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薛姨妈一家已经到了。”周瑞家的满脸是笑地进了屋,见王氏坐在榻上,笑看着宝玉和探春、史湘云及丫头们玩闹,忙禀告道。
王氏心中一喜,忙起身唤过宝玉道:“我的儿,走,你姨妈和表哥表姐来了,走随我去门前迎客去。”
“太太,表姐可是你常说的宝姐姐?”宝玉笑问着道:“听说姨妈家的宝姐姐是个极好的人儿,今儿总算来了。”
王氏温和地看着儿子,看向一边的史湘云和探春时,目光中的暖意淡了许多。
王夫人和薛王氏一见就泪眼相对,不管曾经生过多少的闲气,此时也是十几年没见的姐妹。
“姐姐,可算是见到你了。”薛王氏和王氏牵着手,四目中都是感慨。
“我也总算是盼到妹妹你了。”王氏说完看向薛蟠和薛宝钗,她已经知道了薛蟠在金陵和人争夺一歌伎的时候伤了人命的事儿,再亲眼看着姨外甥虽然长得人模人样的,但是说话一出口连八岁的宝玉一半都不及,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强过妹妹许多的感觉来。
“这是蟠儿和宝钗吧,都长这么大了。”王氏笑道,有一个驽钝如此的哥哥做对比,薛宝钗无疑更加显得好了。
“见过姨妈。”薛宝钗脸颊上有些羞红,哥哥这般,她这个妹妹也会难为情的。
“好!好!”王氏笑看着薛宝钗,双眼笑眯了眼,又让宝玉和史湘云、探春几人上前来认亲。
薛蟠倒也罢了,宝玉一看新来的宝姐姐,比家中妹妹丫头们长得都好,容貌艳丽无比,当即就看呆了。
史湘云自小跟着宝玉一起长大,一看宝玉这样子,心里头就写醋了,当即伸出手指戳了宝玉一下笑道:“宝哥哥,你怎么了?还不快给薛家姐姐见礼?”
宝玉这次啊红着脸微笑着作揖道:“宝玉见过宝姐姐。”
史湘云也依样行礼,等探春也行过礼了才挽着宝钗的胳膊天真浪漫地道:“姐姐真是个极好的人儿,难怪宝哥哥都看呆了。”
宝钗抿嘴一笑,她早就听母亲说过,姨妈府上除了宝玉和庶出的三姑娘外,还有史家的一个姑娘在。“云妹妹天真浪漫,我也极为喜欢呢。”
探春大眼扫过史湘云,对着薛宝钗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她心里头却是最明白不过的,云妹妹和宝玉最是要好,现在来了一个薛宝钗,容貌、气度人品都胜过了她,她这样说话也不奇怪了。
王氏和薛姨妈又将备好的见面礼给了孩子,自然是宝玉的最后,凤姐的两个孩子反倒要排在后头了。
王氏让宝玉和几个女孩子说话,再吩咐了婆子领着薛蟠去书房见贾政,又另让大丫头去了厨房让准备上好的席面来,她才执了薛姨妈的手坐在回了窗下的炕上说话去了。
“姐姐,怎么不见珠儿媳妇?还有你们家老二媳妇怎么也不见?”薛姨妈想着王熙凤总归是娘家侄女,便是如今守寡了,但是也该出来见见她这个姑妈兼姨妈的。
“快别提凤丫头了!”王氏想到王熙凤对自己的违拗,脸就黑了下来,“我们家老太太被皇太后娘娘斥责后便去了家庙里住着,凤丫头带着两个孩子陪老太太去了,现在老太太最看重的就是她了。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婆婆,她是半点也没有放在心里的。”
王熙凤终究是薛王氏的侄女儿,此时只做出惊讶之色来,便转过了话题道:“听说之前宝玉大病了一场,如今可全好了?”
“已经好了,至今想起来我心里就后怕,自珠儿去了后,我只剩下宝玉这一个依靠了,他若是有个什么不好,我也不要活了……”王氏说着捏着帕子抹了下眼角,拉着薛姨妈低声道:“妹妹,你们从江南启程的时候,可听说了林家有什么消息没有?我们如今这样子,都是我这狼心的小姑子做的,真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啊!”
