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蛟, 洛山第二把交椅,擅用毒也擅解毒, 虽然更擅于医术,却不屑于救死扶伤, 因此并未博得美名,落个毒圣接班人的名号。
苏菜刀,洛山第六,厨艺与菜刀使得出神入化。身为孤儿的他十一岁被命名,并拜入洛山,后挖掘出煮食才能,为一直以恶心伙食显艰苦的洛山带来一线曙光。
有这两人治疗与调养莫惑, 莫名最为放心。如果这二人愿意竭尽全力, 人还是救不回来,也真的是天命所归了,只能顺应天意。
莫名是这般想着,但留在小筑内却显坐立难安。内室架起的一座屏障挡不住氤氲水气, 白玉屏障透出人影动作, 可见肖云蛟正专心于为泡在药浴中的莫惑施行针灸。莫名想问情况如何,又怕打扰到肖云蛟施针,百般烦躁地摇着扇子,又觉风冷,扇不得。
一再踌躇以后,他也以为自己过分紧张,于是踱到后院去逛逛, 好放松心情。院后有一小片被整理过的耕地,三子正在其中忙碌。
“你清楚这些药草怎么弄?”药草最难打理,每一株都可能有不同的养植方法,动辄就枯萎。肖云蛟在洛山也有种药草,从他竖立的[此间有毒]警告牌,可知其中重要性。知道莫惑十分珍惜这片药草田,也知道三子有一颗热心,莫名是不希望事情最后适得其反。
三子抬起被晒得发红的脸庞,拭掉额上汗污:“殿下,二公子都有教导三子,现在公子病了,三子一定会把这些药草打理得妥妥当当的。”
他既如此说,莫名也不多话,这药草若是死光了,也就认了。
尖削的竹叶片片翻飞,被青竹环绕的小筑显得特别清凉,沁凉清风带来淡淡竹香。就此清雅脱俗景致下,莫名裹紧狐裘打了个哆嗦,磨蹭到阳光能够直射的位置坐下来。
三子注意到主人的动作,当下拍拍满是泥污的双手,踮着脚放轻步伐挨过来:“殿下,累了是不?要不要三子在屋里打点一下,好睡上一觉?”
“不用,你忙去。”莫名可不想回到药味浓郁的屋中穷紧张。
结果这仆人不知哪来的胆子,死活不让莫名坐地上,说是怕着凉了。三子硬是搬来了一张榻椅,铺上厚厚一层毛皮,放在暖和阳光下。
别人看了直冒热汗的暖被软榻对于莫名却是致命的诱惑,当下他坚强的心被软化,不知不觉地就梦周公去了。
睡得正熟,脸上不断传来微痒触感,似是蚊蝇类飞虫骚扰。莫名又是颦眉又是撇嘴,硬是赶不走不识相的小东西,最后只好使出必杀一掌,准备扼杀飞虫的小生命。
啪“啊。”
鉴于飞虫类不可能发出这等诱人喊声,于是莫名张开蒙胧睡眼一瞄,就见嫣鸠大美人捂着脸颊怒瞪着他。
莫名只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他抹一把脸,果真摸到湿意,了解到自己是遭受他人非礼了。至于凶手是谁?仔细一看,大美人纤白的指缝间不正透着微红手印么?
他不禁戏谑:“怎么?我们堇萝第一美人何时画上新妆?挺不错的。”
嫣鸠眯起眼睛,抿唇一笑,美颜因这一笑而艳丽,然而气质却因这一笑而阴险。他二话不说,抬脚就是一踹。
椅榻翻倒,只见榻上人优雅翻身落地,不忘卷走床被,待站稳以后便从容地披上,形态自在地掸拂落到肩上的竹叶:“个人建议你以后改练腿法,比爪子有前途。”
嫣鸠认为莫名是诚心气他的,这人无论何时都不愿意落下风:“哼,怎及得你厉害,直接练内力就好,一张利嘴杀人于无形。”
“过奖了,嫣鸠兄也不差。”莫名随意接一句,准备回屋里看看情况,然而没走上两步,却有人挽着他的臂膀不让他前进。
“不用看了,人还在针灸。倒是前厅里来了人,你必须要见。”
“谁?”莫名想不到有什么人必须要见,而且是嫣鸠所指。莫名以为在堇萝国除了女王,他谁都可以不理会。
“嗯,是四公主与五公主。”
莫名从来就不知道这两个人,即使祭祀的时候自己的七位姐姐都有在场,但他却从不费心思去注意,那七张脸他是分不清的。
“不见。”
那些人还能抱什么心思来找他?不就是一种新奇的心态。他不想与这些权力重心有太多交集,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你得去见。”嫣鸠妩媚一笑,整个人又贴到莫名背上:“她们是拎着圣旨来的。”
“……”又是圣旨?
