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嘴在染香耳朵上咬了咬,笑骂道:“小鬼,,你莫非以为我是沈浪?”
染香失声道:“公子……是你。”王怜花纵然易容,但这轻薄的声音和动作,他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王怜花大笑道:“小鬼,总算被你猜到了。”他的脸虽然在笑,但那双眯起来的眼却比寒冰还要冷凛。
一个男人若是以为他很了解女人,那他八成会倒霉;但一个男人若是完全不了解女人,那他……就一定会倒霉!当然王怜花不是这样的男人。所以,当他还带着小霸王的面具时,一看染香那会说话的眼便知道了——她整个心神已经完全拴在了沈浪身上。
她是母亲悉心培养得丫头,是他的女人。跟了他十几年,没想到却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背弃了他!紧要牙齿,紧握双拳,脸上却依然绷着笑脸,但谁又知道,他得内心早已被嫉恨和不甘心折磨得发狂!
他不爱染香,但占有并不一定要爱。她是他得的西,他难以容忍自己的东西在没经过自己的允许时被人染指。更何况……
染香是来监视沈浪的。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纰漏,若是有人要监守自盗……岂不糟糕?王怜花嚣张肆意的笑慢慢地收拢来,变得极其残酷,隐藏的双眼露了出来,如狼一般让人心惊。——必须敲打敲打。
他一把扳过她得身子,将那柔软的曲线紧贴在自己身上,就好像两个人合在一起了一般。他吻住她,就像猫捉住了鱼,她透不过气,却没有闪避。然后,他终于放开了她,笑道:“我知道你在想我。”我知道你在想沈浪。
“这是你的补偿。”这是你的惩罚。
染香的身子已经软了,咬唇道:“鬼才要你这样的补偿。”
王怜花眯起眼睛,轻轻道:“小鬼,你可不就是鬼?你不想?”
染香跺脚道:“不想,不想,偏不想!”看着像是撒娇,实际上……他知道她不想。所以,他偏偏要做。
“莫非沈浪喂饱了你?”王怜花坏笑。
染香的脸居然红了:“人家才不像你。”
王怜花大笑道:“我就知道他是个正人君子。”他抱住染香,脚步移向床。染香眼神游移,明明已经讨厌死了他,但不知为何却推不开他。也许……又要像以前很多个夜晚一样欢愉……但现在所谓的“欢愉”对染香来说却是极大的痛苦。——她躺在一个男人怀里,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男人。
沈浪,沈浪你在哪里?
王怜花自然也知道。所以……他是在报复她。他的手好像已经伸进了染香的衣服里,沿着那柔美诱人的曲线。引得她□□不断……但她的眼却如死鱼珠子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谁都在乎沈浪,谁都需要沈浪,谁都喜欢沈浪?朱七七,染香,快活王……甚至他的母亲。
母亲。别人的母亲都那么慈祥和气,但为什么她不?
他自己跟自己说:他是敬佩母亲的。他死也不会承认他其实害怕她,并且暗暗怀恨着。
但,【他只要见着女人,就想要报复。他喜欢别人被他折磨,羞辱,而失去幸福、自尊,而自卑、自愧,他喜欢别人家庭离散,无父无母。】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嫉妒别人,当然也不会承认自己实在充满了自卑,所以,对任何人,特别是女人……残忍。
朱七七要是嫁给了熊猫儿,一定会终生痛苦,染香跟沈浪根本就不可能,也会终身痛苦……别人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但……惟有迦南不同。
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的眼睛……从来没有将沈浪印进来。而是……总是看着他。那双清澈、晶亮,稳定无波的眼睛,那双一旦饱含笑意就会融化人心的眼睛。
他曾经也想让她痛苦。明明没有过去,没有记忆,本应该迷茫,无措,痛苦……但凭什么她可以活的这么自在简单而又目标坚定?这绝不是嫉妒……只是无法理解和不甘心。所以……若是这样的眼也脸上也变得疯狂而挣扎该多美……
可惜……他竟找不到地方下手。
出口惊人,无厘头,难以理解,爱钱却取之有道,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失去指标……就连没有过去都不能让她露出一点失望,还有什么可以?他总是挑人的弱点下手,然后欣赏他们那绝望而抓狂的表情……但他却一直都找不到地方下手……乃至于后来……没有必要下手。
手下的女人身子已经完全软成了一滩泥,蠕动着,□□着,但王怜花的眼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仿佛就在看砧板上挣扎的活鱼一般。但手下的动作却没缓下半分。
突然,他残酷一笑:“不错,不错,就是这样……”他得姿态就像一个征服者在巡视着他得土地,“你瞧,你已经没法逃出我的手掌了不是?我的确是跟别人男人不同的……你根本离不开我,小荡、妇。沈浪怎么能满足你?你注定一辈子都会在‘王’的漩涡里挣扎,不是我……也有我的母亲……”
染香突然抖了一下。夫人,不错……夫人。她忍不住□□,但她眼中也饱含了泪水……夫人与沈浪已有婚约……他那样的男人,那样的男人本就是天下女人的克星,谁舍得放过他那样的男人?
