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你的名字我的病 > 20、第二十章全文阅读

周一中午, 餐厅里人已经不多, 怀月打了饭菜一边吃一边等思思,思思去素画廊拍照,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陈瑞炀也才下来吃饭, 见她一个人一张桌子,边走到她对面坐下。

“怎么吃得这么素, 让我这个当社长得很不安,是不是奖金发少了?”

怀月看看自己面前的菜, 确实素了点儿, 再看看陈瑞炀碗里的红烧肉,抿嘴一笑,道:“社长的收入可是我的好几倍, 你吃肉, 我当然吃菜了。”

杂志社和大多事业单位一样,每个人的收入都是系数化的。商怀月从栏目主编调过去成了副手, 系数就降下来了, 年终奖不说,光每个月就少了近千块钱。思思很替她不平,活儿累了,钱少了,这不是欺负人吗?怀月反倒说:“算了, 我想想这几年轻轻松松做民俗,拿的钱和张老师一样,正觉得不安呢, 这下可以安心了。”她也常犯知识分子的清高病,为几百块钱和领导去争,这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陈瑞炀刚来了不久,收入分配的事还不是很清楚,今天“才子张”私下跟他说了这事,才知道委屈了怀月,刚刚跟刘副主编商量着要补救。

“先吃我的,呆会儿再给你发奖金。”他把自己面前的菜推过去,“夏天来了,要注意身体,别瘦得像个林妹妹似的。”

“不用不用。”怀月赶紧又把碗推了过去,“我习惯夏天吃得清淡。”陈瑞炀平时这样有意无意的关切总是让她觉得不安,要知道,在这个小楼里,有多少女孩子的目光追逐着这位年轻的社长。

“我刚刚和刘副主编商量了,也征求了班子成员的意见,大家都觉得压了担子降了收入实在委屈你了,一时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想让你兼一个办公室副主任,这样和原来的系数就一样了,你看行不行?”

怀月一听,赶紧摇头道:“我做业务的,对行政的一套完全不通,这个副主任可做不来。反正也没少多少钱,社长你给大家多发点奖金,水涨船高,自然就补回来了,不用那么麻烦。”

她跟鲁风结婚这些年,鲁风从没让她为钱操过心,虽然离婚一年多了,杂志社收入好,又有房子出租,经济上并不拮据,仍是个不知柴米贵的人。

陈瑞炀看她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欣赏。平日里见多了斤斤计较,钱财也罢,工作也罢,有的人,嘴上说得好听,一分一厘都不肯吃亏,怀月这样外表上看着温婉细腻,待人接物却极为大气的女人倒并不多见。

“你可能不在乎这几百块钱,但我做事总要有原则,要不以后谁还肯好好做事。”他认真道,“只是一个名头,办公室的事你一概不用管,跟老张管好你们的栏目就行了。”

怀月不好再推辞,但是陈瑞炀特地为她安排了这个位子,落在不知情的人的眼中总会有议论,比起风言风语,她宁可不要那点钱。

陈瑞炀见她面有难色,岔开话题道:“你还说你跟姬君陶只是点头之交,看起来他很卖你面子嘛!这次的访谈这么顺利,我看了你的稿子,虽然很多用的是已有的资料,但也有很多新东西,特别谈到他母亲对他的影响,很生动,也很感人。老张刚才在我那里好好夸了你一番。”

怀月红了脸道:“主要是姬先生讲的故事十分吸引人,他是个很感性的人,为人也很好,其实也算得上随和。”

陈瑞炀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半真半假道:“随和?这我可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起他。”想起那次在看龙舟赛时姬君陶一言不发目中无人的样子,实在和随和两字搭不上边儿。

怀月还想解释,思思风风火火跑进来“腾”地坐在了她的旁边,“社长大人,大功告成。”又转头对怀月道:“真是没天理,这么大一个才子,偏还长得这么好看,我要是年轻十岁,拼了命也要去追他。”

怀月对她的口无遮拦早已习惯,笑道:“现在流行姐弟恋,去追吧。要不要我给你提供内部消息?”