嫣鸠也见到莫名一脸怒容,于是抚着他的背,笑语:“殿下你可别生气,可会吓坏了五公主这堇萝第一药商呢。”
堇萝第一药商?莫名的双眸几乎透出金光,要知道在莫惑的治疗中药物是最重要一环,他正愁着寻找最好的渠道,不想人就送上门了。
“好,既然皇姐乘兴而来,作为皇弟的我又岂可让她败兴而归?三子,侍候更衣。”
更换上正式衣服,莫名的一臂被嫣鸠占去,一路往大厅走。
“你可以放开我吧?”莫名被粘得怪不自在,但嫣鸠是怎么甩也甩不掉。
嫣鸠挑眉,见他不自在的神态半分不假,心中不觉微讶,但也不动声色:“有我在不是更暖和?”
“你?”莫名睐他一眼,轻笑:“这点温度还不如站在烈日下烤烤罢了。”
“……”竟然被如此看轻,嫣鸠就是不服,改抱莫名的腰,还要把脑袋给搁到他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那贴近点不就暖和了。”
莫名哪见得他这般神态,当下只觉寒毛直竖,连忙推拒:“滚,恶心死了。”
“哦?顾君初就不恶心?莫名你太没心肝了。”嫣鸠就给他耗上了,死活不放手。
莫名不想他竟然耍这点小性子,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还好是长这模样的人,忽略掉平胸还能稍稍安慰是个美人,回头若顾君初给干这事,看他不把人给劈了。
“他要是这般恶心,我早把他给切了。”莫名恨声道。
想不到是这种回答,嫣鸠噗哧一声笑:“怎么天下就有你这种不解风情的家伙?”
“算了吧,是你太‘出类拔萃’了。”
嫣鸠听着他这反话,倒是乐意当成好话:“行了,我知道自己出色。”
想不到这家伙也懂得厚脸皮的艺术,莫名失笑,只觉得嫣鸠越来越精,待人处事越发的圆滑了。
“待哪天我看看账本,挑个行业让你大展拳脚,才不辱没了这身资质。”绝好的容貌,精明的脑袋,还有厉害的嘴巴。备有三项,做买卖稳赚。
“……好,只要你在身边,我把命豁出去也可以。”
嫣鸠的承诺还是带条件的,为此莫名挑高了眉。嫣鸠这家伙变精明了,确实不好拐骗。
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见到顾君初正在廊道交汇处等待。莫名再挑眉,微讶:“你把手铐弄掉了?”
顾君初却不回答,视线就落在环着莫名腰肢的那只手。嫣鸠巧笑倩兮,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两相瞪视,自然是敌意火花四溅。
莫名见他们又进行精神上的厮杀,是真的没有力气跟他们闹腾这些,伸手摸向顾君初的手腕,果然摸到金属环子一圈。
“哦?”原来顾大侠戴着手铐到处逛。
“只是把床柱拆了。”顾君初淡定地回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嫣鸠眼波流转,唇凑到莫名耳后吐气:“果然是一代大侠,做事就是不同凡响。”
莫名被吹得直抖擞,却又拿这块牛皮糖没辄。
嫣鸠正得意,不想下一刻有一人介入。双掌插入二人相贴之处,手掌一翻,轻轻推拨便将他们分开了。
嫣鸠即使恨顾君初武功了得,却是咬碎银牙也莫可奈何的。
终于把水蛭般的家伙给拨开了,莫名松了口气。记得当初曾经取笑嫣鸠是蚂蝗,那时候不过是戏说,却不想如今他竟然将蚂蝗一角演绎得淋漓尽致。
莫名提防嫣鸠再扑,却不想一向稳重的顾大侠也来脾气了,腰上感到牵带,人已经被从后搂进怀抱。顾大侠睨视着嫣鸠,仿佛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你脸上妆容不错,以后维持。”顾大侠打一记回力球。
“你手上镯子也不错,好好戴着。”嫣鸠抽击回去。
顾君初挽唇一笑:“还好,总比上妆来的好。”
“哼,上妆还能碰到人。是不像某人的无能,近水楼台就只懂整天猴子捞月。该不会是中看不中用吧?”
