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料的果然不差,冼儿应付完了本地区的一系列官员之后,拉着我说了半日话,无非是如何思念我云云,接着就提出想去西京城玩一玩。说听说西京繁华不亚于帝都,而且天高皇帝远,比帝都有趣的多。
立即被我驳回,表示今天太累,休息两日再去不迟。
紧接着他就提出要看看金丝猴。
不知是否我多心,总觉得他说出“孙儿送给皇祖母的那只猴子呢”的时候,眼神中有那么些微的试探——虽然并不明显。
我说:“看管的小厮喂食不当,给那小猴子吃了……些生冷的东西,染病死了。”
冼儿呆呆的“啊?”了一声。
我赶紧补道:“嗯,祖母已经发落了那小厮了,那小猴子也好生安葬了。你的心意,皇祖母心里清楚,你也就不要伤心了。”
小猴子干巴巴的摆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来,我又再接再厉的哄了半天方才把他哄好,让魏东行陪着去后山玩了。
玄珠凑过来问我:“这小厮你真的发落了?”
我“嗯”了一声,道:“打死了。”
玄珠眼眶脱窗的看着我:“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说:“昨天我在皇祈那里受了刺激之后,回来的路上吩咐的。”
这事后来从玄珠的嘴里跑到了画未的耳朵里,又从画未的嘴里跑到了哥哥的耳朵里。以至于哥哥特地跑来巴巴的问我:“你终于想通了?不心软了?我怎么觉得你变的有点快呢。”
我说:“皇祈有句话说对了,我既然跟他站到了对立面,便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心太软成不了气候,我面对的是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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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子在玉池一住就是十天,期间跑去西京玩了三次,其中一次是拉着我陪着去的。一起去的还有皇祈和玉瑶,不过我们现在已经是两看两相厌,一整天话也没说上两句。
玉瑶也不再走在我身边挽着我的手,而是亦步亦趋的跟着皇祈。虽无其他举动,可爱慕之心众人皆知,连小猴子都看出了端倪,当晚问我是否真的要下懿旨赐婚了。
我抚着他的头发说:“皇祖母确有此意。你也看到他二人心思相投,不如等回到帝都就准备降旨,你看如何?”
我心里知道他绝对是觉得不如何的,可嘴上依旧只能说:“既然皇祖母有意,想必也是思虑再三的。孙儿没有意见。”
第十二日,我们正式启程返往帝都。
太皇太后和皇帝出行,加上皇亲摄政王、大将军之子光禄勋、还有右相之女,护送队伍之庞大,前所未有。本地区的所有大官小官又全部出现一次,屁都不敢放的毕恭毕敬,准备送行。
官员混杂,简直是全部出动。别说其中大部分我没见过了,里面有两个人的官职我居然都没听说过。小猴子听了也一脸的迷惑状,硬是调整成和蔼道:“朕此次专陪皇祖母避暑,你们不必过于拘谨。”
说完立马转脸跟我说:“皇祖母收拾妥当了么?是否启程?”
我点点头,于是大部队终于启程。
那一堆官员送行十里,全队停下休整一段时间,跟他们分道扬镳。小猴子也弃马乘车,一行人彻底踏上返回帝都的道路。
又是十二天,我们终于抵达帝都。
这一路把我累得那叫一个七荤八素。想想过去的时候,如果没有皇祈捣乱,恐怕我到了那里也得大病一场。这次回来就是个好例子,我卧床三天都下不了地,崔临看了只是说“舟车劳顿,休息几日便可”。
我本来觉得就这么一路休息下去其实也挺不错的,哥哥却派人送来了一个消息:御史中丞与吏部侍郎暴毙。
来送信的是哥哥的心腹李名玉,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跟我说:“吏部侍郎原是左相的门客,昨夜他两人一道饮酒,暴毙在酒楼里。”
我一瞬间觉得头昏脑胀:“三日前我们刚回到帝都,怎么昨晚就出了事?是否移交刑部处理?”
