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南宫离喉头哽痛,压着一口浊气,声音有些颤抖。
凌君迁眸子颓然,看向地面。
“她眼睛见不得强光,师爷爷也没有办法看好,那一日遇见光明神殿的人了,她不小心让人把红绫挑下来了,眼睛见了光,流了……流了好多血……”
那一日的场景历历在目,凌君迁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善卿昭这个人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玩弄时间的不羁形象,那一日真的是从未见过她的惶恐,无措,还有她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觉得,她现在应该在哪?”
南宫离怅然若失的样子,让凌君迁觉得我陌生。
“我问过师父她的姓名地址,她只说了一句她没有家了。”
南宫离垂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收紧,牙关紧咬,颤抖的吐着压抑在心口的长气。
没家了……她没有家了……
他拿过了桌上的玉盏,仰头喝尽里面的液体。
进屋的时候凌君迁还没发现,这下酒香四溢,他才看到南宫离通红的脖颈,一直蔓延至他的胸膛。
“君迁……我想去一个地方……”
“?”
南宫离滑落在踏上,青丝散乱迷了他的眼,他断断续续的说着,仿佛自言自语,凌君迁听了却也跟着他难受。
“哪?”
“南方有一个岛……那全是樱花……西街十八巷的尽头有一个小院子,她种了四棵桃树……你不知道,女儿节那日,她有多好看……”
南宫离头脑昏的厉害,眼前却是嘈杂的人群,仲夏的尾巴,他望着花树下粉衣红裙的女子,看她发丝飞扬,看她笑靥如花……
凌君迁和牧洵合力把他扶到了床上,给他扯过来被子盖好,哀叹一声,真是什么人都躲不过一个情字。
“也没见我师父有多好看啊,整日带着一个红绫。”
听着凌君迁的抱怨,牧洵一惊。
“你是没见她眼睛多好看!像是装进了漫天星辰一样。”
“真的?!”
牧洵连忙点头此话不假。
凌君迁高兴之余却忽然记起了什么。
“可是……她单单是眼睛瞎了……”
——
年关将至,侯府里也变得热闹了一些。
善卿昭最喜欢和应怜儿一起坐在董子阳门口晒太阳。
董子阳不去军营也不去朝堂,自然有人给他送来了一大批公务,每日每夜的都在书桌前忙碌。
想起自己之前和叶忧在军营的时候,那公务真的是每一天都要从凤影送过来,那送折子的文官也是尽责,一天都没落下过!
虽然有顾北城和断山,有时傅念安巡回,也会帮助,但是那折子就像是会繁殖一样,改也改不完。
这下突然清闲,看着董子阳忙碌愁眉苦思的样子,自己心里竟然有了一些幸灾乐祸。
“哎,给你们俩的。”
董子阳突然走了过来,似乎看她俩笑着闲谈,心里有些不爽。
善卿昭和应怜儿接过两个小木盒,打开来看,竟然是两个簪子。
不是金的……纯金!
善卿昭啧了下嘴,把自己的也放在了应怜儿的那个盒里,应怜儿猛的抬头,不解的看向善卿昭。
“凑一对才好看,我才不要这东西。”
说罢高傲的扭转了头,董子阳和应怜儿相视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董子阳撑着她二人的椅子,凑近善卿昭。
“那你想要什么啊?我的小姑奶奶?”
不出一月的时间善卿昭已经和他二人熟络,董子阳也没了在外人面前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俨然一个登徒子,还有着军人的痞气。
善卿昭也和他们一起吃饭,才发觉这个侯府里的人打都不受主仆尊卑的约束,其乐融融的样子倒是让善卿昭有点向往。
善卿昭指指自己眼睛上的红绫。
“这个,该换了。”
董子阳捏着她红绫尾巴上的银铃铛,若有所思。
上面还绣着银纹,大多是缱绻的闲云,只有一条尾巴上有一只银纹绣上去的小鸟。
那鸟还不似普通的鸟,尾巴略长,额上三根立毛,董子阳越看越觉得难看。
“想要什么色的?”
善卿昭撑着扶手,歪头一笑,“彩虹的颜色。”
“噗哈哈哈……”
笑的人是应怜儿,应怜儿银铃般的笑声停不下来了,董子阳皱眉推她肩膀一下。
“你怎么不把彩虹扯下来系在你眼上?”
