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市机场,传送带旁围满了等着取行李的旅客,他们大多是在他乡工作上学的游子,一想到即将与一年未见的亲人重逢,他们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悦。
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站在这群人里显得有些突兀,只因他脸上的怒气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身边很嘈杂,他几乎是在对着电话吼。
“说了这段时间别和我联系!你听不懂吗?”
电话里的女人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也懒得去听,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他没了耐性,应付几句就挂了。取了传到自己面前的行李,毫不迟疑地往机场出口走,原本计划下周才回y市,谁知道那女人是不是吃错了药,天天跑到自己住的地方赖着不走,真当自己是家里的女主人了。
没有来接他的人,为了早日摆脱那个不知轻重的女人,他一时冲动买了今天最早的航班,忙着赶飞机过安检,上了飞机关掉手机,连家里人都来不及通知。
坐上一辆出租车,看了眼时间刚好是下午两点,估计这个点苏翌庭应该在家,报了住址,等着见四个月未曾谋面的妻子和儿子。
电话又响了。张炜见还是刚才的那个号码,完全没有接听的念头,丢回衣袋,任它在里面不懈地振动。
要说他和那个女人,倒也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在新疆那么些年,她在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上都帮了不少忙,尤其是适时解决了他的某些需求。除了名分,张炜几乎把自己能给的东西都给了她,可一看到她现在想去要不可能属于她的东西,张炜第一次想远远地避开她。
他认为自己最爱的人还是温柔的妻子苏翌庭,那个让多数男人垂涎三尺的女人。当年刚进入荣成集团工作的他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大学刚毕业的苏翌庭,本想着自己还年轻应以事业为重,可看到了处事不惊的她,他瞬间就抛弃了当初的想法。一袭白色的长裙,黑色齐腰的长发,很少笑却一笑倾城。他那时会难以自制地去想,这样干净的女人,若是被自己压在身下是怎样的心情?
甚至有一种不该有的念头,像是小时候看着人家手里的新奇玩具,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它,就算得不到,也要弄脏它,摧毁它。
他开始对她展开了一系列的追求,张炜并非情场老手,苏翌庭对他的追求也是不冷不热,情况一时陷入僵局。若不是之后她父母出了事故,张炜也不确定这个冰山般的女人什么时候能被自己融化。他利用苏翌庭那时的孤单靠近她,让她相信这世上还有自己能够永远陪在她的身边,然后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夜晚,他彻彻底底地拥有了她。
之后的求婚,结婚,到孩子的出生,就发生的顺理成章。
他自认对苏翌庭有愧,先是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无耻地夺走了她的第一次,接着一结婚就为了前程接受公司的安排到分公司做经理,现在还因为自己的欲望瞒着她在外面接受了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哪里比她好?论身材,论长相,论修养,怕是没有一点能比得上苏翌庭的,但唯有一点,是苏翌庭比之不及的,而光是这一点对于张炜来说,也足够让他沉陷其中。更何况那女人对自己言听计从,而在家他还得看苏翌庭的脸色行事,虽说是自愿的,可偶尔体验一把大男人主义又何尝不可。
按下门铃,等了半响,没人开门,怕是不在家。
找出难得一用的家门钥匙,打开家门,一阵茉莉花香涌入鼻腔,让一路颠簸的他神清气爽。
她还是那么爱干净。张炜放下行李箱,站在玄关打量着这个家,每次来都和上一次离开前没多大变化,可这次他总觉出有什么地方让自己不适应了。
鞋架上清一色的女鞋,有一双运动板鞋,看样子也不是苏翌庭会穿的,自己几时见过她穿平底鞋了?地上的两双女式拖鞋有一双是机器猫的卡通棉拖,这也根本不是她的风格。
打开鞋柜,找出自己的拖鞋,提起箱子往卧室走。暗红色的被子平铺在大床上,略显喜庆,可总觉得这个房间少了什么,张炜看着床头空白的墙壁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
结婚照呢?
打开柜门一个个的找,最后在放被子的那一格找到了照片。里面的女人一袭白纱,笑得委婉,就算时隔四年他也认为现在的苏翌庭只是比当时更有女人味了,在她身上找不出丝毫年近而立的痕迹。
可越是这样,张炜反倒觉得心慌。自己正值壮年,前途无量,而苏翌庭这样美好的女人,又有多少可能愿意为他独守空房?
她藏起结婚照的举动,似乎从侧面印证了他的想法。
拨出她的号码,响了两声以后接起,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定:“喂。”
“我回来了。”他极力平静着愈发高涨的怒火,让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像个念家的好丈夫。
“我在外面。”听不出对他的归来很高兴。
“能不能回来?我……”在不确定究竟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张炜还是按照自己的心说,“我很想你。”
“我一会儿就回去。”
“那我等你。”
“嗯,先挂了吧。”
“……”张炜没说再见,电话已经被挂断。他看着照片里苏翌庭,看久了,好像那张脸只是有着天使的轮廓,却是有着让他捉摸不透的心,那会是魔鬼吗?
