潆水十一中,不是什么重点学校,也不以素质教育见长,非要说有什么特色的话,也就历史长点。据学校校史记载,潆水十一中的前身是一座新式学堂——其实也就是个私塾,多教了点外语物理罢了,后日军侵袭,没经得住炮火洗礼,成了一堆瓦砾。新中国成立后,应那位老先生所求,在原址重建了学堂,也就是潆水十一中。今年十月二十,正是学校八十周年校庆的日子。
何夕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同桌,满眼指责,你个没义气的,你个不仗义的,老师喊我的时候你也不提醒一下!
“我戳了你好几下,你都没理我……”关凯被何夕背后涌动的怨念吓到了,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是你没注意,和我无关的。
哼,何夕扭头不再理会那一脸紧张的小孩儿,支着脑袋想办法,结果?无果……
联欢会什么的,最讨厌了!排节目什么的,最讨厌了!!
“何夕。”下课铃响,何夕继续趴在桌上奋笔疾书,却被来到他身边的班长李亦枫给打断了思路。
自重生以来,何夕一直忙着赚钱,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看开学快一个月了,也没认识几个同学。但这个叫李亦枫的,实在太出风头,想不认识都难。
开学第一天就和班主任杠上,坚持班干部民主选举,并高票当选班长——估计家里背景不简单,不然哪个老师被这么拆台还能给对方好脸色。开学第一个礼拜就带领班上男生在足球场上力挫高二男生,成为所有高一学生的偶像。开学半个月,就把一直游荡在十一中附近,不时骚扰勒索十一中学生,连校领导都头痛的一伙儿小混混驱逐了出去——人小叔是公安局局长——成为全校的偶像。开学第三个礼拜,就宣称要追求十一中新一届校花——同班同学萧月,如此高调,学生哗然,所有老师却集体失聪失明失声,更加确立了他的神话般的地位……这些就是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抄袭客的何夕也略有耳闻。
“有事?”如果何夕真的只有十六岁,他或许会羡慕,甚至会崇拜,但他已经二十四了,加上心态本就比同龄人老,能有什么感觉?惊叹吗?现在的年轻人真大胆?拜托,后世初中就爱得轰轰烈烈,高中就开房的小弟弟小妹妹还少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吴老师说了,这次班里每个人都要出节目,一个人不行就几个人一起。我刚刚统计了一下,已经有12组35个人确定了节目方向,现在连你还有8个人没定,要不你们一块儿吧,出个合唱什么的,正好凑够13组……”李亦枫被何夕冷冰冰的态度噎了一下,不由皱眉。想班里哪个同学面对他不是一脸崇拜,何夕这种没什么存在感的,他主动和他说话他难道不该兴奋紧张得语无伦次吗?居然摆这么一副棺材脸,觉得被扫了面子的李亦枫脸黑了下来。
“合唱?”被13这个数字刺激了一下的何夕脸色比李亦枫还黑,本还想就这么应了的,现在却是改了主意,一定要一次过,绝对不能被打回,“你把那几人的名单给我,我去和他们商量一下,要唱歌的估计不少,不缺我们这个。”
“给。”被何夕那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又噎了一下,李亦枫不由认真打量起何夕。可除了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一张脸被副酒瓶底厚的黑框眼镜遮了大半,什么都看不清……
“明天给你结果,没问题吧?”何夕发现这几个名字,除了同桌关凯他果然一个都不认识。
“可以,周五下午放学之前给我就行了。”李亦枫麻木地点了点头,“也就是明天。”
得了准信儿,何夕点头道谢,拿着名单跑讲台上,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写到了黑板上,等他最后一个名字写好,下面已经静得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了。这时候的学生乖啊,即便是在高中生心里,讲台也是神圣的地方啊,什么时候见过一个无官无职的学生这么淡定地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几位同学放学后请不要离开教室,节目的事需要一起商量一下,没问题吧?”何夕扶了扶眼镜,神色严肃,要不是声音太过绵软,便说他是老师,只怕也没人怀疑。成年人的气势啊,果然不是一群小屁孩儿能比的。
“没……没……”被点到名的几个孩子局促中带着莫名的自豪。
何夕点了点头,将那几个名字擦掉,正好上课铃响,冲进门的老师点头问了声好,何夕从容地回了座位,无视关凯崇拜的眼神,继续埋头苦抄。
“之前我已经说过了,让各位留下是为了讨论节目事宜,但考虑到大家都没和家中打过招呼,太晚回去不好,所以,我长话短说。”何夕从桌肚里抽出一叠纸,扫了眼坐在他身边的五个女生两个男生,“这是我刚做成的表格,你们拿回去填一下,我要知道你们的特长和身边的可利用资源,这样才好设计节目。所以填写的时候千万别谦虚,就算你只认识哆来咪,也要写下来,明白?”
“明白。”那几个孩子不是特乖牌就是存在感微弱的透明人,被何夕这么强势的口气一压,都听话得跟家猫一样,忙忙点头。
“那就散了吧。”何夕又确定了一遍没什么问题,便当先背起书包,往门口走去。
校门口,杨其成和杨静正靠在自行车上说话,看到何夕出来,迎了上去。自那次意外后,大人们就要求两孩子同何夕一起上下学,不许丢下他。后来三人关系融洽了,便是大人不说他们也会带上何夕。因为三个孩子就何夕没有自行车,便一直由哥哥姐姐轮流带着。他倒是想和杨静换个位置,但看杨静那么宝贝那辆红色自行车,也就没有开口。
“老师拖课了?”杨其成见何夕上了车,脚一掂,便歪歪斜斜地上了马路,却见何夕没一点儿慌乱的样子,不由无趣。
“不是。”何夕动了动,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儿,这才抱着杨其成的腰,“学校校庆,让我们必须每个人都出节目,我和组里的人商量出什么节目好,耽误了点儿时间。”
“我当什么事儿呢。”杨其成不在意地哼笑了一声,回手揉了揉何夕的脑袋,“别瞎紧张,老师们都这样。这么一说,想要表演的自会好好准备,不想表演的磨磨洋工就好。你们班大部分都是初中直升上来的,哪几个会有节目老师都心里有数,其他的一般肯定被打回。你只管随便应付就行,没必要认真。”
“我必须一次过。”被摸脑袋的僵硬还没过去,又被一个“打回”伤了玻璃心,何夕觉得自己快要扭曲了,咬牙切齿闷声到。
“行,有志气!”杨其成看不见何夕的脸色,依旧嬉皮笑脸,“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记得喊哥。”
“杨其成,你正经点儿。”但跟在后面的杨静却看出何夕心情似乎不好,连忙止住了他的话头,“夕夕,甭理他,静姐姐支持你,对了,你们有什么打算了没?”
“没,我给了张表让他们回去填,等明天综合分析后再做决定,要实在没办法,只能合唱了……”何夕情绪依旧低落,“还是挑两个声音好的对唱吧,剩下的伴舞。希望他们的运动神经正常一点,千万不要同手同脚。”
“扑哧。”还想安慰他几句的杨静一想到那个场面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自行车都呈蛇形行驶了。
“静姐姐!”何夕无奈。
“杨静静!”杨其成则是一声吼,“看着点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