薛姨妈摇了摇头道:“我们启程离开金陵的时候,林家人好似才回了扬州不久,没听说过什么消息呢。”
“真是天道不公,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睛收拾她呢?”王氏想起贾敏就恨得不行。
“姐姐,快别这样了生气,免得气坏了你自个。贾敏那行的恶妇,自有老天收拾她的一天的。”薛王氏忙安慰道,随即笑道:“元春丫头在宫里头怎么样了?”
王氏想起伺候五皇子的女儿,脸上的忧愁更深了:“说起来我真是后悔当年听了老太太的话,将元春给送进了宫去,不然她此时一定是在相夫教子的,那里还需要我们跟着担心呢?她比五皇子大五岁多,不管怎么样,便是得宠了也是有限的。但是我真担心她不得宠,作为宫人二十五岁给放出来……”
薛王氏忙道:“呀,若是真的出了宫,可就不好说亲事的了,还可能影响宝玉说亲。姐姐,你就没想过走甄家娘娘的路子,让她去四殿下那里伺候?甄家和咱们几家终归是世交。”
“怎么没走?不光是甄妃娘娘那里,便是其他的娘娘贵人们,都孝敬了不少银子,但是不见半点好转,反倒是引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太监来打秋风。想着元春,我心里头就又愁又苦啊!”
薛王氏听了姐姐这番话,立刻打消了原先的替女儿宝钗请个教养嬷嬷教规矩入内务府参选的主意。贾家是官宦人家,贾政官位再低那也是官,女儿入了宫这么多年,也只混得了一个女史做,自己家是商家,女儿入宫岂不是伺候人一辈子?
“元春丫头生在大年初一,一定是个有造化的。如今只是时候还没有到罢了。”薛王氏安慰道。
“但愿如你所说的了。”王夫人叹道。
不一会儿,拜见了贾政的薛蟠回来了,去厨房里让厨娘准备席面的丫头也回来了。王夫人便携着薛夫人的手起身道:“想是你姐夫庶务繁忙,所以才没有过来。妹妹多多见谅了。”
“姐夫不来,我们姐妹说话还更要自在些,孩子们也吃得更加欢快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薛姨妈笑着道。
俩姐妹说笑着上了席,宝玉几个小的也依着主客坐了,他一会儿看看左边的宝钗,一会儿又看看右边的史湘云,满脸都是笑。
一个月后,林煜和林灿收到了父母的来信,知道了最小的弟弟出事夭折了,两人非常担心,连夜去了东平郡王府。
“王爷,张伯父,我家是否真的安好?小弟到底是怎么没有的?还请您告诉我们实情。”林煜和林灿一揖到底。
张彦翘着腿看向一脸正色的林家兄弟,沉默了片刻才道:“也好,这毕竟是你们林家的事情,你们兄弟也该知道的。”随即将炜哥儿夭折的真相说了出来。
林煜和林灿兄弟俩都气得双眼发红,只是两人都控制住了自己,张彦眼中闪过赞许之色道:“本王相信你们父亲已经有了打算,你们虽知道了真相了,但是不要节外生枝,免得再惹了祸事。”
林煜作揖谢过了张彦,带着林灿出了东平王府。
“哥哥,不能就这样算了。爹的计谋我们不知道,但是不妨碍我们为弟弟报仇。”林灿目光中流露出极端危险的光芒来。
“这个当然了。”林煜双手成拳,冷声道。
不久之后,京城里开始流传出一句楔语,说得是宗室某亲王有反志,待得流言喧嚣尘上时,皇太后崩于慈和宫中,就在皇帝为皇太后去世而悲伤时,宫中出了大事——二皇子康王联合宗室意图毒杀皇帝逼宫。事情自然是败露了,康王和诚王徒安阳一同被贬为庶人,一个流放琉球,一个流放云滇。
皇帝因为儿子逼宫而病情更加严重后,群臣纷纷上折请求确定储君以安人心。就在大家以为四殿下顺王将是不而的储君人选时,顺王的生母甄妃因为对已故皇太后不敬而被贬为最低等的宫妃采仪。如是大家将目光放在了三殿下和五殿下徒熙峦身上。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了。大姑娘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薛王氏满脸笑意地恭贺着王氏,五殿下做了太子,伺候太子殿下的元春,自然也有可能做太子的女人了。
“妹妹,我现在算是放下了大半的心了。就希望姑娘她好生伺候太子殿下,在宫里头平平顺顺的,我就心满意足了。”王氏决定以后每天早晚都烧香拜佛,果然是菩萨保佑,不但让元春又可能成为未来皇帝的女人,更是让贾敏死了儿子,真是菩萨保佑啊。
