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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消暑

苏京果然说话算话,两天后亲自找了货车去载货。曲静深全程都跟着,身上被蹭的泥溜溜的。苏京换了身运动装夏款,跟着抬货的来回跑,一点老板的架子都没有。

苏京递给曲静深根烟:“抽吗?”

曲静深抹抹额头的汗,摇头:“不会。”

苏京笑了笑,并没有收回递烟的手:“我教你。”

曲静深也笑:“家里有一个抽烟的就够了,再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苏京这才收回手,自顾自地抽起来。曲静深短袖的下摆那儿不知被哪里的铁丝挂了条口子,苏京看到,便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到曲静深后腰上。

苏京的手很厚实,带着夏天的燥热,却让曲静深浑身一机灵,凉意漫上心头。曲静深回头看他:“嗯…?”

苏京一手夹着烟一手搁在原处,“破了条口子,看来得赔你件短袖了。”

曲静深忙起身与他拉开些距离:“没没事儿…”

苏京意识到他的不自在,便站在原地笑了。那个笑不张扬,很亲近,就像小溪里的水静静淌着一般。

曲静深傻笑:“我我…去那边看看,没几车就拉完了。”

苏京没再吱声,他看到曲静深躲到角落里接电话,嘴角不自觉地挂着笑容。苏京抬头看看外面的日头,很毒,很辣。夏天就是这样,让情绪也跟着变得热烈起来。

过了下午四点,也不见阳光收势。曲静深的衣服全湿透了,他扯起短袖抹脸上的汗。苏京正在喝水,眼睛却盯着他说:“我越看你越觉得稀罕,这可怎么办?”

曲静深擦汗擦的正带劲的手立马僵在原地,“啊?…苏哥,我…”

苏京笑着摇头:“别慌,我不是那种人。我就是,好久没见到像你这样的了。”

曲静深愣了愣,像他这样的?哪样?土不啦叽的么,对,还小气吧啦的,性格也不讨人喜欢,这都是景泽常挑的毛病。像不常挑的,比如闷骚,比如口是心非,比如总受欺负…这些景泽都叨叨烂了。

曲静深说:“苏哥,快拉完了,要不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吧?”

苏京当然乐意,“好,你选地方,你请客,不过我付钱。别抬扛,我知道你没钱。”

曲静深傻笑:“苏哥,你真是个好人。”

苏京也乐:“那你就跟我呗,保准比你跟景泽在一块过的好。”

曲静深笑说:“还是当朋友好,我跟他一天能吵好几回。当朋友聊聊天,开心。”

苏京抬头问他:“他不让着你?”

曲静深摇头:“不让,疯劲儿上来了一点理都不讲,胡闹。”

曲静深说起这些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昨天晚上他俩还吵了一架,原因是景泽要买大些的西瓜,而他说要小些的,不然搁一晚上第二天就不好吃了。

苏京看着那笑,心里觉得特别舒适。这个圈他也呆好几年了,心里或多或少的已经开始对爱情这玩意儿失望,总觉得人的心很难进入与把控。

曲静深说:“苏哥,你一定能遇到合适的。咱俩性格就是在一块儿,也过不一起。”

苏京点点头,却说:“没试过,怎么知道?”

曲静深答了句自己都觉得很傻的话:“我就知道,我先去那边看看。”

曲静深说完便转身走了,直到他觉得自己脱离苏京的视线范围时,才放松下来。昨天晚上睡前聊起苏京,景泽说这人不坏,但不好相处,心深。他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但想真正接近却很难。

夏天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灿烂如火,没多久便起了风。仓库里窗户多,风跟往里灌似的,曲静深顿时就觉得身上的汗全被吹走了。

苏京看着最后一车货装完,他对曲静深说:“今早听广播,说下午有雷阵雨,保不准就打雷。”

他话音刚落,曲静深便听见轰隆隆的一个惊雷。苏京笑着看他:“怎么?怕雷吗?”

曲静深摇头:“不怕,就怕下雨路难走。”

苏京乐:“还指着你怕打雷,占点便宜呢。”

曲静深磕磕巴巴的叫了声:“苏哥…”

苏京朝他摆摆手,说:“别说,我知道。走吧,送你回去。”

曲静深刚坐上苏京的车,外面便风雨大作,雨跟豆子点似的啪拍地砸到车窗上。曲静深对苏京说:“苏哥,你开慢点,本来还说晚上请你吃饭呢。”

苏京说:“要不,去你家吃?”

