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飞帘!”老黑反手环了我的腰,有些不安。
“我想先帝已经死了!”我说。
老黑半晌不语。
我有些忐忑,但还是要说下去,“我昨天告诉你了,先帝抢去了你给我的小包包。昨天我忘了一件事,你那小包里原本应该有只烟筒。后来我们过潼关时,为了招唤小杜接应,被小梁用了放掉了。只余下一只没药的烟筒壳。后来我觉得它没用,就把它扔了。上一次,我们去找静善时,我在静善那里拿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叫□□,是我们那地方的东西。它看起来很像烟筒,但它火药爆炸起来威力比烟筒大得多。昨天,先帝知道了他被关的事已是尽人皆知来,一直很兴奋。所以我想……”
我看看老黑,咬了一下唇,鼓气勇气,“我猜他本是想乘着人多放了那只烟筒,让人看到,好救他出去。却没想到……”
老黑看着我,一直没改他那愕然的表情。我有些心虚。垂了眼不敢看他。
突然,我听到了一声轻笑,“天!这算什么事!”
我忙抬头看老黑。老黑仰起头来,“这是不是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警告过他叫他安分点!可他总是自以为是、野心勃勃。”老黑不像是在谈论父亲。
他似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飞帘。你是说那个人死了?就这样死了?”
我点点头。这种□□,爆炸中心的半径有两三米,他若真拿在手上当烟筒放……我猜老黑那卧室此时也已经被炸塌了。
“我的天!”老黑再次感叹,“居然会是这样!”他看起来竟是十分的轻松,“那个人死了,居然就这样死了!”他好像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语言来表达他的心情。
“你还是再去确定一下为好。”我说,突然想,先帝给他的压力是多么巨大,以至于直到先帝死了,老黑才能如此放松的正视自己的情感。他,其实是高兴的,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合适。
他真的不爱那个人,只不过只要那个人活着,伦理的、现实的压力就显得格外的巨大。
“对,我得去看看,还得去另做些安排。”老黑醒过神来,又变得紧张起来,“飞帘你老实呆着,不许乱跑。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点头。让他放心 。
他冲我咧了一下嘴,突然在我鼻尖上舔了一下,自从他学会了接吻,他好久不干这事了。“不许跑不许跳,我叫小梁马上来看你。”
我再点头,温顺而乖巧。
他手上紧了紧,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我。“你真是我的福星。”说完又舔我一下,这才转了身。
他匆匆走了,我站在那里发呆,他真的高兴了,也轻松了。真好!
我想,好在我没有对老黑完全说实话。我本来的计划中,就是打算乘着点火锅的当口,假装不经意的把那个小包掉在地上。我本就是要让他拿到那个□□。
当然,我没想到他会那么野蛮的让丙常抢去。这不得不说是天命。
我把那个□□送给先帝,让他以自己意志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他如果放过洌,不再想着把儿子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那么他就能活。如果他只想着复辟□□,不接受洌开给他的大家都能活下去的条件,想要利用到手的烟筒,那么他也只能说是自寻死路。我给了他选择的机会,那个烟筒,点与不点全在他自己的决定。
什么下毒栽赃,真的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他们都聪明,可再聪明的人也挡不住层层的算计。我一个笨人都看得清的东西,他那么精明却还是误了自家性命,这只能说怪他实在的利欲熏心。
我没什么不安,秦妈和陈妈也一定会高兴。还有许许多多被他杀了的冤魂也都会欣慰。我的确是洌的福星,因为我做时从来都意志坚定。我计划了很久,坚决的施行。我不聪明也不强大,可我努力去做我要做的每一件事。从来都不曾迟疑更不会后悔。
而且,我永远都不会对洌说出实情。就让他永远把我当成他的纯洁天真的小小风神吧。
那一天,直到傍晚老黑还没回来。小梁倒是来了,他陪着我听各路传来的消息。
人们都看到永宁王亲自到旧齐王府,接出了他发了疯的小妾,并送去了城外的永宁王府。许多人乘着那小妾上马车前的空档,偷看到那小妾毁了容貌,长得十分狰狞吓人。
齐王府的爆炸按官方的说法,是厨房的烟囱炸了。可百姓相信的不多,大家一致认为是永宁王养的地魔驾着黑烟逃走了。这地魔曾帮永宁王战无不胜。
秦王已死的消息也传遍了坊间,都知道当今皇上沉不住气杀了自己造反的兄弟。
有许多人为秦王不平,觉得当年澈是耍了手段,乘秦王在外领兵,窃夺了皇位。如今又直接杀人,全无皇帝的风范。更兼长期对永宁王不公,人人都觉得皇上心胸狭隘,不成体统。
一时间群议汹汹。
当然,群议对强硬的人来说从来没什么威慑。最终还得人为的点上一把火来。我猜离老黑行动也不远了。
小梁的样子很有些向往,“可惜我没有武功。不然和他们一起杀入宫去。”
哪有那么简单!”我摇头。
果然,这一天,老黑彻夜未归。
几条政令连夜发了出去。一是清君侧,追究窦公的贪腐和临战逃脱。二是调杜平威为潼关守。原守潼关的梅相被调太原守,他的任务是清算下辖晋中县窦公家族的一应罪行。三是调夏公夏珏空身入关,收狄远和秦王麾下武威军残部。其它还有许多任命,完全是擅权自断,不经宫中许可。可朝野上下居然全都听命而动,没有任何政令不畅之处。
第二天我听到这些源源不断传来的消息时,也觉得有些吃惊。
“他们全都听老黑的,不怕皇帝不高兴吗?”我和小梁一起喝着热粥,有些奇怪的念叨着。
“其实关键在你爹,连你爹都乖乖听令,别人还敢说什么?更何况,长安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洌的人马。他们谁还敢有异议。”
我想起了爹和老黑的交易,心中有些不快,“可见人人都是有私心,都不是什么好人!”
