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在恐惧的驱使下都成了惊弓之鸟, 混乱地拼命向门口狂奔。顾悠眼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颜思宁绊倒了一个慌不择路的店员, 她来不及注意劫匪,几步奔过去将颜思宁拖到安全地带,护住她免遭踩踏。
只几秒钟的功夫, 枪声再度回荡,顾悠急忙回头, 刚刚那个颇显文弱的医生竟然在和劫匪搏斗!
他动作干脆到位,完全与他形象相悖, 顾悠一时咋舌, 怎么今天小小的店里遇到的都是高手。
顾悠不能允许自己在危急时刻作壁上观,她冲到两人身边攻其不备,劫匪疲于应对, 一个失神, 便被医生一拳落在耳后,重重打倒在地。
“先绑上他们, ”医生沉声说道, “我去救人。”
顾悠点点头,马上蹲下解开自己的运动鞋鞋带,迅速将两个人的手捆扎背后,然后她又跑到已经昏迷的店员跟前。
“怎么样?”
“情况不好,需要止血。”医生言简意赅,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捆在店员受伤的大腿上,但外套不适合当成止血带,只能勉强起到一点作用。
能充当止血带的鞋带已经拿来绑人了, 顾悠情急之下忽然想到曾经在军校里学到的野外应急方法。
她把手伸进卫衣外套,两三下脱掉内衣,顺着胳膊将肩带褪下,最后再从下摆抽出来迅速摘掉肩带递给医生。急于救人,顾悠根本没时间不好意思,倒是医生接过来时怔了怔,白皙的脸上浮现一层红晕,但随后以最快速度将肩带固定在店员受伤的大腿根部,流血随之止住。
两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顾悠这才注意到自己黑色刺绣半镂空的文胸正躺在两人中间,脸色顿时犹如火烧。
医生反倒没了刚才的尴尬,淡淡一笑,谢过她的出手相助。
这时,警察冲了进来,形势彻底变得稳定。
顾悠帮着急救人员将颜思宁抬上担架,胳膊用力才发觉肩膀疼的厉害已经不能抬高。
夜晚的天空飘起细雨,乌云低矮几乎要跌落地面,空气潮湿冷凝。顾悠跟着颜思宁的担架走到门外,立刻就被雨水打湿。
三四个人受了重伤,还有七八个人轻伤,唯一的救护车呼啸着离开。
顾悠把位置让给了一个怀了孕在逃跑时跌倒的准妈妈,只能等下一辆增援救护车赶到。
胳膊疼得厉害,她用嘴叼住袖口当做支撑缓解疼痛,然后用左手摸索出手机,准备给徐湛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她正在想怎么解释才能不让徐湛过分紧张担心,熟悉的铃声忽然夹在细密的雨声里落入耳中。
徐湛刚刚冲下车,就听到手机声响,看到眼前一幕。
顾悠已经被从头到脚淋透,单薄的卫衣可怜地黏在她身上,被身后警车车灯晃得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沾着几缕凌乱鬓发,她叼着袖口,悬垂的手上不断滴下的是浅红的液体。
她还来不及震惊,就已经被徐湛拥入怀中。
雨水顺着两个人相交的脖颈滑落,渐渐有了温度。
“你怎么知道?”顾悠把胳膊挤在两个人身前才开口说话。
“思宁给我打了电话。”他松开手,解下领带将顾悠的胳膊吊在脖子上。
“她醒了?”顾悠总算松了口气,“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说这件事呢。”
“她在救护车上没有看见你。”徐湛拿起顾悠的手端详,确认没有受伤后才半拥半抱把她送到副驾驶的位置。
路上,顾悠简单讲了讲经过,又把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徐湛一直阴沉着脸,嘴唇抿成一条凌厉单薄的线。
“先别想那么多,”听她说完后,他淡淡说道,“身体要紧。”
“你就没有怀疑吗?”顾悠急了,忽的侧身拉动肩膀,疼得身子一颤。徐湛马上伸手拉住她,一面扶着方向盘,一面将她按回座椅。
“我在和你说话呢!”顾悠都替徐湛着急,可他却好像没多大反应,只是摸了摸她的脸。
一直到医院,徐湛都没再开口讲话。
好在顾悠的肩膀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扭伤,上药静养段时间就能康复,两个人之后又去看了颜思宁,她也并没重伤,倒是给她父母吓得够呛,差点一起住院。
于睿因为之前t国的事去了北京,颜思宁不想他分神嘱咐顾悠和徐湛不要说。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顾悠被湿衣服弄得浑身冰凉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大睡特睡,徐湛也淋了雨,再加上顾悠胳膊不方便,他直接把她抱到浴室,自作主张要和她一起洗澡。
脱衣服的时候,徐湛的手顿在她光滑的后背上。
“救人要紧,”顾悠知道内衣不翼而飞的确有点匪夷所思,于是急忙解释,“我拿肩带当止血带了。”
徐湛点点头,不知道是赞许她的随机应变还是没放在心上。
两个人平时穿着衣服都干柴烈火,更别提脱光后一起洗澡。
顾忌胳膊的伤,徐湛只把她圈在怀里温柔地厮磨一阵。
几天时间,顾悠恢复的很快,刚好在徐湛生日前一天,市里有一场企业家表彰晚宴,因为从前的政法委段书记在处理苏言卿和尚坤时帮了徐湛大忙,他刚刚荣升市委书记,这个面子徐湛不能不给,顾悠决定陪徐湛一起出席,她也想亲自感谢段书记的帮助。
见她身体无恙,徐湛也首肯同意。
想到上一次晚宴压抑苦闷的场景,顾悠步下车时只觉得恍若隔世。
她挽着徐湛手臂,一袭绿色晚礼服裙摆摇曳,翩然生姿。如果说半年前的顾悠穿着晚礼服还有点偷穿大人衣服的稚嫩感觉,那么现在,这朵含苞的花蕾已然绽放。
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婚姻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场,顾悠的样貌虽然还是透着一股褪不去的清秀澄澈,但整个人还是散发出成熟的韵致,这种介于女人和女孩间的感觉,最让徐湛着迷不已。
晚宴上大多不是当初的熟悉面孔,可即便是,顾悠也认不出来,徐湛一一附耳介绍,她都只是点点头敷衍,一心想着过了十二点之后就是徐湛的生日。
段书记见到两人自然是格外热情,问了问在t国的事,又感叹一下之前的珠宝店劫案。
“那案子破了吗?”顾悠很关心这件事,顺口问道。
“还没有,这两天市局忙着交接,不过专案组已经成立了。”段书记说道。
“劫匪不是已经抓住了吗?”顾悠不明白,“还有同伙?”