“七个颜色,我想一天一个色。”
董子阳有些无语,松开了手里的银铃。
“准了。”
除夕夜的时候董子阳要去宫里去吃流水宴,善卿昭只能和应怜儿一起在府里。
原本她只是在东院活动,董子阳在东院每个角落都给她挂了灯笼。现在她吃饭什么的都和他们一起,活动范围变大,整个侯府一到夜晚都会挂满了灯笼,侯府的天空都被照的通明。
善卿昭坐在正厅门口,看着天上绚烂的烟花,有些感慨。
自她苏醒以来,这竟然是第五个年了,前四年都有南宫离陪着她过,虽然两个人也很冷清,但是心里很暖,没想到第一个不与他一起过的年竟然是这样过的。
“啧?”
善卿昭身上吃痛,扭头看过去。
两个身着紫衣的小男孩正拿着小石头砸她。
善卿昭有些无语,说起来也是自己造的孽,董子阳的这俩弟弟虽然被救了下来,但是对她的怨念还是很深……
来到府里的时候也是一直砸她,善卿昭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你们怎么有欺负她?”
应怜儿掐着腰挡在善卿昭身前。
那俩孩子似乎很怕她,当初他兄弟三人被抄家,无处可去,善卿昭早就提示过应怜儿,她也认吃苦,董子阳赎了她的身,她便靠做针线活养活了这两个小娃娃,董子阳只身一人便去了军营,直到半年后封侯,便把她接了回来。
但是善卿昭一直没搞清楚她在府里的身份,不是下人,却也不是主人。
“怜儿姐姐……”
那俩小孩扑过来抓着她的腰不动,仰头看着这个眉清目秀模样顶尖的女子。
“我们这不是看她在这不走,碍了你和大哥的眼嘛……”
善卿昭已经,猛的站了起来,动静太大,那三人都齐齐看向了她。
什么嘛叫碍了他们的眼,分明是碍了她的眼好吗?
“我出去转转……”
善卿昭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抱着应怜儿的孩子小声嘟囔。
“分明就是在赖着大哥,你看她走路的样子哪像个瞎子嘛?”
话刚说完,头上便一顿暴打,小孩子脸都皱在了一起,待对上了应怜儿阴晴不定的脸,连忙紧闭起了嘴巴。
虽是夜晚,但是街上还有些许的行人,但是大多数都在卖烟花。
善卿昭拿了一把红纸伞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她也发现了一个规律,一过年就下雪,还下的很大。
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善卿昭心里有些愉快。
“卖地瓜了!刚考的地瓜啊!”
不远处有老妪的声音似乎在叫卖。
这个时候了,不在家过年陪家人还要出来卖地瓜?
善卿昭走上前去,掏了一锭银子。
“能给我一个地瓜吗?”
老妪看了看善卿昭的衣衫,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倒有些惊讶。
“好!好!”
老妪从火炉里拿了地瓜,用纸包好递给了善卿昭。
网上打量,看到了善卿昭眼睛上系着的红绫时手突然一顿,在善卿昭眼前摇了摇,叹了口气。
“多好的孩子啊……”
善卿昭饿的时间久了,开饭还要等到董子阳从宫里回来才能吃。
可她一手拿着伞,一只手根本打不开纸包的啊。
“姑娘,我这有大伞遮着呢,你要不坐下慢慢吃?”
善卿昭顺着老妪的手看过去,毫不犹豫的收伞坐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专心吃地瓜。
雪稀碎的声响在耳边,幸好没有凤,善卿昭倒也喜欢这种宁静的雪。
“姑娘,这地瓜好吃吗?”
一个男人在善卿昭对面询问。
善卿昭咀嚼的动作一停,点点头。
“好,大婶,来俩!”
“好嘞!”
老妪欢快的回答,拿了两个较大的地瓜给了那人,笑的慈祥。
“姑娘,看你吃的这么香,这家的地瓜好吃吗?”
妇女的声音在头顶回响,善卿昭呆楞的仰起头,妇女站在她身旁,手里还牵着一个女娃娃。
“???”
善卿昭再次点点头。
一连五六位,都是先问善卿昭,再去买地瓜,似乎她眼睛看不见成了最好的验证。
光她在这,那老妪生意越来越旺。
“卖完这几块啊就能回家给囡囡做扁食了。”
老妪翻弄着仅剩的几块地瓜,眼中满是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