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以前叫什么, 只知道现在的名字叫桂香。他从小被卖到齐家做侍从,因为人机灵又长的好, 被选做齐家公子的贴身小侍从,比那些同期进来的小哥儿们要幸运很多。
齐家的公子长的不好看, 但因为是主子,他这个做小侍从的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安分的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因为人长的好看,从小到大,即使是做了别人的侍从,他还是被那些爷儿奉承、被哥儿嫉妒的。也因此,他始终都是心高气傲的。
随着年龄的慢慢增长, 他知道的越来越多, 明白了再好的长相也没有嫁的夫君有钱来的实在。等到了成婚的年龄他就开始注意那些可以嫁的爷儿。但他发现,那些他看上的,自己又配不上;看上他的,他又嫌弃他们没本事。后来听那些叔叔伯伯说, 像他这样的小侍从可以作为陪嫁小侍从, 嫁给齐家公子的夫君做侍郎的。虽然这身份是没有正夫来的风光,但也总比嫁给那些没钱没出息的爷儿强啊!再说,他还比公子小两岁,还比他漂亮,日后得宠那是必然的。
因此,他就收了心,认真的帮公子张罗婚事。可谁能想到, 那些爷儿们根本不想娶齐家的公子,让他白白操了几年的心!后来见巧公子的儿时玩伴——那个家里只是普通商户沈旋,居然嫁给了本城最有钱的白家大少做正夫!这让他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
——凭什么那个沈旋就嫁了个那么好的人家啊!明明那白家是他给巧公子看好的!居然让那个假惺惺的抢了去!哼!
压住心里的火,他继续帮巧公子筛选,但却越找越找不到好的!巧公子又不愿意随便的找个人嫁了。就这么一拖,愣是拖到了巧公子十八岁!要是今年不嫁,明年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齐家无奈之下,只能绣球招亲。本来和巧公子一样不抱希望的他在公子成亲后,见到姑爷,然后动心了!
他觉得巧公子能嫁给陈少爷真是太好了!如果日后他能成为他的侍郎……只要想想他就开心的要晕过去!但是他不急,他会等!
后来见陈少爷很疼巧公子,那疼爱的样子更让他心动。多少个晚上他都在被子里偷偷地幻想陈少爷——不,是陈老爷,也同样宠爱他的样子,然后他就幸福又甜蜜的激动半宿!
随着每天和陈老爷的接触——哪怕只是侯在一旁,他都激动不已,拼命的压制自己爱慕的心情!
本来以为不会等很久,但他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好几个月,直到巧公子怀孕……他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那些天,他借着巧公子关心陈老爷身体的由头,每天都窝在书房里,穿着他最漂亮的衣服,每天都在陈老爷的面前晃悠。本以为禁yu这么多天的陈老爷会看上自己,但谁想到,那陈老爷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他一眼!每天晚上不是画图纸就是和乔管家商量事情!从来都没正眼看过他!他敢发誓,书桌上的那摞白纸都比他面对陈老爷的时间长!
暗恨了好久,后院的那些下人们也都在偷偷的笑话他。这让他分外火大!一咬牙,他决定□□陈老爷。
这天,他里面穿着诱惑意味十足的衣服——即使现在是冬天他也豁出去了,摘掉外面的披风,等在书房。果然,不一会儿,陈老爷就过来了。他摆出自己最诱人的微笑,殷勤的端茶倒水,似乎不经意间,手臂、胸口还露出一些。本以为对方会多注意自己一下,可那人居然完全无视自己。恨得他偷偷磨了好一会儿牙!最后,他只能放弃哥儿的矜持,趴到了陈老爷的背上。可那陈老爷居然只是疑惑看向他,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没等他说话,就让等在门口的小厮去找大夫。
——天知道他当时气得差点颤抖起来!以至于错过了说清楚的机会,被马上进来献殷勤的小厮给请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扭了好半天的帕子。他不甘心,决定明天直接扑倒陈老爷。
——至于巧公子的想法……不说这里有贴身小侍从成为陪嫁侍郎的习俗,单就说前两天老夫人来和巧公子说纳侍郎的事情,就足够他硬气的直接勾、引陈老爷了!