“这案子比较复杂,牵扯太广,小顾还不知道吧,那两个劫匪是退伍军人。”段书记摇了摇头,“谁知道怎么走上了这条路。”
难怪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顾悠若有所思,不过既然如此,他们能想办法弄到军用雷管或许不难?
“对了,”段书记转头对徐湛笑道,“这件事刚好遇到市里公检法换血,新来的公安局长很重视,还没交接完就开始亲自带头领导专案组工作,说来这个新局长还和小徐你有点渊源。”
“是我以前的战友?”徐湛只是淡淡一笑。
段书记一面夸徐湛一面让秘书去叫人,等阳港的新公安局长跟着秘书走过来,顾悠一愣,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可是在哪见过她却根本想不起来。
倒是徐湛上前一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慕成,没想到是你。”
“老徐,真是太久没见了!”沈慕成用力攥着徐湛的手,笑得眼角眉梢都弯翘着。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沈慕成听说于睿也在阳港,问了问他的近况,顾悠这才明白原来三人曾经是一个部队的战友。
“这是我妻子,顾悠。”说话间歇,徐湛伸手扶住顾悠的腰,将她介绍给沈慕成,又低头对她说道,“慕成是我和于睿的战友。”
沈慕成看着顾悠,一双干净的洋溢着笑意的眼睛里浮现出莫名的光亮,“原来那天在珠宝店见义勇为的姑娘是嫂子。”
顾悠一愣,“你怎么知道?”
“嫂子忘了?当时我也在,为了给那个受伤店员救治,我还谎称自己是医生。”沈慕成微怔后笑道。
脑海里翻涌出当时的画面,顾悠顿时将沈慕成的脸和那个医生重叠起来,不过几天时间,足够她将这种擦肩而过的人忘得干干净净,要不是事件印象深刻,估计即便沈慕成提醒,她也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原来是你!”顾悠对于随便忘记别人有点愧疚,连忙补救,“那天多亏了你,徐湛,这就是我提过的那个医生!”
“真是巧,”段书记在一边笑道,“原来都是熟人。”
“说来惭愧,刚上任就碰上这样的恶性案件,看来我在阳港的重担可不轻。”沈慕成看向段书记,谦逊有礼,书卷气在举手投足间格外明显。
徐湛和沈慕成聊了很久,等到晚宴结束回到家中已是凌晨刚过,顾悠吵着又累又困去洗澡,徐湛安顿好她后就一头钻进书房和于睿打电话询问北京的情况。
说完正事,两个人自然聊到沈慕成。
“他当年不是退伍就去国外念书了?”于睿在电话那边掩饰不住的好奇,“怎么还回来从政?”
“不清楚,你在北京如果有时间可以查一下。”
“行,”于睿顿了顿,略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雷管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徐湛熄灭烟蒂,“先内部调查,市里暂时不要走漏风声。”
“沈慕成也不行?”
“是的。”
于睿在那边笑出声,“能让你信任实在是太难了,我真荣幸。对了,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帮我照顾……”
后面的话,徐湛一个字也没听到。
他目光笔直落向前方,刚刚还紧闭的门开了又关,顾悠正靠在门上,一身07式陆军军礼服衬得她身姿挺拔,一截雪白的小腿在墨绿色裙装下摆外,刺眼得让人呼吸凝滞。
她低着头,蹭到他身边,脸上的酡红已经蔓延到脖颈深处的衬衫里。徐湛只感觉到浑身发烫,紧接着,耳边轻轻飘入一句羽毛般撩人心弦的话。
“徐中校生日快乐。”
说完,顾悠兔子一样跑出书房,消失不见。
“喂?你在听吗?”于睿在电话那边说道。
“明天再说。”徐湛说完马上挂断电话,冲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