“当然有。”王怜花突然道。
原来她竟在迷乱恍惚中讲真话讲了出来。
王怜花浅笑着凑近她,在她耳边轻轻低语道:“不为沈浪所动的女人不但有,而且有很多,身边就有一个。”脑中便是那双冷静清亮的眼。那双眼好像一直在看着他,看着他……他那欠扁的微笑,忽然变得很得意。
他直起身子,转身向后看。
果然是那双眼。只是那双眼不在平静,反而似乎一晃就要碎了一般,眼圈红的出奇,白色的衣裙被风轻轻勾起,缠绵着黑色的发,有一种凄婉的美丽。
她的嘴唇紧紧咬着,手死死握着,眼睛尽力的睁大着。
染香也看见了她。但她此刻却如此不雅的躺在床上,似乎完全展开在那个男人面前。但那个男人……没有再看她一眼。她心里突然有一种极度的羞辱、悲哀,愤怒。突然对眼前的男人恨之入骨。
但那个男人还在笑,笑的没心没肺,没眼没色:“南儿,你是来找我的吗?”因为他不发一言便离开,至今未回。
迦南极其缓慢的转过了身,然后突然之间像一只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王怜花转身看了染香一眼,冷冷道:“你只要记住你的一切都是王夫人给的就足够了。”
染香还在喘息,手有些微微颤抖。
王怜花咧嘴一笑:“你想要吗?可惜……我不会给你了,你再也不用等我了。我不来找你,你可受得了?小娼妇……可是受得了也好,受不了也好,都不干我的事了……”他竟然如此坦荡,拍拍屁股,理所当然的准备走人。
染香大呼道:“你去哪里?”
王怜花轻笑道:“去找该找的人。”他弯下身子挑起一撮发丝,嗅了嗅,然后毫不留恋的甩下,淡淡道,“再见。”
染香的唇几乎咬出了血,缓缓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将自己的衣物缓缓裹住,不露出一点肌肤……低头一瞧,竟发现,她那看着杂乱无章被凌虐的衣服竟然完完整整连一根衣带都没解开过……拉扯衣衫的手就这么缓缓的滑了下来。
眼泪就这么沿着脸颊滑下来。静静的,慢慢的,院子里似乎只听见冰雪融化的声音。她似乎连呼吸也没有变的急促。她好像在想什么,却更像什么都没想。
她刚踏出快活林的门槛,突然就停了下来。摸了摸肚子,转身,倒回去。
临近开春,却不是开春。夜还是那么漫长……已到了该天明的时候,但天边却舍不得露出一点鱼肚白。整个快活林还是这么寂静,惟有走廊上整夜不灭的路灯还在晕晕黄黄的发亮。
迦南的泪不再流了,她的眉紧蹙,前进的小路尽头,是一间尤其明亮的院子,里面还有缓缓炊烟袅袅。——快活林的厨房也是整夜不熄火的。
自白天吃过一席饭菜之后,她便没近过半分食粮。肚子已饿得不行。
是的,她还记得要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句话是她认认真真记在本子上的。她摸了摸胸前——哎,因为乔装的关系,将那本子留在了房间。但是,她不想回去,就好像……她回去,就输了。
她是不能输的。——从某方面来说,她只有她自己,若是连她自己都被打败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识人不清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不管遇见什么事,日子还是要过的。胸口虽然有些阵阵发疼,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疼的伤她都受过的。所以,她来到了厨房。——吃饱了,跑路。
厨房里,竟然没有人。她找了一圈,除了灶头上的一碗还有散发着腾腾热气的面,什么吃食也没有。
迦南纠结的盯着那碗面。——这也许是守夜人饿了,自己下的面,只不过因为什么事离开了一小会……
那碗面真是一碗非常普通的面。一团面条规规矩矩的泡在面汤中间,上面浮着几片小白菜,还有一个百里透黄的荷包蛋,煞是好看。隐隐约约从下面冒出几颗油星,还有点点的红辣椒。
“咕……”好饿。迦南就这么静静的站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上前,看着那碗面,双手合十:对不住了,面团,要跑路,赶时间,要是你主人回来,再把你兄弟煮了好不好?