注意到他的目光在瞄哪里,顾君初也有不容他人闲话自己的尊严:“无论是外表还是能力上,都比你中用。”
“那你又为何不用?哼,狡辩。”嫣鸠是更多的失望,他还指望着顾君初把第一道防线攻破,让自己好捞个便宜。不想这家伙没用,大好时机都没把握好。这上半夜的乘兴而起,与下半夜的乘虚而入,难道都不懂得把握?!真是木头。
“时机不对,自然是恃机再行。”
“虚伪。”
“……”
“罢了,也不指望你,我多费点时间磨他便是。”
“休想。”
顾君初眯起眼睛,肃杀之气强盛;嫣鸠瞪圆凤目,恼恨之意尽显。对峙白热化,在这一刻莫名以为自己听到了野兽嘶吼的声响,暴烈且狂野。
如果他们俩是为别的事情演这一出戏,莫名是很乐于观赏,甚至玩玩火上浇油等,但恰好这俩争执的话题中心是他,而且中心话题还让他十分排斥,莫名只想把这两人给灭掉。
莫名正咬牙切齿,嫣鸠那家伙已经再次不客气地贴上来。这家伙可不同别人,谁都知道识趣,就他懂却装作不知。他说想要莫名,管人在谁谁怀里,他见缝便钻。
“滚开。”顾君初威胁。
“哼,人又不是你的。”嫣鸠冷笑。
“你……”
大侠圈着莫名的腰连连退后,第一美人也不饶不让,贴在莫名胸前双手环着他的背就是不放。这两人就这么玩拔河,较劲。
这二人卖力,麻绳就有意见了。
“痛!放手。”莫名受不住,怒吼。
听见莫名喊痛,两人都醒觉了,连忙松手。莫名等的就这一刻,手上有了空隙,回肘便是两记撞击,直把二人给撞弯腰去。
玉砌雕栏树影婆娑,莫名恬适自在的笑靥仿如融入其中,温和地说道:“顾大侠,嫣鸠大美人,既然你们如此饥渴,本王子倒可以开恩赐你们厢房一间,好好温存。”
大概两位对于彼此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厌恶感,所以在此话听清楚以后,各自揣着一张黑脸,闷声不语。
他们不说话更好,莫名落得自在,整整衣衫,又是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正准备继续走,却见跟随他们的仆从一个个瞠目结舌,他扫视一遍,确认没有三子的身影才放心。
“闭嘴,跟我走。”
意气风发的莫名拖着灰溜溜一条尾巴,彗星般扫进厅堂。作为管家的深红一直在招待两位公主,见到主子们的身影,连忙迎上前解释情况。看到莫名身后二人正的揉肚子,他脱口就问:“二位公子是怎么了?需要请大夫?”
“没事,让乌鸦给撞的。”顾君初面不改色。
“教猛兽袭击了。”嫣鸠眸中流光一闪。
莫名唇角轻抖,他不认为自己有哪里长得像乌鸦天狗。
乌鸦与猛兽结合?深红不理解,他从不知道还有这东西。但现在并不是困惑这问题的时候,他侧脸示意堂外,低声说:“殿下,两位公主守候多时。”
听罢,莫名不担搁,脸上笑容一垮,端着淡淡忧郁的愁容便与身后二人前后步入大厅。而厅内二人也不客气地打量莫名三人,眼中尽是露骨的欣赏。
莫名记得她们,在祭祀的时候也一直拿这种目光看他。
“四皇姐,五皇姐,皇弟让两们久等了,实在抱歉。”说罢,缓缓欠身,借掩唇轻咳那当儿就打量两位公主。这二人,一个穿着随性,神态似乎放荡不羁;另一个衣着整齐,脸容肃穆显得严谨。这两个南辕北辙的人,让莫名也摸不透她们的关系。
面对莫名,公主二人还是瞪着眼睛看他,只是一个很直白,一个较含蓄,总之就是观察。
四公主突然一把扶住莫名的肩,热泪盈眶:“怎么这样可爱,太可爱了。”
“……”咦?
“八皇弟,来!让皇姐惜惜。”四公主一把抱住莫名,叹息:“可怜的皇弟,大鑫那群臭男人让你受苦了。”
莫名被抱着,还得弯身配合皇姐的身高,不免苦着一张脸。美女投怀送抱是好,但这话是怎么说的,可爱?莫名从不以为自己过了十六岁以后还能用上可爱一词。
这时候较含蓄的公主也开口:“四皇姐,你该适可而止。”
听到有人为他说话,莫名松了口气。
“也该轮到我了。”
于是这一下怀抱易换,四公主还献宝般问:“是不是很可爱?”
含蓄的五公主抬手抚抚莫名的发丝,颌首:“比你可爱多了。”
……
可爱这词,用在男人身上不妥,莫名承认自己听后只觉得万般无奈,一再的要求放开均被无视。莫名翻了一记白眼,给顾君初使了眼色便猛力往后一翻。
公主接不住莫名这一招,脱了手,惊呼着看莫名要摔倒。
顾君初还在另一边,身影奇快,在嫣鸠才伸出双手的时候,他人已经过去并将莫名接住,稍稍蹲落的身姿刚好配合莫名仰卧的姿势,营造英雄救美气氛。
莫名是孱弱虚脱的形象,素手抚额,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笑容:“皇姐,真是抱歉,皇弟身子一向孱弱,让你们见笑了。”
一句话说得像快要断气,嫣鸠瞪着眼睛半天没言语,开始思考刚才那肘击带来的痛楚是否错觉……但腹部明明还在隐隐作痛。
顾君初这是多年经验的老搭档,当下便横抱起莫名,让他倚着自己,而后郑重地对二人说:“公主殿下,王子的情况不乐观,请勿随意碰触。”
莫名瞄见桌上食盒,似是无意地挨近顾君初颊边,嘴里却轻喃:“加上一句禁止随意喂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