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忽然现在很庆幸,因为我不是一个江湖中人。
墨子渊忽然拿着自己已经合上的折扇的一端捅了捅陆小凤一边的肩膀,“你说,如果我要是真的是个江湖中人的话,他会不会已经一剑捅死了我?”
陆小凤忽然忍着一脸笑意的右手搭上了墨子渊一边的肩膀,陆小凤下意识的想要去摸一下自己那两撇令他十分得意的胡子,然后却只摸到了自己已经光溜溜一片的上颚,陆小凤凰的脸苦下了一瞬间,但很快,他看起来又变得高兴了起来。
陆小凤对墨子渊说道,“你现在只要记得,你不是一个江湖中人,而西门吹雪也不会杀掉一个不会武的普通人……这就足够了,而且,你也还得知道,我和花满楼也不会让西门真的一剑捅死你的。”
说完,陆小凤于是看上去又很开心的笑了。
墨子渊便是随即地拉下了陆小凤搭在了自己肩膀上的右手,然后看向了他一旁的花满楼,“花兄,你说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让西门庄主不要总那么……看着我?”
于是,花满楼也笑了,像是真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温和地笑开了,“子渊兄莫要介意就是了。”
陆小凤重新伸手又搭上了墨子渊的肩膀,道,“西门在到下个城镇的时候就会和我们分开了,西门在杀人之前总还是要再去干一些事情的,然后,我们一路便可以分开了。”然后,又看向了西门吹雪,道,“西门,是也不是?”
西门吹雪抱着他的那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冷冷的又缓慢地说道,“我会赶去珠光宝气阁旁边的城镇斋戒,沐浴,熏香。”
西门吹雪习惯在杀人之前斋戒,沐浴,熏香,西门吹雪总是把杀人看成了一件足够神圣的令他郑重以待的事情,而这大概也正是他能够在这样一个年龄练成这样一种剑法的……最根本的原因吧。因为他够诚,诚于心,也诚于剑。
陆小凤于是转头又看上去颇为沉重的拍了拍墨子渊的肩膀,道,“那么……在此之前,子渊老弟,便是先耐了这番时日才是。”
陆小凤开始挤眉弄眼的似乎想要向他摆出一个十分搞怪的表情来。
墨子渊凉凉的看了一眼似乎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的过了度的陆小凤,再次将陆小凤搭在了自己肩膀上的右手不紧不慢的拉了下来,然后看向了花满楼,用故意拉长了的疏懒痞气的语调说道,“花兄,我忽然觉得我开始有很好的心情,与你仔细描述一下一只没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的小凤凰的模样了。”
于是,花满楼终于很开心的笑了,陆小凤也终于苦着脸耷拉了下他的凤凰脑袋。
墨子渊忽然又道,“听说,秃毛的小凤凰你今年已经二十有九了。”
墨子渊随后于是又顿了顿,问道,“小凤凰你几月份出生的?”
陆小凤似乎有些不确定的道,“大概是……八月?”
墨子渊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今年也已经二十有九了,六月份出生的,比你虚长了两个月。……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如此……小凤凰,为兄先在这里有礼了。”
于是拱手似乎十分有礼的作了一个揖。
然后随意抬起头的时候,墨子渊又露出了他惯常的那种疏懒痞痞的笑容,眼角微微上挑,带上了几分友人之间玩笑调侃的意味,便说道“……你应该称我为为兄的,小凤凰。”
与西门吹雪分别后,陆小凤看着身后似乎看上去仍然一脸十分优哉游哉,与花满楼谈笑风生,折扇轻晃的墨子渊,道,“子渊兄,你真的准备此番与我们同去吗?”