她咽了咽口水,喃喃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规规矩矩的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几枚铜钱:“市价一碗阳春面五文钱,我给你十文钱,坐地起价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果断的抽出筷子,端起那碗面,就挑了好大一口往嘴里送……好,好……好想吐出来。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努力的咽下那一大口——这面好硬,小白菜脆的有些半生,鸡蛋……鸡蛋的蛋黄还是水状,虽然有人喜欢但迦南实在讨厌得紧。她的眉又皱了起来。
十粒米,一条命;浪费粮食天打雷劈。——这也是她认认真真的写在蓝皮本子上的。所以,她只是皱了皱眉就坚持着将这碗怪异的面全吃了下去。
就在她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面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了蹒跚的,缓慢的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惊得迦南汗毛都竖起来了——该不会是主人回来了?她看着刚被搞定的面条,心虚的一个闪身就窝到了门背后。
她看看灶头上的铜钱——强买强卖的事实让她有点脸红。
进来的是个步伐蹒跚,有些驼背的老人。脸上布满了菊花,眼睛眯成了夹缝。他走到灶头前,眯着眼睛瞧了半响,又把面条碗端起来看了看,突然惊呼道:“哎呀,我的面!哪里来的小狗狗,竟把老头子的面给吃了……哎哟喂,老头子手脚不灵便,下一碗面不容易啊……”
迦南愣了两秒,但回过神来,忽然就着手里的筷子就飞射而去,直击老人的后脑!
而那老人哪有腿脚不灵便之处,瞬息之间便避过了,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拦在了迦南面前。迦南一时心虚躲在了门后的墙角,后无退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堵了下来。
但她一点也不着急,只是冷冷道:“好玩吗?”
谁子那老人懦弱沧桑的语音登时变得清朗又欠扁:“面好吃吗?”
迦南道:“我很忙,没空跟你玩。”
谁有本事千变万化,谁又有本事让迦南一眼就认出来?这老人自然便是王怜花:“我家的南儿跟别的姑娘就是一样了。我知道你会来厨房吃东西的,那碗面正是小生向南儿赔罪的。”说她没心没肺也好,坚强神经大条也罢,但……虽不知她是哪里养出来的姑娘,却家教极好,他没回来,她是绝不会先吃饭的,饿着肚子至今,她首先要去的地方……一定是厨房。
所以,他立马就画了个妆,赶到了厨房,将厨房的吃食全都藏了起来,然后……下了一碗面。
迦南掏出一个浅蓝的大荷包,里面装得正巧就是那个金蛋,金蛋虽大,却挡不仕女的衣衫繁复,罗裙一挡,便什么都看不见了:“还给你。”
王怜花只是淡淡瞄了一眼,接着道:“面不好吃也没有关系,总会有好吃的一天的。南儿啊南儿,没想到不管我易容成什么样子,你都能一眼看出来……”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绝不是。之前只是猜测,今日再次验证了一番……果然如此!他虽不知是为什么,但心中实在欢喜得很。
他扯下面具和假发,剥掉身上那身破旧老气的衣服,露出自己光鲜亮丽的翩翩形象,嘴角依旧挂着那懒散的,淡淡地,得意而胸有成竹的微笑。
王怜花自顾自的说话,迦南手举着金蛋,冷面相对。——他不着急,他知道她听得懂。
“你都这么了解我,还说我连你也缺?”王怜花轻笑道:“你看见我和染香在一起是不是不开心?”老套的办法,自有老套办法的奥妙,因为有用,才会因为人用的多而变得老套……再不刺激一下,这乌龟要缩到什么时候啊……
王怜花脸皮极厚的凑近了点:“南儿放心,我根本就没碰她……”他亲她那会,南儿还没赶到呢……他极为真诚的看着迦南的眼睛。
他见迦南没有反应,得寸进尺的又进了两步,摸了摸她得头:“南儿是个聪明的姑娘,你一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也一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的,对不对?”