曲静深又开始磕巴了:“我我…家小,连个正儿八经吃饭的大圆桌都没有。”厨房太小,只能放张小圆桌,他跟景泽平时吃饭时都坐小板凳。

苏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曲静深点头同意,手机却在此时收到一条短信,是景泽发来的。“宝贝儿,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呢,你那边装完货了吗?”

曲静深回复道:“嗯,在回店里的路上,苏哥送我。”

景泽立马就打来电话,张口就是:“以后不准这么叫,喊这么亲干嘛!”

曲静深看看身边的苏京,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等雨停了,你再回家呗。”

景泽说:“让他送你来我工地这边儿,店里反正有小白看着,你来陪我。”

苏京听的一清二楚,等曲静深挂掉电话,他便问:“去工地?”

曲静深不好意思地笑:“嗯,麻烦你了苏哥,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苏京把曲静深送到工地的大铁门外边,“给他打电话,让他打着伞来接你。”

雨势早没方才那么大,曲静深心想景泽办公室肯定也没伞,与其两个人都被淋,还不如淋他一个。他朝苏京道谢,然后拉开车门,小跑着往工地里面跑去。

苏京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直摇头,他拿出手机给景泽打了个电话,把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他没有立马开车就走,而是打开窗户朝里看。

工地里面全是土路,被雨一淋特别难走。曲静深小跑了一段,便觉得鞋子底下沾满了稀泥,脚下沉甸甸的。他停下来甩了甩,非旦没甩干净,反而把另一脚陷到稀泥里。

雨哗哗地下着,反正已经淋湿了,他也不怕再多淋一会,只是脚上的泥让他非常不舒服。他朝四周看了看,离他没多远便是起楼体时支起的架子,他想也没想就走过去。

曲静深一手扶着架子,另一只手把鞋脱下来拎在手里,使劲甩着沾在上面的稀泥。或许是下了雨,掩埋架子的土有些松动,曲静深突然觉得背上一空,架子歪歪斜斜地扭到一边。就在这时,上面不知是什么东西,一股脑的全落下来。曲静深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硬物砸上脑袋。曲静深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景泽刚从办公室出来,他正搜寻着曲静深的身影,正好看到他家宝贝儿倒地的那一幕。景泽觉得浑身的血瞬间全冲脑门上,不管不顾地撒丫子就跑。

曲静深头被砸破了,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又被没个停的雨水冲开,满脖子全是血渣子。他并不觉得有多疼,只是头晕,像踩着棉花走一样,又像做梦时飞起来。

雨水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听到景泽咋咋呼呼地叫他,他想朝他摆摆手说自个没事儿,可是一切都不受他控制。虽然意识清晰,但肢体很沉。

景泽胡乱地帮曲静深擦了把脸上的血,抱起人来就往外面冲。景泽懵了,今天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说成这样就成这样了?

天阴的很沉,电闪雷鸣,雨势越来越大,雨点子打的人的脸生疼。似乎所有事都是一瞬间的,刚才雨势还比这要小许多。

苏京看到曲静深倒地的那一幕就从车里出来了,此刻他浑身早已湿透。他心里刚萌芽的一些东西,被眼前的这画面彻底粉碎。景泽抱着曲静深拼命往前跑,这是不是就是叫爱情的玩意儿?他们就像当年的自己那样年轻,那样的…炽热,毫无保留的把本该深植于心的东西呈现出来。

苏京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疲惫,真想就这样倒在雨水里,永远不起来。人海太过喧嚣,人越活越不想把心给人看。

景泽抱着曲静深喘着粗气停在他面前,张口便是:“你开车,去医院!”

景泽手打着颤把曲静深抱进后座,他胡乱地抹抹满脸的水渍,不知多少是雨水,多少是泪。曲静深脸色苍白的躺在他怀里,景泽用手使劲捂着他额头上的伤口,防止血再流出来。

苏京挂了最快的挡,闯了好几个红灯,最后把曲静深送到医院的急救室。

景泽倚着墙喘着粗气,苏京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刚才医生说是小伤,没事。”

景泽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顺着墙坐到地上。他对苏京说:“你不知道,他出一点事,我就怕的要命。”那语气完全不像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他本来就很年轻,还不够资格拍着胸口说自己是有担当的男人。

景泽十分懊悔地挠头:“他妈的…下着雨让他来什么工地!…”

苏京自言自语:“我还当你只是兴起,现在觉得,我抢不过你。”

景泽说:“他说要跟我过一辈子的,少一天我都跟他算不完!”

