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笑第二天就出了医院。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病,毕竟让老人家忙前忙后实在是罪过。
火灾过后,房子大半面的墙都被熏黑,地面上散乱着被烧得焦黄的老照片。
骆笑看见老人的眼睛闪了闪,然后拿起扫帚一一仔细的扫去。
一笔一划,像擦去旧时的记忆般。
一段再好的爱情,没有人记得,也就不会在了。
骆笑忽然就湿了眼睛。她连忙蹲下去拿手指捻起地上的飞灰。
细细如软沙,从指间流走的是不再的光阴。
关于骆笑怀孕的事情,老人绝口不提。老人不问,她乐得不说。
只是她注意到,最近老人都会买些软软绵绵的毛线回来:粉的红的黄的,一团一团挤在一起,煞是可爱。
午饭过后,老人会拖着她去公园打毛衣。
毛衣的款式都是小小的,有着花瓣般的领口和袖子——似乎叠一叠就能收在手心。
这些缤纷的颜色带给她一些零碎的缤纷憧憬。
骆笑停下长长的毛衣针,把手盖在肚子上,眉眼温暖。
老人立刻抬头谴责的看她,骆笑抱歉的勾勾头,接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笑开,周身是絮絮暖阳。
除了打毛衣,骆笑平时还需要时间打点善后。
骆笑原来对这种事情是避之不及的。好在这次灾后重建进行得非常顺利。她只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
更妙的是。小区坑洼的地表最近也有人主动负责;啧啧,今天晚上还有人来修路灯。
这么想着骆笑从厨房探出了头,正好撞见老人临窗而立:她干瘦的手正抓着窗框,垫脚看着窗外。
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一盏盏路灯被点亮,淡淡的辉落在老人淡淡的眼里,看得骆笑微微动容。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不轻不重的三下。
很有风度的做法,除了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这时候了,会有谁来?
骆笑嘀咕着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男人见门打开条件反射般的笑了笑。
虽然他风度翩翩,骆笑还是眼尖的发现他鼻梁上的浅浅的窝——他平时应该经常戴眼镜吧?
这个人,意外的觉得熟悉。
但回忆就像从猫爪下溜过的老鼠,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
骆笑犹自发呆的时候,男人开口道“骆小姐,好久不见。”
“啊?嗯?”骆笑发出两声无意义的疑问词,心里渐渐纠结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楼梯转角处的窗没关实,风一吹就发出“哒哒”的声音。
骆笑忽然觉得有点冷,凉意从脚底一直传进来。
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心里不好的预感正在纠结。
男人勉强笑了笑:“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乔卓南。”
乔卓南?骆笑在记忆里翻橱倒柜,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是你啊……尹红最近好吗?”
乔卓南脸色一白,有点赌气的口吻:“不知道。”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老人从屋里喊:“骆笑,谁啊?”
“一个朋友。”
老人边说边出来:“杵在外面干嘛?进来,进来!”
乔卓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用麻烦!”
他语气糟糕,面色不善。
老人一向识相,妥协道:“那你们聊,你们聊。”
她经过骆笑的时候轻声:“有什么事记得喊一声啊!”
骆笑顺从的点头。
乔卓南说:“我这次来是因为,李昱东。”
骆笑听得一愣,迅速的把他推远:“李昱东?!他让你来的,他还想怎么样?”
骆笑发现自己这几天的故作轻松,在他的名字面前彻底击溃。
脑海里浮现出他抬头望天花板的表情。
他不是说,他也是么?
说好了的,怎么不算数呢?
明明知道她一直想对他死心,却死不了心。
乔卓南苦苦笑开:“骆小姐,你太不了解他了。那小子要是能过来,他要是能过来的话……他怎么可能便宜了我?”
乔卓南眼光微闪,尾音颓然的滑了下去。他想扶眼睛,手指曲起却曲起空荡荡的鼻梁。
他尴尬的解释:“平时一直戴眼镜,突然不戴了不太习惯。”
骆笑莫名。
乔卓南继续说:“那副眼镜是我今天早上刚摔碎的。听到那个消息的……”
他身形一滞,接着把头撇向一边。
骆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看见他眼里间或有浅淡的水泽。
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森然透骨。
骆笑叫道:“李昱东到底怎么了?!”而门的另一边恰好响起了老人的一声咳嗽。
外婆,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骆笑心惊,立刻压低声音:“他怎么了?”
乔卓南眼里闪过厌恶的情绪,接着一哂。
他侧头说:“失去了一件旧物尚且会不习惯,何况是人呢?”
