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哲站在一众市领导身后,依次上前,与最高首.长握手。
首.长心情颇佳,五月一日下午先后接见多国元.首,晚上出席开幕式,宣布万国博览会开幕,又欣赏一场精彩纷呈的开幕演出,广受外媒好评,令得首.长老怀大悦。
离埠之前,低调宴请本城一班官员。
宴席设于原政.府招待所,现五星级酒店之内,由本埠上下官员作陪。
首长兴致颇高,以茶代酒,起身致辞,感谢本埠自申请办博成功后,上下一心所做的努力。
“你们的努力,国家和人民看在眼里,你们的成就,全世界看在眼里,国家为你们感到骄傲,我为你们感到骄傲。希望你们能继续努力,将本届博览会办成历年来最成功的一届博览会……”
首长豪情万丈,“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国家的综合国力,看到我们国家国际影响力,看到我们的和.谐发展!”
众人齐齐鼓掌。
从八年前,本城申办万国博览会成功,整座城市,便马不停蹄,规划建设,时至今日,顺利开幕,凝结了新老两代市.府班子的心血结晶,期间虽然发生不少因此而来的贪.腐.弊案,但瑕不掩瑜,本埠民众为博览会所做的牺牲,有目共睹。
这时听见首长的一番话,众人心中升腾起无比自豪。
待首长落座,招待酒会便告正式开始。
市长,副市长,市委书记,常委,先后离座,向首长敬酒。
首长微笑,“大家工作辛苦忙碌,今晚就以茶代酒,以茶代酒。等博览会胜利闭幕,我们再不醉不休。”
卜书记笑,“和首长的日理万机相比,我们所做的,实在微不足道。”
安亦哲站在卜书记后面几位,保持微笑,心中牵挂若素。
已经几天未见过若素,不知道一切是否顺利。
据他了解,林浅誉主任是中医国手林胜珍老先生之子,幼承庭训,对中医针灸推拿颇有研究,九十年代,去往德国,学习最先进的康复医疗技术,于中西医结合,治疗gong能障碍领域,十分权威。
能跳过预约,直接请到林浅誉主任,还多得英三从中牵线搭桥。英生还为此跑来向他邀gong,“我以前同他在德国黑森林菲尔德山一起滑雪,他输我一场,答应以后要为我做一件事。大国手林胜珍的儿子啊……”
英生咂舌,“安小二,我把大好机会让给你,感激我罢。”
他的反应是,一脚将英生踹出办公室,然后给大嫂打电话,请她出面安排若素母女前去康复。
也不知道第一次康复下来,效果如何?安亦哲心里淡淡想,若素也不会给他打个电话。哪怕发个短消息,也是好的。
他这几日忙到六亲不认,那么多外国元首抵埠离埠,事关安全,不得松懈。所有部门的神经,都高度紧绷,防止有境外间.谍与恐怖分子趁机活动。
思来想去,几番拿起电话,便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进来,需要他听取批复。
一耽搁,已经数日过去。
这时在喧哗热闹间想起她来,心中有丝丝缕缕的牵扯,放不下,忘不了。
身前的人,敬过酒,与首长寒暄完毕,让了开去,安亦哲一下子处在首长视线之中。
首长看一眼安亦哲,微笑,“来,年轻人,我以茶代酒,感谢你为这次博览会的顺利召开,所做的努力。”
一旁卜书记微微弯下腰来,在首长近前说:“小安目前分管公共安全事务,是所有准备工作的重中之重。”
首长“啊”一声,“我想起来了,四年前,你成功阻止一起境外间.谍企图在合作组织峰会期间实施的破坏活动。”
安亦哲颌首,“那是所有安全局同事共同努力的结果。”他不敢居gong。
首长笑起来,伸手招他走近一点,“四年前是安全局的年轻骨干,现在是最年轻的副市长,有前途啊!好好干,希望有一天你能成为最年轻的首长!”
“您当选时,年纪也不大,即使现在,也仍然很年轻。”卜书记在一旁恭维道。
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安亦哲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刹那间已经有所不同。
他只能保持礼貌微笑。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首长表示倦了,众人便识相告辞。
安亦哲跟随大部队一起出来,到得大堂,一位穿黑色西装,表情沉稳的中年人,叫住他,“安副市长,请留步。”
卜书记等一干人笑着拍一拍他,先行离去。
安亦哲望向中年人,“有什么事吗?”
“您有东西忘在楼上,请随我去取一下罢。”中年人淡淡说,延手做一个“请”的姿势。
安亦哲眸光淡淡,“谢谢。”
随中年人一路行去,他注意到不少便衣中-南-海保镖,面貌平淡,眼神警觉,心中多少有些了然。
但真正被中年人带到一身便装的首长跟前,安亦哲仍不免有些意外。
“首长。”
“来,小安,坐。”首长拍一拍自己身边沙发,示意他过来。
安亦哲颌首,走过去坐在首长下首。
“小安今年多大年纪?”首长出其不意地问。
“三十一岁。”
这时中年人送上两杯清茶,一杯交到安亦哲手边,“安市,请喝茶。”
安亦哲接过来,淡声道谢。
中年人便无声地退出去。
“三十一岁,真年轻啊。”首长叹息,“记得我三十一岁时,还在地方上搞经济工作,当时英老还在任,带人到地方上检查工作,鼓励我们,响应党-中-央号召,打破陈规,大力发展私营经济。我那时年轻,听了英老的话,一时豪情万丈,热血澎湃,豁出去扶植商业发展,也不怕得罪人。”
“我很钦佩您,不畏任何势力,推行中-央-政-策,使得您所在城市,经济大幅度提升飞跃,先一步富裕起来。”安亦哲诚恳说道。
“说起来,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首长拍一拍沙发扶手,“当时令尊与英老同行,私下提点过我,令我大为受益。”
安亦哲微微欠一欠身,表示自己惭愧,不如父亲。
“我此来,听不少人提起过你,毁誉参半,赞你的,说你刚正不阿;批你的,说你独断专行。”
安亦哲保持微笑,“首长您当年,大力推行新政时,是否也毁誉参半?”
