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起身接过那几封书,虽然轻飘飘的,但握在初雪手里如有千斤重,又听到杨翰林这关切的问话,初雪的泪不由落了下来,强忍住道:“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想出法子的,要我眼睁睁瞧着自己丈夫……”
说着初雪有些哽咽,忙用手擦一下眼角的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杨翰林行礼道:“今日事忙,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谢。”杨翰林点一点头:“既如此,我也去拜见一下那位贵人,虽说宗室不得结交大臣,但我已赋闲在家,按理既来到此处,拜见也是应当的。”
说到宗室不得结交大臣时候,杨翰林眉微微皱了皱,按说这现任巡抚也该记得这事才对。不过这宗室来江南游玩,虽是个秘密的事,地方官员怕出了事担待不起,命人保护也属常事。
初雪听到杨翰林愿再出一份力,急忙又行拜谢,这才告辞而去。杨翰林瞧着她的背影消失,手轻轻敲了敲脑门,不说还好,一说才觉得这个所谓的贵人的确是问题多多。初雪能想到这点,官场之上老狐狸已经不少,他们难道也没想到?还是装聋作哑,故意为之,只要不在自己地面上惹祸就是?
杨翰林的眉皱的越来越紧,若真是个假的,死在他手里才叫冤枉,本省巡抚、扬州知府?杨翰林的手在桌上轻轻敲击,接着豁然开朗,叫了声来人,有小厮走了进来,杨翰林已经提笔在手,写了封信密密封好:“把这个差妥当人送到南京巡抚衙门去,务必要交到刘师爷手上。”
小厮应声而去,杨翰林又重新坐了下来,总是自己孙女的公公,哪能看着他白白送死?况且这样的事出了,也是给巡抚送一件大功劳,刘师爷是自己多年好友,见信后自然明白。
初雪离了杨家,一路想着让谁去送信,要不要再去茶楼哪里寻万二老爷商量一下,心里千万个念头转个不休,香杏突然在轿外道:“太太,那边好像是二老爷和三老爷,真是稀奇,三老爷怎么会回来了?”
杭州离扬州,就算快马,日夜兼程也要六天才能到,昨儿发生的事,就算万三老爷收到消息,立即赶回也要十来天,怎么此时就出现在扬州?
香杏能发现万家两位老爷,他们带的小厮眼也尖,一眼就认出香杏,忙对自己主人说了,万二老爷听到大嫂在这里,这大街上不好说话,请进了旁边一座茶楼。
进了茶楼,不等小二泡上茶万三老爷已经开口:“若不是我凑巧来镇江有事,想着离家近顺路回来瞧瞧,还不晓得家里出了这样大事。”万二老爷轻轻拍自己兄弟一下:“稍安勿躁,这时候不是发怒的时候,趁着大嫂也在这,先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万三老爷喘口气才道:“娘和孩子们是该瞒住的,这些想必不用我们说两位嫂子也做了。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救人,他既这样不统口,也只有去京里想办法。说起来,素娥有个族兄,当年曾受过这边恩惠,这人在京中已做到大轿子,这些年也常有信来往,先去寻他,再寻几个同乡,求得几个大帽子的信,这样也好。”
万二老爷一巴掌拍在弟弟头上:“你当这些我们没想过?此时进京再回来,少说也要五十来天,等你求来信,只怕大哥已经……”万三老爷是真不知道这人必要万克己的命,眉头皱的更紧。
初雪在进门到现在,脑中已经有了主意,这才开口:“事不宜迟,我们分数处去行,这里还有几封杨翰林写给京中好友的信,三叔叔你就去京里送信,顺便打听京里可真有这么一个贵人出京。二叔叔,牢里还是求你多多照顾,缺银子少衣衫这些,你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万二老爷谦逊一下,万三老爷的眼不由瞪大,他比万二老爷要活跳些:“大嫂,你的意思,是怀疑?”此人有问题?初雪此时也顾不上详细解释,只是又继续往下说:“不管是真是假,都要拖到三叔叔你从京里回来再说。”
万二老爷明白一些,那眉头并没松开:“可是照知府所说,此人还有十来日就离开扬州,怎能拖过两个月去?”初雪轻笑一声:“没法子也要寻法子出来,他既口口声声说爱的是江南风光,那我就想办法寻一些美人醇酒送进去,能拖一日是一日。”
还有盐运使那边,虽说他和知府不睦,但这官场上的事情向来说不清楚,这条路子也只有试着去走。初雪用手揉一揉眉心,万二老爷见她一脸疲惫,安慰地道:“大嫂,这种事其实只要我们男人在外调停就好。”