他逼近骆笑眯起眼睛:“除非你是铁石心肠!”
骆笑想辩驳,但好像想起什么似地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卓南似笑非笑:“骆小姐,你知道么?李昱东他……”
“你不要说了!”骆笑忽然叫到,飞快的打断了乔卓南。
乔卓南刚才说的话串联起来:“摔碎”,“旧物”和“人”?
骆笑的心开始怦怦狂跳,有种答案快要呼之欲出。
一时间她突然想不起李昱东的脸。脑海里是兵荒马乱的意象,李昱东的脸藏在破碎的玻璃后面,碎成一片一片。
心惊,胆颤。
恐惧冰冷如蛇游走四肢百骸。
骆笑只是瞪着乔卓南,一味的重复:“不要说,求你什么都不要说……”
乔卓南被骆笑激怒了。
他眯起眼睛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骆笑。
牙关咬紧,森森然的冷意传递出来。
他忽而一笑:“就算他已经死了,你还是不关心是么?!只要你假装不知道,你就可以心安理得?!是么?!好,我就不让你顺心如意:李昱东他死了,他死了!都是他妈的拜你所赐!”
说完他手一扬,手带着劲风堪堪停在她鼻尖。
骆笑眼眶忽然一湿。
李昱东死了?
是不是意味着再没人能在这种时候帮她解围?
她忽然害怕到恐惧。
想什么呢?
他怎么会死?
明明那天一脸落寞的神情还历历在目,怎么今天就……
难道他回去后寻死觅活了?
可他答应她了,要好好的,不让她担心。
骆笑狠狠摇头,似乎要把乔卓南可怕的说法扔掉。
她把手指一一藏进手掌,稍一用力而已,就连着心脏生生的疼。
她冷漠的问:“乔卓南,骗人也要打打草稿好吧?你和李昱东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来报丧?!你凭什么?你只是个外人吧?!”
“我凭什么?”乔卓南重复了一遍,凌厉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颓然。
“对啊,我凭什么?明明我也出卖他了,我凭什么?!”
他看了眼骆笑,表情早已不复原来的温温润润了,眼睛也是一一布满了红丝。
“骆笑,你知道我怎么出卖他的吗?其实我一直替李昱东办事,不过和你一样,只是为了报复他而已。”
“结果我真成功了。知道我怎么办到的么?我放你离开b城,又打了时间差,正好让他有时间和费家反目。”
骆笑的眼睛倏然睁大。
“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凉。李家是家大业大,是富庶一方,那又能怎样?李家在仕途上有作为的人太少了;费家不一样,费家大少爷最近仕途正旺,说不定以后就只手遮天。啧啧,他们反目,你觉得最后会怎么样?”
骆笑喃喃:“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她只是一时意气回来,没想到李昱东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乔卓南冷哼:“你知道了还能怎么样?该折磨的你不是照样折磨么?”
一句话堵得骆笑说不出话来。
乔卓南抚着眉间的褶皱,酝酿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我原以为他这样最惨也不过散尽千金……没想到,现在他出事了,连谁是凶手都查不出!都是因为他开罪了费家,都是……因为你!”
乔卓南吼完脱力般的靠在墙上。
他回头丢给她一句:“我和你说那么多干嘛?反正你……”
而让他失望的是,骆笑没有半点反应。
她的手环在腹部,一味的捏着上面的布料。
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她还来不及告诉他……
腹部一阵尖利的疼痛,直接冲进心脏。
骆笑整个人有种痉挛般的晕眩,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寻找支撑。她低着头,乔卓南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
过了很久骆笑忽然一笑:“乔卓南,李昱东指使你的吧?”
乔卓南瞪她:“你胡说什么?!”
骆笑语速很快:“一定是他只是你的对不对?我还想呢,他那天说走就走。原来只是想把我晾一会儿,然后再把我骗回去对不对?!他是……无赖吧?”
她还没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厉响。
骆笑转动眼珠四处看了看,才发现是乔卓南伸手打了她一巴掌。
那巴掌,一点都不疼。
——因为是假的。
你死了,我一点也不伤心。
——因为是假的。
骆笑摸了摸脸,却沾了满手咸湿的液体。
但如果那是假的,我脸上热辣辣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千万把锥子刺穿般的痛苦,又是怎么回事呢?
阿昱,你告诉我啊!