首长朗声哈哈笑,“是,一个人想认真做一件事,难免遇到各色式样阻碍。有时批评的声音,也是一种动力。好,年轻人有这样的觉悟,不怕没有成就。”
“谢谢首长鼓励。”
首长挥一挥手,“不!小安,这不是鼓励,而是一种期许,再过十几二十年,我们的国家,要交到你们这一辈人手上,我希望到时候,你仍能保持现在这种开拓进去精神,不畏流言,做好自己的工作。”
“我一定不辜负首长的期许。”安亦哲站起身来,向这位眉宇间不掩淡淡疲惫的中年人许下此后一生未改的承诺。
首长点一点头,“你为迎接博览会,忙了这么多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罢。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聊。”
“是。”安亦哲与首长道别,仍由中年人原路送到楼下。
“安副市长,”中年人将安亦哲送到酒店大堂,“首长很高兴,你以后到首都来,不妨多来探望。”
安亦哲颌首,两人道再见,安亦哲走出酒店。
秘书小钱等在车里,见他出来,忙下车来为他开门。
“安市,别人早都散了,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等他上车,小钱坐进副驾驶位子,嘱咐司机开车。
安亦哲无声太息,想不到他大力整顿娱乐场所的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触动了那么多人的神经,以至于跑到中-央去走动。
本埠的娱乐场所,是一条利益巨大的产业链,处于这链条最顶端的,无疑有许多势力庞大的人物。
他下令整顿,必定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此时想必正恨他到咬牙切齿罢?
“小钱,我今天回临江苑。”
“是。”
汽车在夜色中调整方向,驶向临江苑。
安亦哲用钥匙开门进屋,轻轻关上门,弯腰换鞋,忽然耳后有破风之声。他敏捷侧身,让开破风而来的物件,随即伸手,抵住突-袭者的手腕。
“若素,是我。”
黑暗中若素听见他的声音,沉默一秒,而后暗暗磨着槽牙,挣开他的手,声音压得极低极低,“这么晚,你偷偷摸摸上来做什么?!”
是啊,这么晚,他偷偷摸摸上来做什么?安亦哲在心里自问,随后自嘲地笑一笑,不过是“想你了”三个字,可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累了,想吃你做的饭。”他说。
黑暗中若素一愣,然后啐一口,“国宴没吃饱?”
安亦哲听了,低低笑,“国宴上得端着,所以只吃到半饱。”
若素哼一声,“身上臭得要死。”
他抬臂闻一闻,闻到隐约酒味儿,“我没喝酒。”
想一想,又问,“你拿什么打我?”
若素“呵呵”笑,打算装戆。
“你刚才用什么东西打我?”他又问一遍。
“擀面杖。”若素只好说。
她睡觉一向浅眠,稍微有些动静,就会醒过来。
晚上十一、二点,听见门外有oo簌簌的响动,便警醒过来,赤脚蹑足进厨房,摸起一根最顺手的擀面杖,偷偷疋在门后,只待来人进门,一棍子拍晕了事。
不想竟然是房东安小二,差一点又要多一桩持械行凶的罪名,若素在心里后怕。
谁料,安小二闻言,淡笑,“擀面杖不称手,我以后给你准备电击棍放在家里。”
若素下巴差一点掉下来。
“我饿了,若素。”他足下没有一点声音,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双手摊在沙发靠背上。
若素想一想,决定不在为什么这么晚还上来的问题上同他纠-缠,“你想吃什么?”
“什么方便吃什么罢。”
“喝白开水最方便,你喝不喝?”若素嘀咕着,转进厨房去了。
安亦哲一双眼睛适应黑暗,望着若素隐约的背影,忙碌紧绷了多日的神经,倏忽便放松下来,心安理得,摊在沙发上,等若素送上夜宵。
若素在厨房里,拉开冰箱门望一圈,暗暗想大半夜的,吃太多不消化,吃太少没感觉,方便面快则快矣,但是没营养不健康,最后打定主意,给外头的市长大人冲一包藕粉,卧一个水泼蛋。
等若素端着藕粉水泼蛋从厨房出来,却看见安亦哲已经摊在沙发上睡着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若素一愣,随即摇头。
这人大抵是真的累了罢?
在外头又要时刻端着领导的架子,不得放松。
若素走进他的卧室,在被柜里找出一条空调毯,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轻轻替他盖在身上。
就在空调毯盖在安亦哲身上的一刹那,他蓦然睁开眼睛,一把扣住若素手腕,待看见是若素,便又软下来,咕哝一声,“若素,让我眯一会儿。”
然后,便紧紧握着若素手腕,栽在沙发上,继续——睡。
若素在一脚踹醒安小二,与让他好好睡一会之间,挣扎片刻,还是静静坐在他身边,任他握着她的手,睡到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