚上的棉鞋,上面有一对抱在一起的小熊,笑容可掬,“丈夫是这样的?爸爸不会这么对妈妈。”
凌少d走过去,半蹲在姜越越面前,认真道:“不会什么?”
姜越越的目光从棉鞋上收回来,安安静静地看着凌少d,直说:“不会忽视我,不会轻易丢下我。而你,你会。”
“越越,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这样。”凌少d第一次看到姜越越如此平静又清冷的神色,只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他可能会失去她,“如果你现在还不能面对我,我可以再等,越越,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别离开我。”
他如此隐忍地等了一个月,克制自己不来打扰她,其中最大一个原因是害怕她向他提出分手。
“你说离婚吗?”姜越越看着他,“老实说,我想过离婚,不止一次。”
凌少d蹙眉,面色一下子寒到了底,墨黑的眼眸里出现一抹异样的难受:“越越,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这个绝对不行,永远不可能。”
沉默许久,姜越越苦笑着摇头,轻轻说了句:“你还真那啥,我无法形容。”
姜妈妈捧着热牛奶上来,坐到女儿边上,轻声问了句:“又和少d闹不愉快了?刚才他下楼说了好些个抱歉,这段时间辛苦我们好好照顾你。”
“我让他这段时间别来了。”姜越越接过牛奶,“妈,我可以赖在家里吗?”
姜妈妈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点了点头,她也不是个笨女人,这是人生头一次察觉女儿脸孔上难以消除的难受,知道女儿是真正碰到困难了,感情上的事她也不想插手,也相信女儿是会做出最好最正确的选择。
离婚,很轻易可以说出口的一句话,姜越越始终没有说出来,说完全没有不舍是假的,毕竟他也给她很多温暖幸福的时刻,那些时刻甜得如蜜罐,她错觉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婚姻,真是可以用骑虎难下四字形容,你的长辈,你的亲戚朋友,你全部的社会关系,你的承诺,你作为一个成人的责任和义务都牵扯在里头,它不是一个玩具,你觉得不好玩了就掷在地上说不要了。
她对他说了心里话,给她一些时间,让她消除心里的疙瘩,消除了就回到他身边,消除不了也真的算了,毕竟自己努力过了。他想了很久只能点头,但出门的那一刻还是回头说了句:“越越,离婚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从没觉得我们生活在一起是个错误。”
姜妈妈的朋友帮忙介绍了个有名的中妇科医生,姜越越按时到医院去配药调理身子,那位老中医笑容蔼蔼,病人叫她送子观音,她笑着说:“不要紧张,没事的,这么年轻,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准备再要孩子。”
出门的时候收到一个短信,是段寅发来的。
“姜越越,你来医院啊,我看见你了。”
姜越越立刻回头,却找不到那张妖孽的脸。
“我戴口罩呢,病了,没力气朝你挥手。”他又发来。
段寅是真的病了,据他自己所说,身子一直很壮,整整十年没病了,现在被一个小小发热感冒折腾倒了。
姜越越到急诊病房一看,果然段寅坐在那里挂盐水,他摘下口罩闲闲地笑了笑。
“你怎么发烧的?”姜越越问。
“为你操心的。”
“少胡说,我要你操心干嘛?”
段寅眼睛移到她拎着的两包药:“什么药啊?又是这么两大包。”
“女人吃的药,你不懂。”
段寅不屑地笑了:“不就是补血调经,要不就是催孕的,姜越越你怎么那么急啊?”
“你怎么病了还没个正形。”姜越越说他。
段寅又戴上口罩:“得了,你别管哥哥了,当心传染给你。”
姜越越往边上瞅了瞅,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没人陪你?”
段寅哼了哼:“小感冒,一切自己来,你也快走,看见就寒心。”
姜越越起身,拎上药,小心翼翼问了句:“那我走了,你自己照顾自己哦。”
段寅撇过头去,轻轻咳了两声。
姜越越拎上药,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段寅,觉得他还挺可怜的,但说到底自己和他非亲非故,也不太妥当表现太明显的关心。走到门口,段寅却又叫住了她:“你能不能帮我买个黄桃罐头?不贵,五块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拿出一张大的,“找了的钱要还我。”
姜越越眨了眨眼睛,愣在那边。
“好歹你那天哭得半死,我也在旁边守着你,对吧?”
姜越越买了一堆黄桃罐头回来。段寅右手挂点滴,斜眼看了看那罐头,示意姜越越打开,那勺喂他:“我右手挂着呢,不方便。”
“姜越越,说实话,你老公是不是不喜欢你?”
姜越越翻了翻白眼,这叫什么问题,“你老公是不是不喜欢你?”这问题怎么也轮不到他来问吧。
“我看你的脸上,就写着幽怨两字。”段寅突地凑近姜越越,他这人就是这样,和人说话时脸贴得很近,“还有欲求不满四字,反正都是不快乐的词。”
“你自己吃,我不喂你了。”姜越越放下黄桃罐头。段寅轻轻笑了下:“被说中了,生气了。”说着左手握起勺子,十分精准地挖了颗大黄桃放进嘴里。
姜越越突然想起来,好像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些小朋友笑他是左撇子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