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哲送若素到地铁站,放若素下车。
望着若素很快融入人群消失不见的纤细身影,他轻轻眯了眯眼睛。
他本打算直接送若素回家,然而被她明确拒绝。看着若素洗去淡妆之后,平息愤怒,死水无澜,枯井似的一双眼睛,他叹息一声,“我身上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金,你要我送到酒店,还是府上?”
若素的反应,是取过一张酒店便笺,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工资卡号,直接存在里面就可以了。”
安亦哲从上衣口袋中取出那张便笺纸,上头的字迹娟秀整齐,只是整行字写着写着,便越来越向上倾斜,末笔极重,力透纸背。他不由得微微笑,还真是字如其人,沈若素可不正是一个敏感而又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么?
看着手中的便笺纸,安亦哲伸手取过电话,拨通秘书的电话,然而电话还未接起,他又轻轻挂断。这件事,还是由他自己来办罢。
有些事,是他欠沈若素的,不是假手他人能够解决的。
想到这里,安亦哲双手轻拍一把方向盘,随后发动引擎,将汽车驶进夜色中。
他并不知道,若素乘地铁到郊区,出地铁站后,取了她那辆二手电动脚踏车,“币宦坊氐郊依铮媒盘こ担讲19隽讲缴下ィ韧瓶盖追考涞拿拧
沈妈妈还未睡,正就着一具小小无线电,声音开得细细,听电台里播放的绍兴戏。见女儿回来,沈妈妈关掉无线电,顿时房间里那迷离的咿呀女声消匿无踪。
若素将手里提着的环保纸盒揭开来,露出里头各色精致点心,“妈,你饿不饿?我带了点心回来。”
沈妈妈看一眼女儿带回来的点心,有些埋怨,“冯家姆妈……晚上给我下了烂糊面……鳝丝浇头……我吃得很饱。你别乱花钱。”
若素笑一笑,俯身抱一抱母亲瘦弱的肩膀,“今天酒店有客人举行婚礼,婚礼结束,剩下许多动也未动过一下的糕点,每个当班服务员都拿了一盒。”
“……不会有人……说闲话罢?”沈妈妈担心。女儿还在试用期,如果教人拿住话柄,以后很难做得下去。
若素摇摇头,“不要紧的,妈。”
又伸手扶起母亲上半身,在她腰后塞两只枕头,“我给你倒杯白开水,吃一块点心,嗯?”
沈妈妈点点头,注视女儿忙进忙出,倒白开水,又端水来给她洗手,几乎落下泪来。
这个女儿,从小懂事,跟着他们夫妻,几乎没有享过一天福,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成绩优异,要不是——
沈妈妈侧一侧脸,掩去眼里的伤心。
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女儿这时早已经大学毕业,在一间外企里做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休息天时候和男朋友出去逛街看电影,日脚过得不晓得多适意。
可是现在——现在……
沈妈妈没办法想下去,她承受不了那种无边无际的折磨。
若素不知道妈妈的心事,洗干净手,拈一块冰皮点心,送到沈妈妈嘴边。
“这里面是酸奶冻,隔这么久,应该已经没有那么凉了,妈你尝尝看。”若素在喜宴上吃过一个,薄而充满弹性的冰皮,并里头一团绵软细滑的酸奶冻,用模具做成一颗颗荔枝大小的心型点心,吃在嘴里,清甜微酸,绵滑可口,吃再多也不觉得腻。
沈妈妈抵不过女儿的坚持,张嘴吃一颗,慢慢嚼了咽下去,点点头。“……好吃……”
确实好吃,酸酸甜甜,可不正是爱的滋味。
若素见妈妈喜欢,便又拿起一颗来,送到母亲嘴边。
沈妈妈摇摇头,“……你吃……”
若素本想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可是看见母亲那殷殷期待的眼神,便将点心放到自己的嘴里,细细无声地咀嚼。
沈妈妈这才欣慰地勉力点点头,“……小素太瘦了……”
若素夸张地站起身,在原地转个身,“妈我这哪里好叫瘦?我这是标准模特身材!”
若素妈妈内心那样凄苦,也被女儿逗得微笑起来,无法控制的面部肌肉,看上去也不那么扭曲。
若素引母亲说了会儿话,拿起水杯让母亲漱过口,又伸手探一探母亲臀下的褥子,尚且干爽,“妈妈你要不要上个厕所?”
若素妈妈闭一闭眼睛,“……小素……去休息……”
若素点头,替母亲掖好被角,“妈妈你有事就叫我,我听得到。”
得到母亲的肯定答复,若素这才走出房间,关上门,到走廊尽头卫生间草草洗漱,回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里,若素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床头柜抽屉中,一只旧巧克力铁盒中的工资卡,双手拿着,轻轻吻了一下,又捂在胸口,一个人嘿嘿傻笑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将工资卡放回铁盒里,和一堆花花绿绿的卡片门票旧票据混在一处,塞回抽屉里。
有了这五万块,若素躺在床上想,新年就可以不用过得那么拮据,如果爸爸能随车回来,家里也可以热闹热闹……
若素原本以为,自己四年以后,又见到安亦哲,会激动到无法入睡,不料没多久,已经堕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