“你也知道这次的环境布置漏洞百出,就是故意要你发现的是不是?”快活林是个让人享受的地方,厨房里怎么可能不随时备下吃食,何况最近都是精贵的客人,就更不可能了……守夜准备服侍的又岂能是一个糟老头子?这些破绽都不过是一个引头,一个引得迦南质问他,跟他说话的引头,或者是……打他的引头。
毕竟,愤怒不可怕,无视,才是最难以下手的。
王怜花又试探着靠近了一点,轻轻道:“南儿……我们俩简直是天生一对。”
迦南眼中突然精光爆射,将王怜花猛的向后一推!——靠的近,空间小,才容易推到。
王怜花果真没有提防,连退几步,迦南就趁着这个机会猛的往窗户奔去,王怜花眼中红光一闪,低喝一声:该死!,就近将门栓取下来,往窗户那一打,将窗户牢牢的合上,脚下的步子出奇的快,犹如鬼魅,迦南就算占得先机竟还是被他牢牢锁住了手!
王怜花,不愧死王怜花!
迦南此时平静的表情不在,凶恶得就像一只野性未除的藏獒,似乎轻而易举就能咬下王怜花的脑袋。
王怜花恶意一笑,将迦南搂进自己怀里,一个反身将她压在窗户上,不顾她惊愕愤恨的眼神,“扑”的一下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有些微凉,像一窝清泉溜进了他的心里,稍稍平息了一下他火热的心。
迦南先是一愣,然后剧烈的挣扎起来,双眼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小,但王怜花的双手就像铁钳子一样,力道仿佛比五指山还重,压的她动弹不得。她眼中发狠,毫不留情的张开紧闭的嘴,一口咬在了王怜花的嘴上。王怜花痛哼一声,却依旧没有放开,更是趁着她张开嘴的瞬间,舌头像蛇一样滑了进去。鲜血的铁锈味一下子卷进两人你追我逃的舌尖,竟有一种残酷血腥的快感。
若论千面公子最擅长的是什么?别人或许会回答,易容千面;但他自己却一定会回答——他最擅长的便是对付女人,让女人开心,让女人痛苦,让女人屈服,让女人舒服……
迦南的眼又有了些许的泪意,也不知是气是急,挣开不得,只得跺跺脚表示一下不满,由他去了。
王怜花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狂野的噬咬变得温柔起来,就像一把拂尘轻轻扫过,逗得人心里发痒。淡淡的血腥味不知什么时候竟变得有些甜蜜,让人忍不住一遍遍的舔舐,摩挲……迦南挣扎的双手渐渐松了下来。
别说她对他有情,就是没有情……他也能吻出情来。
长长的一吻结束,王怜花放开她,刚刚满足的添了添嘴角,“啪”的一下,就挨了一耳光。迦南怒瞪他一眼,踢了他一脚就跑。但刚跑了两步就又被人拉住了手。
“迦南,别走。”他没有叫她南儿,而是叫了她的全名。他那双老是戏谑而又色迷迷的眼睛第一次正经而严肃,平时的张狂和滑腻似乎寻不到一点痕迹。他的头发有些飘散,在门缝里漏进来的些许威风中洒向同一个方向,嘴唇上血迹斑斑,趁着他过度白皙的脸庞,平白的有些凄凉,却依旧不减魅惑。
迦南转头看见他的模样,有些发愣。就在这发愣的瞬间,就又被王怜花搂进了怀里。他的嘴唇轻轻的轻吻她的耳朵,细细道:“迦南,别走。”
迦南被按在他的怀里,闷闷道:“不……”
王怜花又道:“迦南,别走。”
“不……”
“别走。你若是不走,我每天送你一个金球球……”
“你若是不走,我就给你家的孩子们买新衣服……”
“你若是不走,我就教你怎么变一个声音说话……”
迦南颤了颤。
王怜花低笑道:“我知道你对自己那软糯和与外表严重不符的声音非常不满意。你瞧着我易容之后,声音也惟妙惟肖,眼馋很久了吧?傻丫头……但你却觉得这么神奇的技能定是我的绝活……不会外传,所以从不开口提起。但你可知道,有的人……越是想要就越是不提起。这把戏就是熊猫儿那个粗神经的见了都忍不住问了问,但你却硬是提也没提过半句……公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埋在怀里的脸好像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声音。
“好南儿,别生公子的气了。那碗面就是向你赔罪的,你连面都吃了,自然就已经原谅我了。”好小子,没想到那碗面也是个套子。
王怜花继续脸皮厚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迦南一爪子掐了下去——原来她刚才的窘样他都瞧在了眼里?!王怜花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但依旧抱着她不撒手。
过了好半响,才听见那闷闷的,软软的,不甘心却又释然的声音:“那我的老婆饼呢?”
他以为她会一直闷着的,没想到……王怜花愣了愣,脸上终于再次露出了孩子般的微笑:“老婆的老婆饼……我先欠着,成吗?”
院外,天边正巧刚露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