薛王氏看王氏满脸得意的神情,又动了心思,如今宝钗十一岁了,等太子爷做了皇帝,按照惯例元春也是做娘娘的,到时候,自己的宝钗作为表妹,加上她的容貌才情,不管是想进宫还是说一门好亲事,都是极其容易的。
“姐姐,您就等着享福吧。”薛王氏奉承道。
王氏端茶笑而不语,心里头却早将之前说什么的后悔听老太太的送女儿进攻的话抛之脑后了。
而远在江南的林家上下,也是不低于贾家的热闹,一个原因是害了炜哥儿的凶手都倒了大霉,徒安阳流放途中将会遭遇劫道的掉入澜沧江中生死不明,至于甄家,甄妃和四殿下失势,自然也要倒霉了。其二是因为林煜和林灿兄弟俩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回扬州了,林煜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在正月十九日。
贾敏和林海受了媳妇茶,再看儿子儿媳相携上京,林灿也跟着上京而去后,贾敏又生出惆怅之感来,时光匆匆,转瞬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自己和林海还能相携手走过几年。
“你啊,怎么就这般多愁善感了?孩子小时操心,大了你还是这般……”林海看着妻子微笑道,“就如同煜儿说的,你呀,就等着抱孙子吧。至于灿儿,秋天的时候,他要回来参加今科的秋闱,到时候能在扬州盘桓好几个月呢。倒是咱们家三儿和女儿,你这些时候可是有些忽略了。前些时候,我还听说两个小的在煜儿和灿儿面前哭鼻子呢。”
“爹……”莫说林灼脸红了,就是黛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娘,我和哥哥那个时候,是觉得心里头不好受,要是我好生看着弟弟,就不会出事的。但是又不想在娘面前哭,惹娘伤心……”黛玉咬着唇,依偎着贾敏的身子道。
贾敏低头摸了摸儿子的头,又揽着女儿坐在身边道:“傻孩子,怎么是你的错?”她也不再说是自己的错,之前的自责,林海的担忧和劝说,她都听了进去的。她抬头看向林海道:“过几日,我们带着灼儿和黛玉去几家寺庙里拜拜吧,求菩萨保佑我们的孩儿。”保佑炜哥儿下辈子再来林家,或者投胎去过好人家。
“嗯。”林海微微一笑,妻子和孩子都不再满心的自责,他心里也好受些。要说起来,惹来的那些人算计的,却是自己这个当家老爷呢。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林灼、黛玉又长大了一岁,而林灿也一路风尘里自京城回了江南。
“爹,娘。”少年林灿笑起来和年轻的林海极为相似,贾敏看着林灿略有些赖皮的笑容,不由得指着林海笑了起来。
林灿轻咳一声,看向林海。林海瞪了贾敏一眼,摇了摇头道:“我年轻之时,可比这小子严肃多了,怎么会这般嬉皮笑脸的?” 随即问起了林灿京城之时来。
“恭喜爹和娘要做祖父母了,儿子离京之时,大嫂子已经被查出有了身孕两个来月了。”林灿抛出一个大喜消息来。
林海和贾敏都是欢喜不已,“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贾敏转头看向黛玉道:“女儿,你要过姑母了。”
“嗯,一会儿回了院子,我去做些东西和玩意给小侄儿备下。”黛玉也喜滋滋地道。
“……贾家的琏表哥也已经成了亲了,他还说儿子带花谢谢爹娘给捎去的厚礼呢。”林灿继续笑眯眯地道。
林海和贾敏听得贾琏的消息,颇为感叹,贾琏成亲了,周氏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
一家人又说了会子话,林海带着了林灿和林灼去了书房说话,贾敏带着黛玉回了后院,她笑着着女儿满脸笑地给小侄儿备礼,看着已经做了女儿身边嬷嬷的首夏,欣慰一笑,即便这世的女儿只是个一般的大家姑娘,不及她寄住贾府时那般的心思剔透,但是作为母亲的,所求的不就是孩子的安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