骆笑觉得浑身无力,连指节都虚软。
她靠着门一点点滑坐下来,低头,抬头。
头顶是明晃晃的灯光,看一会儿眼角就攒起了刺痛的感觉。
眼前渐渐模糊,这团白色被一点点晕开,像打湿的宣纸般斑斑驳驳。
骆笑完成一系列动作的同时,乔卓南的手还保持着挥出的状态。
直到手机响起,乔卓南才如梦初醒的抽回手,手里徒留冰冷的空气。
挂断手机,他皱起眉头,弯腰看着骆笑。
他说:“对不起。”
骆笑的眼睛失焦得厉害,只是摇头不语。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却让人觉得心疼。
乔卓南只好说:“我为我上面的言论道歉。我只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怎么会……”
骆笑还是摇头,目光惶惶。
乔卓南泄气:“别这样……他会不安心的。死者为大。”
骆笑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头看他,呵呵的笑:“他会不安心?他最好不安心!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气得翻棺材!”
“他怎么可以这么骗我?”
“你跟他说,我生气了……除非,除非他当面道歉,不然我绝不会原谅他。”
“如果他还是不肯回来的话,你跟他说……我答应重新开始。我答应,只要他回来!”
只要他回来。
回来。
是不是因为以为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互相折磨,她才一次次的拒绝他?
而现在,他们之间荒诞的戏剧戛然而止,他中途退场,留她一个人去面对这漫漫漫长的一生。
无边的恐惧席卷而来。
“这不可能!他死了!”
乔卓南眼里闪过无力:“骆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你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骆笑慢慢的嗯了一声,语调上扬,表示疑问。
“李家的老爷子,李云来,要见你。”
骆笑吃吃的笑:“你又骗人。李家那么多人干嘛去了?非得找你一个姓乔的?”
乔卓南被扎似的缩回手。
他眉间出现寥落的神情,接着把手放在膝盖上,慢慢的弯曲膝盖,直到和骆笑平视。
他双眼放空,没有一点聚焦:“谁让他人缘不好,他这辈子都没什么朋友。可笑的是,可笑的是,我这个所谓的发小最后也背叛了他。”
乔卓南口气里已经有些梗咽,眼里的水泽在灯光下变得清晰。
骆笑只是不说话,指尖沁起夜晚凉丝丝的冷意,一点一滴游走在血管。
乔卓南继续说:“不过他好像也没放在心上。那小子他有资本狂,也够狂。当初他在国外注册公司,第一笔单子就是和一家跨国公司竞争。那个公司很傲,一开始就耀武扬威,甚至把问题上升到种族的劣势——黄种人能做出什么诸如此类的。不过最后我们当然是赢了。要是输了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丢人——你说对不对?”
乔卓南在停顿的空隙看了眼骆笑。她已经慢慢收住哭声,红肿着眼睛望着她。
乔卓南心里酸酸涩涩的,继续说:“那家公司的ceo很有趣,丢了单子后反而舒服了。他还跑过来说什么:‘lee,ihurt'。你才他怎么说?他说,他不会被伤害,因为没有东西值得。他说的都是中文,最后还加了句:‘不懂了吧?就是欺负你。’后来他指使我在种族问题上修理了他们一顿,把他们欺负得脸都绿了。”
乔卓南想起来不禁莞尔,眉间沾上了缅怀的神色:他当时还好奇李昱东那点幽默细胞是从哪儿来的——原来是因为她。
他深深叹了口气:“骆小姐,你怎么办到的?你怎么能把这么傲的小子折磨成这样?你……怎么就成了他的值得?”
骆笑微微张大嘴巴。痛楚沉迷怀疑一一从她眼里掠过,最后还是变成一潭死水。
乔卓南又说:“跟我去看看他吧。你不要以为他是真狂,他不过是寥落罢了。”
他不过是寥落罢了?
骆笑的眸子闪了闪,接着又黯淡下去。
是啊,他不过是寥落罢了。
不然他怎么会抓住自己这根稻草死死不放呢?
只要稍微一点温暖就认定了,简直比小狗还好哄、还无赖。
是无赖吧?
这次是不是这个无赖,又在骗她?
“好,我们回去。这么骗我,看我怎么教训他!”
乔卓南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答应道:“对。他怎么能这样?”
这个世界上能要挟李昱东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
也许……她一出现他就不舍得死了呢?只要没看见尸体就还有希望吧?
乔卓南想笑自己幼稚,终究还是不愿。
骆笑最终决定跟乔卓南走。
老人来送行的时候抱住她低语:“你自己开心就好,不要管外婆了。”
骆笑点头。
她又说:“他是个好孩子。”
骆笑呆愣,却被老人推进了安检。
外婆终于默许了么?