隔天,听说巧公子和陈老爷发了火,好像还动了手,当时他就窃笑不已!这样他就有机会了!他觉得今天肯定能成!
等在书房一晚上,陈老爷居然没来。后来问了芝香才知道,原来陈老爷留在房里陪巧公子了。听完后,他暗恨了好久,同时又止不住的心动——能这样体贴的照顾人,假如自己以后也被这样对待,他得多幸福啊!想到那人温柔的笑,他就止不住心脏砰砰的跳!
结果,没等他采取什么行动,陈老爷就把他叫到了书房。
第一次白天站在这里,而且陈老爷的表情分外严肃,这让他很是不安。
“老爷,你找我来什么事?”
陈辰不说话,只是冷漠的注视着他。这让他更加的不安。
“老爷……”
“你叫桂香是吧!”
“是。”
“伺候阿巧多少年了?”
“十几年了。”
“恩,很长时间了。”
“是。”
“阿巧对你好吗?”
“夫人对小的很好。”
“恩。既然好,那么为什么你要背叛他!”
他霍然抬起头,恐慌的看向陈辰。
“老爷!”
“你不用多说,我不想听你那些无用的解释。”
“老爷……”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攥住了……很疼!
陈辰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推到他的面前。
“这是八百两银票,足够你衣食无忧一辈子!你拿着走吧,别再出现了。”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觉得此刻自己就好像要窒息了。
陈辰以为他不愿意,忍不住皱了眉。
“做了那样的事,你是必须走的。阿巧顾念旧情,不想你日子太难过。这些钱你拿走,别让他不安心。”
阿巧阿巧阿巧!都是阿巧!明明他要比他漂亮很多啊!你为什么就不看看我!明明……明明我是那么爱你啊!
——是的,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有目的的!但后来,他情不自禁的爱上了他!他不再在乎那些名或者钱!他只想和他在一起!
但在陈辰冰冷的注视下,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此刻,他害怕了。不管是对齐巧的嫉妒也好,不甘心也好,哪怕是自尊心,比起离开陈辰、再也看不到他来说,都变得毫无价值。颤抖了半天,他才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老……老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请您别赶我走,我再也不会了……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只要留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就好!我什么都不求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桂香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求眼神望着陈辰,恳求着他让自己留下来。
陈辰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一会儿,他才淡淡的开口。
“拿着钱,离开潍城,永远都不要出现。”
咔……
他似乎听到自己灵魂和心脏一起裂掉的声音。
“老爷……”他无意识的摇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脸色苍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离开吧。”陈辰依旧那副表情,淡漠又决绝的注视着他。
他嘴唇微动,最后只是颓然的跪在地上,哭了出来。
陈辰看了他一眼,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微顿,淡淡的开口。
“找个疼你的爷儿嫁了吧!然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潍城了。”然后继续前进,直到离开。
他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不想走,他想陪在他的身边……但他却只能走……
过了一个时辰,他才止住了哭声,瞪着一双肿的和核桃一样的眼睛,拿起银票,离开了。
——既然你让我走,我就走。但心好痛啊!
忍着心脏被撕裂的感觉,他简单的收拾一下自己的衣物,拿着银票,坐上门口乔管家准备的马车,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走去。
透过车窗,望着熟悉的景色慢慢的远去,他忍不住又哭了。
——再也见不到了!
后来他在一个小县城住了下来,独自生活了一年多,期间还救了一个叫玲儿的哥儿。听说他父亲把他嫁给了一个老头子,他不依,跟着一个爱慕自己的侍卫私奔了。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最后两人的感情居然奇妙的定下了,然后就准备定居在这里了,碰巧和他成了邻居。他自己后来也嫁给了一个老实的爷儿,没过一年,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叫“x辰”。
抱着儿子,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他当时在想,只要把那个人放到心底就好,现在的生活他已经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