初雪抬头,脸上有一丝苦笑:“我知道,可我在家坐不住,能帮得一点是一点。”万三老爷打断他们的话:“都别说了,我这就让人去镇江取行李,连夜上京。”万二老爷推他一下:“你也不用取什么行李,不外就是铺盖被褥,那些何晓去镇江取,我让人回去打点一份就是。”
说着万二老爷已经喊自己小厮进来,让他回去告诉杨氏,打点一份行李出来,再带上几件衣衫,说完万二老爷还瞧着弟弟:“你我身量差不多,我的衣衫你也能穿。” 万三老爷面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红色:“其实,我这次来镇江,是陪素娥去金山寺还柱香的,她还在那边等我,我总要去说一声。”
提起鲁氏,万二老爷有些不满,想教训弟弟几句,又觉得这总是他自家的事,哼了一声就道:“事有轻重缓急,你写封书让她不要等候,自己回杭州就是,总有管家小厮伺候,你怕什么?”万三老爷应了,也叫进来自己的小厮,让他即刻就回镇江报信。
见自己弟弟在那叮嘱了又叮嘱,万二老爷眉心更是结了一个大疙瘩,不过是半路夫妻,那比得上结发?等到小厮打发走了,万二老爷才道:“三弟,你要记得当日你应过李家,那边不许来扬州,更不许沾这边一分银子,你可要记住。”
万三老爷连连点头:“二哥,我知道,所以来了镇江也没让他们过来,不就是隔了一条江。”说着万三老爷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在素娥宽容大方,若换了李氏……”万二老爷咳嗽一声,万三老爷这才住口。
初雪也没管他们弟兄们的事,只是在心里盘算,等会儿还得让人寻媒婆来,往桐荫深处送几个美人过去,就说这边孝敬的,还有两日就是十五,要预先在城外寺里等候那位盐运使夫人。桩桩件件,都要去办。
小厮已把行李取来,万三老爷的车马都是现成的,也无需再备,别过大嫂和二哥,万三老爷即刻就动身。万二老爷送了他回来,见初雪一脸疲惫,忙道:“大嫂也该回去歇歇,已是下午时分,若太劳累被娘瞧出来也不好。”
初雪按一下头:“我知道,还没谢过二叔,我就先回家,外面的消息还要累二叔打听。”万二老爷应了,初雪这才叫上香杏走,刚进了门就让香杏去寻媒婆来,既然赵初月说的是王媒婆来挑人,就让寻王媒婆来。
忙完这些,初雪这才到万老太太上房去问安。万老太太见她有疲惫之色,还当她路上劳累,问了几句就让她下去歇息。初雪回到屋里坐下刚喝了两口粥,外面就报王媒婆来了。初雪把碗一推,急得香杏道:“太太,您这一日就只喝了这两口粥,喝完再去。”
初雪摇头,急急走到外面,王媒婆已在倒厅等候,见初雪出来忙跪地磕了个头:“给太太请安,府里这是要做媒呢还是要置个把妾,把小的寻来?”初雪叫她起身在旁边坐下:“寻你来,也不是为做媒更不是要置妾,是想寻两个美人送进桐荫深处。”
王媒婆啧啧一声就道:“太太,这可是难办,小的不过一个做媒的,哪有这样路子。”难办?初雪微微一笑,提一提袖子,露出一对包金玉镯来,上面还镶了指头大的绿宝石,初雪转着这对镯子,看着王媒婆:“真的难办吗?”
这里面的含义王媒婆怎么不晓得,这样一对镯子,起码也值个三四百两,自己做媒做了这一世,也没攒下这么些钱来。王媒婆脸上的神情初雪怎没见到?打开桌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元宝来,拍着元宝道:“你真能想法子送进去,这些元宝就是你的。”
玉镯、元宝,晃的王媒婆眼都花了,真要能做成,这些也够自己下半世了。王媒婆眼里都要伸出手来,想把这些元宝拥进怀里,初雪又加上一句:“这些,不过是一半。”
一半,那这样算下来不就是上千两银子,这要做多少媒,跑多少趟才能赚来这么些钱?王媒婆的眉头舒展开了,笑着道:“太太既有吩咐,小的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要做到,这美人,一定给太太送进去,只是这美人要到哪去寻?”
初雪听她应了,脸上露出微笑:“这美人难道还要我教您吗?”王媒婆急急点头:“小的知道了,只是这银子?”初雪瞧着她:“这银子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吃亏。”王媒婆这才伸手去拿那两个元宝,初雪把那对镯子也取下给她:“拿着吧,送美人进去的衣衫首饰,你尽管去做,别为我心疼钱。”
王媒婆这下是真的喜笑颜开,到时还好开些花帐,没想到临老了还有这么一笔收成,难怪今年算命的瞎子说自己有财喜,原来是应在万家了。
送走王媒婆,初雪有些疲惫地趴在桌上,接下来是该去见那位盐运使夫人,还要打点见到她该说些什么,才能打动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