“谁啊?”余可优吃着刚送上来的菜,热气腾腾,光看着就相当有食欲。
“张炜。”苏翌庭放下手机,先喂肉团吃饭。
“他回来了啊?“余可优问的有些怯,她又觉得自己在做第三者了。
苏翌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声。
“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没吃完呢,回去干嘛?”肉团吃饱了,在苏翌庭递来下一勺饭的时候嘟起小嘴摇头。
“哎?”她不懂苏翌庭的反应。
“小姐,再来一扎鲜榨的玉米汁,要热的。”
看她食欲大增的样子,还真不打算回家去。
“吃那么多,还喝玉米汁?”桌上五个菜,怕是四个人来吃也吃不完。
“吃得饱饱的好战斗。”苏翌庭拍拍肉团的肩膀,对满脸疑惑的余可优笑了笑,又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尝了尝点头,“不错,以后我也要学。”
刚刚真有人给她来过电话吗?余可优不信,她一定是听错了,不然怎么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吃饱喝足,苏翌庭载余可优回家,路过余可优家小区的时候没有停,直接开进自己的小区。
“我要不要回自己家啊?”作为一个小三,和正室正面接触好吗?
“你信不信我?”
“你问过一次了。”
“再问一次。”
“信。”苏翌庭的话她从来不怀疑。
“好,接下去,一切听我指挥,明白?”
余可优腾出手,敬了个礼:“yes,madam!”
“走吧。”苏翌庭笑笑,让余可优下车,等停好车以后和她一起上楼。她认为自己和余可优之间没必要躲躲藏藏的,余可优东西都落在她家,想去拿就去拿呗,也给张炜一个家里看似不正常的理由,当然他不懂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开门进入,一股子刺鼻的烟味,完全掩盖了家里茉莉花香的味道。苏翌庭皱了皱眉,余可优抱着肉团跟在苏翌庭后面,这虽不是她的家,但还是觉得自己和苏翌庭维护的一件东西被别人破坏了。
“你回来了。”开了客厅的立式空调,张炜穿了件单薄的条纹衬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烟灰缸里还在冒着余烟。对着门口的苏翌庭迎过去,身后的女孩子让他放慢了步伐。
她抱着自己四个月没见的儿子,灏灏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把那个女孩子抱得紧紧的。
“灏灏,爸爸抱抱。”讨好着张开手臂,期待着儿子投进自己的怀里。
肉团紧紧地搂着余可优的脖子,偏着头看他,眼睛里带着抗拒。
张炜有些恼怒,自己的孩子怎么会和他不亲呢?
作为一个父亲,又照顾过孩子多少时间?一时半会让孩子接受他也不容易,苏翌庭抱过肉团,叹了口气:“都进去吧。”
余可优换上自己的拖鞋,征求苏翌庭的意见。
“小优,收拾下东西,回家吧。”
难以理解,让她上楼露了个脸,又让她现在回家,余可优相信苏翌庭这么做总有自己的道理,到房间整理自己的衣物和课本,背上书包和苏翌庭道别,也和张炜说了再见。
“小优妈妈。”苏翌庭怀里的肉团伸出一只小手让她不要走。
余可优走过去亲了亲:“灏灏下次再见。”
“那我走了。”
“我送你。”苏翌庭拿起车钥匙。
知道她心里有阴影,余可优在门口劝住她:“大白天没什么事的,”看了眼张炜,小声说,“你自己小心。”
“翌庭,你学生都说了自己能回去,你就不用瞎操心了。”张炜劝道。
苏翌庭看着余可优,左右为难。
“放心吧。”余可优点点头,松开她的手关上门。
张炜是第三次看到这个叫做余可优的学生,若不是女生,他真会以为苏翌庭瞒着他养了个小白脸。
反正他是没见过苏翌庭用这种柔情似水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而且自己的儿子竟然还管她叫妈妈。
屋子里的温度很高,苏翌庭脱了外套,黑色的打底衫勾勒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张炜瞥了眼就难以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看着她哄儿子睡觉又不能对她有所动作,只好克制着即将失控的情绪。
他找着合适的机会开口询问结婚照的事,或者问问那个女孩子为什么和她那么亲近。可每当把目光放到苏翌庭身上,他除了想将她压在身下,别的事情全都是次要的。
待她把孩子哄睡着了,刚在沙发上坐下,张炜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狂热地去吻她。
可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是反抗也没有,这不该是正常人的反应。
张炜的热情被她彻底浇灭,终究觉出了无味,直起身子看着眼睛半阖的她,曾经以为结婚之后可以慢慢改造她,可是现在看这情况他也该绝望了。
慵懒的语气,说的随便:“是个女人,你是不是都会像这样扑上去?”
张炜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假装没听清楚:“你什么意思?”
苏翌庭看了眼电视,他的急躁干扰不到她,“你可以装作没听见,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张炜跟着她看了眼,电视里放的是《中国式离婚》。
“我们离婚吧。”
回到y市的第一天,收到的第一个惊喜居然是离婚。张炜关了电视,直视苏翌庭,他发现这个向来温婉的女人也有让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尤其是她这样看着自己,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自己在她眼里连一介草民都不是。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都有了新欢,何必要我这个旧爱。”苏翌庭冷笑道。
“你哪听来的?”他一直隐藏的很好。
“重要吗?”
他讨厌她这幅冷漠无情的腔调,他似乎不认识这个女人是谁。可他不能放她走,他还需要她,她让自己成为公司同事艳羡的对象,她让他觉得自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翌庭,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
“张炜,大家都是成年人,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吧。”不着感情,冷冷地打断。
张炜被激怒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对着顾自回房间的苏翌庭吼道:“你以为我会莫名其妙和别的女人上床?苏翌庭,我是被你逼的,你是个性冷淡!你让我怎么忍!”他现在想到十一在家七天没有和她同房一次,都觉得可笑极了。
漠然转身,说的话让张炜心寒:“恭喜你,现在不用忍了。”
其实她倒是可以告诉他自己压根不是性冷淡,只是对着他没有兴趣,如果是余可优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她懒得和他探讨这个问题,浪费口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