小梁笑了,“反正洌是把一切能利用的条件都得用到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什么是东风?”
小梁笑,“你等等就知道了。”
我没等到什么东风,我们在永宁王府听到的是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宫中的一位公公突然发了疯,他试图去刺杀皇帝,击杀了保护皇帝的层层护卫,最后还是永宁王入宫救驾,才制服此人。
而皇帝和永宁王全都受了伤!皇帝伤重,永宁王没大碍。但永宁王还要处理宫中事物,一时不能回来。
我和小梁愕然相对。
“是丙常!”我说。
“啊!我认识他。他武功高强,大景很少有人能与他对峙,除了洌。”
我默然,我知道丙常为什么会突然失常,他当奴才真是当惯了,先帝的死他肯定认定是皇帝和洌不守信用。
“不知洌的伤怎样。”我心里有些不开心,他明知我会担心,也不回来一趟让我看看他。而且他这一忙又是好几天不见人影,顺便还拖了二哥去审狄远。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秦妈和陈妈来了,每天喜气洋洋的围着我的肚子打转。她们都绝口不提先帝的死,就好像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朝中局势终于在永宁王的主持下安定下来。皇上伤重,在宫中静养。太后吊了一只臂膀出来垂帘听政。永宁王成了摄政王。
表面上一切再次恢复了平静。
老黑又每天晚上回来和我在一起。他的伤还好,只是一只手臂上有大片的淤青。我有些心疼的为他擦药酒,他笑着楼了我,“你无意间改变了整个朝局。”
我唯有苦笑而已。
好在老黑一如既往的粘我,每天都捧着我的肚子看上好几回,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可看。
“飞帘,我有些知足了,”老黑双手扣着我的腰身,“如果澈的伤永远这样不好,我一直当着摄政王,你和我一直在一起,生上好多孩子,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澈的伤会好吗?”我问。
老黑摇头,“梁太医说要剖开肚子治疗,否则怕是死期不远,可太后坚决不同意。现在梁太医已经什么都不说了。”
“那……澈还能挺多久?”
老黑再次摇头。
“你得当心太后把你那几个小弟弟弄上皇位。”我说,我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这看起来我是多么邪恶和小人之心啊!
没想到老黑却说““她肯定会那么做的,所以她现在还是在极力笼络那些和窦公走得近的朝臣。”老黑叹了一口气,“最近他们不安分,所以我们这样安宁的日子时间不会太长。”他把脸贴在我的肚皮上。“我得继续努力,得让我的小蝙蝠一生下来有个安宁的环境。”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老黑,你有没有说过‘太好了!’?”
“什么?”老黑茫然。
“人家新当爹的,一听到有孩子的消息都会高兴的喊‘太好了!’,你都没喊。”我捏他的脸,表示我的不满。
“太好了!”老黑咧了嘴,大概觉得我真是孩子气,他用手臂紧紧圈了我的腰,“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小家伙全都是我的,真是太好了!我尉迟洌何德何能,居然有这样的福气!”他满足而幸福的叹息着。
他一直认定我是属于他的,我怎么解释都纠正不过来。虽然他也被逼承认他也是我的,可他却终究不完全是我的!他总是忙着,停不下来。
朝中弹劾永宁王擅权的奏章居然出现了。
老黑又忙起来。两年过去了,尉迟家最年幼的弟弟也十二岁了,和小雷同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永宁王主张他们独自开府,理由是自己十二岁已经出来开府了,小雷十二岁已经上阵杀敌了。
朝中自然是各种声音都有,够老黑忙活一阵的。老黑只是偶尔夜间会回来看看我。有时会陪我一起入睡,有时会在我身边和我一同醒来。
他来去匆匆,我也不多嘴问他。
突然有一天,皇上病危的消息甚嚣尘上,甚至有人说尉迟澈已经死了!只是太后一直秘而不宣。
小梁急匆匆一早来看我,“我爹去了宫中。到现在还没回来。小王子们也全都没有消息。怕是要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