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生飞奔回邦什营地,一见到雷若月,便对他说:“阿木图疯了,完全不顾国境西边的邦什军,竟派出大军横扫过来了!”
雷若月抬着茶杯,没有抬眼,淡淡地说:“慢慢讲。”
“支援幡城以及北方主城的二十五万军全军覆没。”秦天生看着他的眼睛,一脸肃穆地说,“而且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雷若月一愣,“多少人?”
“将近百万大军!”
雷若月凝眉,“如此倾巢而出,他不担心抵挡不住西线的邦什大军吗?”
秦天生一字一句地说:“因为,夏宁公主,怀了阿木图的孩子。”
雷若月握着茶杯的手僵住了,微微颤抖,似乎连呼吸都很艰难。他站起来的时候,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似惊了这清晨的梦……
“我,我开始以为那孩子是莫凌霄的,但现在证实,是阿木图的……”秦天生轻声说。有些事迟早要知道的,他不想隐瞒。只是雷若月的身体越来越单薄,灵魂都似抽离了肉体,摇摇欲坠。
“她……”他捂着前胸,眼中氤氲起一些雾气,乌黑的眸子像晕开的墨。
秦天生又说:“还有,她现在很可能跟随洛平川在镜安城中。”
“你说什么?”雷若月一脸惊恐地抬起脸。
秦天生一愣,解释道:“根据兴郑王身边的人透露的消息,洛平川在进入镜安城前,身边确实出现过一个女人,如果说夏宁公主和阿木图……的话,那么洛平川带着她也在情理之中了……”
雷若月打断他,“不是这句,是前一句。”
秦天生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什么前一句?你想问什么?”
“夏宁……”雷若月仿佛快呼吸不过来,抓住秦天生的双手都带着颤抖,“你说夏宁现在在镜安城中?”
“是。”
“快……”雷若月失魂落魄地说,“快去阻止莫凌霄,他在攻打镜安城!”
胸口有个地方疼得刻骨,他几乎承受不住!被她刺破的伤口像在渐渐腐烂,和心脏一起,腐烂下去……
秦天生带上邦什军到达镜安城外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什么了。战火未曾消停,四野都是尸体。
如果她逃不过这一劫,那么众多尸体里,也会有她的一具。
而宁夏那边,情况确实不妙。
十六门都有汉统兵涌入,即使洛平川深记镜安城的地图,也未必能找到一个适合的地方躲起来。
对汉统兵来说,镜安城是都城,是他们国家和民族尊严的象征!现在被人家占领了,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和愤怒来驱逐入侵者,这个气势哪里是兴郑王军能够抗衡的!
甚至洛平川都不敢正面去迎战那些年轻的汉统兵。
他带宁夏拐进一个胡同,偷袭了一个落单的汉统兵,夺下一马,然后对宁夏说:“我们现在去西门。那里我布的兵力最多,也不是莫凌霄主攻的地方,到时候趁乱跟着大家冲出去。”
宁夏点点头,有些尴尬地被他抱在马前,搂在怀里。
洛平川感觉到她的僵硬,低头含笑,轻轻在她耳边说:“失礼了。”
宁夏讪笑,这样反觉得是自己没风度了。
洛平川挥剑找小路一路杀到西门,西门确如他所料,汉统兵还没杀进城来,里面兴郑王的人反到是都涌了出去。
而这个已经混乱不堪的时候,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乱上加乱的事:契沙军来了!
契沙军的到来出忽所有人的意料,如天降之神兵,加入了战局。
所以当秦天生好不容易找到莫凌霄要他撤兵的时候,莫凌霄抽出了剑,凝重地对他说:“晚了!”
场面已经失去了控制,失去了所有人的控制!这不是莫凌霄说退兵就能解决了纷争。
莫凌霄和阿木图的终极一战也在这出人意料的时刻到来了。
西门尚未被汉统军侵入,但也已经呈包围状,想要杀出,也是不易。
洛平川夺过战死的士兵手中的银枪,把剑插入剑鞘,放到宁夏手里,对她说:“抱紧我,我要冲出去,万一不行,我会挡住他们,到时候你先走!”
说这话的洛平川很认真,狭长的双目中再没有一丝戏谑之情。
宁夏握住了他的剑,点点头。
洛平川手握□□招集了一个小队人,大约三四十个人。虽然兴郑王一直都防着洛平川逃跑,可关键时候,那些士兵依然愿意相信跟随洛平川。
生命诚可贵,这个时候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其实宁夏很想跟他说:“我不走。”
可是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成为他的麻烦。
洛平川指挥人群冲出了一个口子,杀在最前面,一直向西冲过去。
愤怒的汉统兵追了过来,马蹄声踏得地面都仿佛要穿了洞!
追得越远,追击的人越少,他们的人也越少。宁夏的目光穿过洛平川的肩膀向后看去,对他说:“我们大概还剩十个人,对方追兵有三四十。”
然后她看到洛平川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前滑落了下来。
追兵手里有拿着弓箭,可是逃亡的人没有办法躲开。被击落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马也已经不负重荷了。
如果小三在,他们一定能够逃出去。可是跨下这抢来的马,驮着两个人跑了那么远,已经到极限了。
这样的危机关头宁夏也经历过不少,这个时候反倒不紧张了。她笑着对洛平川说:“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一块啊?我想过很多种死法,不过没想过跟你一起死。”
洛平川没说话,低头瞪了她一眼。
宁夏叹了口气:“唉,就是委屈将军你了,还没结婚生子呢,就陪我这黄脸婆在这里就义。”
洛平川已经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对她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
宁夏苦笑:“将军,都这时候了,你还那么不幽默。”
洛平川的手臂忽然收紧她的腰,转身一剑挥开后方射来的箭,怒道:“你他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我说了不会让你死!”
这是宁夏第一次听洛平川说脏话,不由愣住了。她在军队里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男人的粗口,但还从来没听洛平川讲过!
还真以为这家伙没在军队呆过呢!
忽然宁夏越过洛平川的肩,看到后方有两个追兵中箭,一下子就跌落了马去,仔细一瞧,竟有一骑飞驰而来!
骑在马上的人拉着弓,三箭齐射。
“是烈!”宁夏大喜。
汉统兵自然也是发现了旁边的人,不及反击,烈的优等马已经穿过他们,奔向洛平川。
前方有一座桥,洛平川勒马停于桥上。
他皱着眉问烈:“你一个人?”
“本将军一看到你连打仗都不顾了,丢了大军前来救你,你还挑剔!”烈一拳打在洛平川肩头。其实是他在混战中看到洛平川的身影,根本就来不及调别人过来。
洛平川没有时间回骂过去,抱起宁夏向他怀里塞去,说:“这里我来顶住,你快带她离开!”
烈手忙脚乱地接住怀里的人,看清楚的时候,嘴巴张得像鸭蛋那么大。
宁夏抓住洛平川的手袖,一下子急得快哭出来,说:“不要!一起走!”
“我的马跑不动了!”洛平川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对烈说:“快走!”
烈这才反应过来,对洛平川吼道:“你疯了!他们那么多人!”
“我让你带她走!”洛平川甚至没有时间来跟他解释,翻身下马,手中银枪点地。他们站在桥上,对方三四十人骑在马上,就停留在他们前方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像看猎物般看着他们。
见两人还愣着,洛平川深深地看了宁夏一眼,说:“去吧,有我在这里,没人可以过得了这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