苏京叹口气说:“我回去了,过两天再去店里看他。”

等到医生为曲静深缝完伤口,包扎好以后,才允许他进去。景泽逮着医生就着急地问:“他没事吧?!”

医生说:“最好等醒了去做个脑部ct,外伤倒是没事,怕大脑里有血块。”

景泽总算舒了一口气,医生又说:“他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有点贫血。”

景泽顿时又皱起眉头来,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瘦削身体,五味陈杂。是他怎么养都不胖,还是自己养的不好?

景泽到外面给小白打个电话,让他送点钱过来。然后又回到病房里,趴在床前守着曲静深。

外面还在下雨,时不时夹着几声惊雷。医院里的气氛很闷,景泽把窗户拉开个小口通风。

小白急匆匆的关上店门,把店里的现金都带上,往医院赶。等他到的时候,曲静深还没醒过来。小白担心地问景泽:“我哥…怎么了?”

景泽把话缩到最短:“刚才在工地上不小心滑了一脚,头被架子上的水泥块砸了。”

小白问:“不严重吧?”

景泽说:“医生说醒了做个脑部ct,外伤不碍事。”

小白在这呆到天黑,雨已经停了,外面的空气难得的清爽舒适。景泽趴到床前戳戳曲静深的脸:“宝贝儿,起床了,该吃饭了。”

曲静深似乎真的听到了,十几分钟后便转醒。头还是很晕,不过能感觉到伤口的疼了。他迷迷糊糊地问景泽:“这是…哪?”

景泽说:“医院,你笨啊!怎么不让我出去接你?!”

曲静深笑笑:“怪麻烦…”

景泽瞪他:“那这样就不麻烦了?!真是被你气死,等你好了再给你算总账!”

曲静深笑的有点讨好:“我们回家吧,我没事了。”

景泽狠狠捏他的脸:“这回求我也没用!”

曲静深说:“那得吃饭吧?”

景泽绷着脸点点头:“嗯,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曲静深想了想说:“素三鲜的包子,小米粥。”

景泽俯下身,狠狠亲了亲曲静深的嘴:“乖,不许乱动,在这儿等我。”

曲静深看着景泽带上门出去,房间里少了他的聒噪顿时安静下来。他还能隐约记得景泽抱起他的时候,很紧很紧。他竟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遇上景泽。尤其是认识苏京以后,这种感觉更强烈。

景泽买了素三鲜笼包,但曲静深要的是那种五毛一个的大包子。景泽扶他坐起来,然后拿着筷子一个一个地喂他。

曲静深说:“让我自己来吧,你也吃。”

景泽哼哼几声:“我乐意!”

曲静深笑说:“我没那么娇贵,更何况一点外伤。”

这话不知刺激到景泽哪根坑爹的神经,他顿时又吼又叫:“你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吗!流的我满手都是!我他妈的当时就想,等你好了一定给你算账。”

曲静深夹了只包子塞到他嘴里:“宝贝儿,吃。”

景泽差点没咬到舌头:“你刚刚…叫我什么玩意儿?!”

曲静深说:“跟你学的。”

在曲静深的坚持下,景泽终于答应在吃过晚饭以后带他下楼转转。雨后的空气清凉,让人有种回到春末的错觉。草上,树叶上全都挂着水珠,时不时滴到人的脖子上,溅起一片清爽。

夜空如被水洗过一般清透,三三两两地挂着几只星子。小池塘边上能听到青蛙叫,景泽说:“宝贝儿,你这造型真活像一只兔子。”

曲静深说:“明天干脆全身都检查一下吧,你也检查。”

景泽立正:“遵命,老婆大人!”

曲静深说:“又贫。”

景泽嘻皮笑脸,他突然看到一只小青蛙跳进池塘边的草丛里。景泽伸脚踢了踢草丛,溅了一裤角水,小青蛙啪嗒一声跳进池塘里。

曲静深说:“你看,都不待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