花满楼这时候也难得的表示出了自己对于墨子渊此番决定的十分的不赞同,说道,“陆小凤一向是不大的麻烦从不招惹,而惹来的却都是不小的麻烦,……子渊兄,此去,怕是真的凶险十分了。”
陆小凤于是又道,“我与花满楼总也是不能时刻护你周全的。”
墨子渊懒懒的抬了一下自己的眼皮,道,“可是你们口中的大麻烦可能早已经盯上了我这个……花满楼与陆小凤的一个好友了,只怕你们一放下我这个包袱,我便就要被人真正绑了过去了。所以……为了让我还能总还能完完整整的喝我的酒,找我的美人……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好好的抱紧你们的大腿才是。”
陆小凤觉得墨子渊其实应该是个很对自己胃口的好友才是。墨子渊怕死,但他几乎从来都不屑于掩饰自己对于生的眷恋,死的恐怖,人活着总是比死了要美好得很多。人一旦怕死的时候,总会很愿意向自己的朋友求助的。
墨子渊就是这样一个会在自己遇险的时候向自己的朋友求助的怕死的人,而不是回头告诉自己的朋友——不必给他们添麻烦,而独自一人高风亮节的离开,随后很有可能给自己的朋友带来更大的麻烦的人。
如果一个人在明明知道他的朋友在饿着肚子时,却偏偏还要恭维他是个可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是条宁可饿死也不求人的硬汉子。如果一个人明明知道他的朋友要他寄点钱给他时,却只肯寄给他一封充满了安慰和鼓励的信,还告诉他自力更生是件多么高贵的事。假如真的有那么一种人,那么墨子渊总觉得,这样的一种朋友还是没有的要好上了很多。
墨子渊评判自己朋友的标准于此大抵也是相差不多的。
如果一个介意自己的朋友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朋友……那么,对于墨子渊来说,那大概已经算不上是一个他真正的朋友了。而相反的,既然他现在已经认为花满楼和陆小凤成为了他的朋友,那么,即使他们再惹上了再大的麻烦,墨子渊觉得……他大抵还是不会怕的。
墨子渊随后又说,“如果你们真的决定还是要把我和小棋子丢给那个……总是想着怎么用眼神杀死我的西门庄主的话……”墨子渊忽然挑眉顿了顿看了眼陆小凤凰,道,“那么,小凤凰,我就决定一定要画一张你没了两条眉毛的陆小凤的样子然后拿到附近最大的茶楼上……卖掉整整一千金再回来。”
“你必须得相信,我既然能画出来一个和西门庄主有七分像的画上吹血的剑客,我也能画出一个差不多八分像的没了毛的秃凤凰。”
“我还会在上面题着一首小词。”
墨子渊晃开了自己的折扇不紧不慢的随口便道出了一首新词,随口便不紧不慢的念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墨子渊啪的一声合上了自己手中的折扇,想了片刻,抿唇一笑,露出了一个略显邪佞的笑容,便道,“词牌名便是,……北方有佳人。”
墨子渊总是很不能理解陆小凤为什么总坚持要留着他的两撇小胡子的原因,在墨子渊看来,没有了两撇小胡子的陆小凤凰还是比有着两撇小胡子的陆小凤凰要多了几分……翩翩的气度,倒也是一个俊秀风流的翩翩儿郎,虽然墨子渊也觉得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陆小凤凰也还是一个男儿中的人中龙凤的,但两相相较之下,
——……不留胡子的陆小凤要比留着胡子的陆小凤更好看一些。
墨子渊随口一念完他的词,
然后这厢,墨子渊身边的花满楼于是就很开心地笑了。
墨棋差不多整理完他家少爷和自己的衣物和一些碎银两的包袱赶了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自家如同往常一样懒洋洋地不见精神气的少爷,看起来似乎很是忍俊不禁,笑得十分开心的花满楼,和拧着自己仅剩的两条眉毛,眉毛的一边一抽一抽的陆小凤凰,
陆小凤,
“……”
墨棋拉拽了下墨子渊的衣袖,道,“少爷,陆公子他可是有了些许的事了吗?”便是仰着极是圆的有些过分的脸看着墨子渊拖着极为缓慢地调子如此缓缓地说道。
墨子渊顺势扯了扯墨棋圆圆的脸颊的两边,墨子渊将自己手中的折扇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看上去总觉得笑得十分的欢畅,只听得墨子渊颇为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且莫要管他,再过了几个时分,他怕便又是那只活蹦乱跳的小凤凰了才是。”
说罢,墨子渊便磨厮了片刻自己的下巴,摸了摸将了头搁在自己肩上,鼻孔里还在喷着热气的,脚下等着前腿的马头,随后又随手几下甩开了下自己的前摆,率先几步便已踩上了马镫骑上了他的那匹枣红色的大马。
墨子渊此时的手里却似乎有些毫无形象的拿着自己手中两根……绑在了一根竹竿上的……个头不小的萝卜,墨子渊手中拿着竹竿的一头,骑上马的时候,墨子渊准备把他的萝卜支在了马头的前面,然后,马看见了想吃的萝卜,大概就能跑快点了。他总抱怨着自己的马怎么好像总也跑不快。
墨子渊道,“小凤凰,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陆小凤和满楼一下飞身上马,陆小凤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马鞭,道,
“去闫铁珊……不,是去严立本的珠光宝气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