但他已经,已经……
骆笑只是一想,眼泪就有决堤的冲动。
拜见李家老爷子是在他的卧房。
他躺在暗红色的床单上,身上插满了粗细不同的管子,人陷在里面,瘦脱了形。
他看见骆笑就笑,只是有点费力:“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你这个小姑娘?”
“我……你……”
“叫爷爷吧,以后也是李家的人了。”老人眼光扫过骆笑的腹部,“小子播种成功了吧?”
骆笑红着脸不说话。
老人家倒是很开朗的笑开:“不错不错。”
骆笑打断他:“……爷爷,阿昱他到底怎么了?”
“阿昱,你叫他阿昱?怪不得以前我们爷俩去闲逛,要是有小姑娘‘阿玉’‘阿宇’的叫,他都会多看两眼。”
他欢快的语气听得骆笑眼眶酸涩。
李隼再怎么亏欠她们家,她都已经在李昱东身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了吧?
李云来指使骆笑:“去把橱顶格的相册拿过来。我跟你讲讲他小时候的事情。”
骆笑听见自己的血管突突的跳。
她总以为痛已经达到极限,但今天痛意覆盖痛意似乎永无止尽。
尤其当这位老人笑起来的时候,她就会想到李昱东那样冲她微笑的样子。
有的时候会孩子气,有的时候会严肃,一个个他的样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充满脑海。
这本相册很大,放在檀木做的盒子里,有着岁月沉淀的淡淡香气。
骆笑默默的翻着,眼眸微垂。
小李昱东的表情在十岁的时候分界。
十岁以前,李昱东也是一般小孩子的样子。就算穿着西装蹬着皮靴,嘴巴总是不安分的撇着,很皮的样子;十岁之后,他眼里有东西不一样了,表情冷漠犹如成人。
其中有一张,是他和幼年狮子玩耍的照片。
小狮子那刻的表情很是狰狞,而他只是淡淡看着,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
李云来看了骆笑一眼,接着叹气:“你也看到了。他小时候那会儿可不像现在这么没意思的……啧啧,不能说现在了,是……”
骆笑打断他:“爷爷你继续说!”
“那会儿他才七岁吧?我就带着去马场。那么小的人,志气倒不小,一定要骑一匹叫闪电的马。那马当时还是小马驹,现在都……唉。那匹马当时那么高,有点棕色,跟血的颜色差不多。它的品种是……我说明白点吧,就是我们以前说的汗血宝马。脾气烈得很,竟然被他制得服服帖帖的。我那时候想,这孩子随我,以后会有出息的。”
老人顿了顿,回光返照般的充满精神。
“马场现在又来了这么匹马,现在是谁也制不了它咯。我老了,他也不在了,不在了啊。”
他说完眼里凌厉之光乍现,骆笑只顾伤心并没发现。
他叹口气:“要是你以后生个儿子,就后继有人了。还是不要生儿子的好,生了儿子被别人的闺女折腾。”
骆笑赧然,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紧紧握住。
“我家小子应该也做了挺对不住你的事吧?我知道,别说没有。他对看重的人就特别上心,九头牛加一个老爷子,都拉不回来。”
老人又说:“这也不怪他。十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被绑架,两个大人丢下他跑出来了。虽然最后他机灵逃了出来,但还是没少受惊吓。那时候有个匪徒跟在他后面,被警察一枪毙命。他的脑浆就直接盖了他一脸,白白的像没卤好的豆腐。”
“从此之后,我就说我没那么窝囊的儿子,他也没那么熊的爹。姑娘,要是那混账东西不是他爹的话,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家小子?”
骆笑久久没有回答。
加湿器正喷出淡淡的水雾,沁在身上有微微的凉意。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金碧辉煌——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却舍得和自己过那种日子。
骆笑恻然,终于慢慢的点头:“愿意。只是已经没用了。”老人已经跟自己亲口证实了这个消息。
而自己也远远的看见了那具冰冷的身体。
那么冷,隔着远远的望去,自己就会被冻伤一样。
“那可说不定。”老人爽朗的笑。“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骆笑呆了一下,指了指相册:“我能拿回去看看么?”
老人还是笑:“好。”
沉重的门慢慢合上,骆笑离开前回头望了望。
老人歪着头似是沉沉睡着,接触到她目光的时候疲倦的笑了笑。
目光竟似诀别。
第二天,李云来去世的消息就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