李名玉说:“因为死了两名官员,牵涉重大,需等陛下亲自下令着人负责。吏部尚书年过五旬,已有辞官打算。本来赵侍郎是接任人选,偏此时出了这档子事。御史中丞更加麻烦,太皇太后许是不知,这……”
“我知道。”这事确实棘手,我皱眉道,“右相当年就是从御史中丞升至的丞相。”
李名玉道:“公子说这事相当棘手,此刻早朝快下,料想陛下会前来问安,请太皇太后早作准备。”
我点头说:“转告哥哥我心里有数,你从后门走吧,小心别让人看到了。”说完对画未道,“你送他出去,当心些。”
李名玉走后不过一盏茶的光景,小猴子就屁颠的过来给我问安了。我披了件衣服靠在榻上,果然见他一路走来脸色都不大好。往我身边一坐也没行礼,就跟下人道:“你们都出去,朕与皇祖母说说话。”
我心想这次的事情果然是麻烦大了,连小猴子都变严肃不撒娇了。接着小猴子就开始叙述昨晚如何的接到了急报啊,早朝如何的混乱啊,官员的调动如何的棘手啊,自己多么的挫败啊。
末了补道:“皇祖母,孙儿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皇帝?”
我靠啊,祖宗,你可别这么想!俺们拼死拼活可都是为了你啊!忙道:“冼儿不怕,还有皇祖母在。祖母答应过你皇爷爷,此生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允许旁人将你这位子抢了去。此事不急,交由刑部去查,空缺的位置由下向上补上去,待查明真相再议不迟。”
小猴子说:“皇祖母有所不知,他两人暴毙不是被人明刀明枪的杀害的,他们喝的酒被下了毒。”
我“哦”了一声道:“这么快便验出来了?”
小猴子说:“当场便验出来啦!这事还是赵侍郎家的小妾发现的,我听说那小妾纳了才不过半个多月,被赵侍郎养在别院里不敢往府里带。昨晚是那小妾见他一直不见人,听下人说在酒肆喝酒,过去找他闯进了雅阁才发现出了事。那小妾当场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叫人说赶紧去通知府尹找来了仵作,然后这事才给传报进了宫。”
我本来就脑仁疼的不行,听他得不得不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一大串话,本来还惊讶说这孩子今天怎么格外的话多,听到最后一句才发现好哇,你小子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啊。
小猴子觑我一眼:“那小妾连叹自己命苦,给赵侍郎带回去才不过半月就成了寡妇,这下半辈子可算完了。”
我憋了半天,说:“……到时大不了分她些银两罢了。你也不要心急了,这事自有刑部调查,迟早水落石出。”
小猴子迷茫的看了我一会儿,说:“那,那孙儿去母后那里问安了。皇祖母好生歇着吧。”
送走了他,我跟玄珠道:“你找个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声,我这几天胃口不好,午膳给我准备一窝鲫鱼汤。炖久一点浓一点,别放药材,我喝不下那个味。”
玄珠说:“你想喝我让咱宫里的厨房给你做一份好了,这几天你的饭菜不都是咱们自己宫里做的么。”
我说:“我让你去你就去,快去快回别耽搁。”
不知道是最近实在犯愁,还是真的因为舟车劳顿,我的胃口确实是非常不好。中午的鲫鱼汤一直搁在我榻边的小几上面一口没动,午膳也只喝了一小碗粥。
午后艳阳高照,四周很静,哥哥掀开珠帘走进来,沉声道:“什么事找我这么急,我时间不多,你有话快说。”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翻起来,脑子一阵晕乎,赶紧又躺下去:“冼儿下朝之后来我这里了,他有意无意好像透露说赵侍郎家新纳的那个小妾很有问题。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查出什么来?这事和皇祈有没有关系?你跟我透个底,我在陛下面前也好说话。”
哥哥想了想,坐下来说:“其实这事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现在我们与皇祈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就好。”
我说:“之前把我说的好像多重要似的,其实我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用吧。我虽学过几天兵法,但跟你们这些人比起来还是太嫩了。我对你们来说只是个……吉祥物吧?”
哥哥说:“对,安子吉祥物,你呆着养好身体再说别的吧。”
我一见他准备走,赶紧问道:“哎哎,我说的那个小妾,提审了么?结果如何?”
哥哥想了想说:“提审了,那小妾说,自己是受人指使,撺掇赵侍郎昨晚过去那个酒肆喝酒,然后一个半时辰之后过去找人。其他的她也不知道。”
我一听,有戏啊!这么有爆点的供词你居然觉得没进展?
我问:“这不挺好的嘛,她说是受谁指使?”
哥哥黑着脸顿了两秒,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