“绝对是我看到过的最英俊的男人,腹有诗书气自华,我算是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拍了好几张,每张都舍不得,呆会儿还是领导定夺一张吧。我们杂志这期的销量一定会上去,小姑娘看到这么帅的男人,谁都会买一本的。”思思对陈瑞炀笑道:“陈社长,我可绝对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啊,你长的绝对够帅,不过那个姬君陶和我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掉头对怀月道:“怀月你有没有这感觉,那个男人好象城堡里出来的王子,一身贵族气质,清雅脱俗,他给我倒水的时候我都觉得有点儿承受不起,你老对着那么一张脸难道就不动心?”

怀月白了她一眼,平日里和思思贫嘴惯了,这会儿当着陈瑞炀的面不禁微微红了脸。

陈瑞炀淡淡一笑,瞥了怀月一眼,道:“借你吉言,但愿这一期杂志大卖。怀月,晚上一起吃个饭,下一期的封面人物定的是研究魏晋文学的柳安教授,最近在电视台讲得很火,我跟老张也说了,大家见个面。”

怀月点点头,柳教授在大学里给她上过课,曾经和鲁风家住在一幢楼里,是个爱热闹的人,颇有名士之风。采访柳安不成问题,问题是,自己完成了采访姬君陶的任务,邓缘缘那里怎么办?

到了晚上和柳教授一起吃饭的时候,邓缘缘的电话才过来,一听她讲的来龙去脉,登时急了。

“怀月我不管,你得帮我去搞定,我们头儿说了,他不肯进会客厅,就让我卷铺盖滚蛋。”

怀月知道邓缘缘又在夸张,无奈道:“他只是我的邻居啊,怎么能听我的呢,况且据我观察,姬先生确实不喜欢抛头露面,上电视,估计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嘛,他又这么体恤你。老实交待,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奸\情?”邓缘缘忘了自己的任务,开始八卦。

怀月笑道:“少无聊了,你不是看上他了吗?还扯上我干什么?我看姬先生似乎也没有女孩子在交往,星期天除了他妹妹没有女人上门过。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那他会不会是gay啊?听说艺术圈里这样的人很多。”邓缘缘毫无顾忌地在电话那头大声问。

怀月站在走廊上,下意识地捂住手机,不悦道:“别胡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胡说,莫非你们两个……”邓缘缘暧昧地笑,“怀月,我看他挺好的,比鲁风那混蛋好多了,干脆你就追他吧。等你们俩成了,我还不是想怎么采访就怎么采访。”

怀月哭笑不得道:“邓大小姐,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我可是被人抛弃的下堂妇,没有资格高攀这么高级别的王老五。”

“谁说的,咱们这么漂亮的女孩,配谁不可以。”邓缘缘道,“怀月你有机会就帮我再在姬君陶或姬君冶那里旁敲侧击一下,实在不行,就看我们的美女主持自己的魅力了,我也犯不着这样拚命。”

怀月知道邓缘缘不愿再为难自己,心里总算放下一块石头。

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正想进包厢去,却看到鲁风从对面走了过来。

鲁风是看着怀月和陈瑞炀一起进来的,他今天和委托人在这里谈事情,没想到又看到那个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年轻社长,一餐饭便吃得很不专心,进进出出,见怀月在走廊上打电话,连忙走了过来。

怀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鲁风,豆豆不在,她没必要敷衍鲁风,点点头打算过去。

鲁风一把拉住了她,他喝了点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是曾经很熟悉的味道,怀月偏过脸去。

“怀月,怎么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鲁风靠她近了一点,似乎想把她拉入怀中,怀月一惊,用力挣开了他的手。

“我约了人在谈事情。”怀月冷冷道,“我要进去了。”

“约了谁?陈社长?”鲁风冷笑道,“正好我也有事要问问他,我和你一起进去。”

“鲁风你发什么酒疯,柳安教授在里面呢,我们真的在谈事情。”怀月生气道。

“那就请陈社长出来,我想问问他,他这样缠着你到底想干什么?”鲁风比她更生气,“他是袁清以前的男朋友你知道吗?两个人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他现在缠着你,无非是想报复我。”

怀月一愣,把他的话又咀嚼了一遍,只觉得浑身冰凉,冷笑道:“报复你什么?拿我报复你?拿你不要的女人报复你?鲁风你这话太可笑了吧?”

鲁风一滞,改口道:“那他就是为了报复袁清。”

怀月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拿我报复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这么好,你明明知道人家已经谈婚论嫁还要抢过来的好女人,他缠我这个差女人就是为了气那个好女人,让她愤愤不平,认为我降低了她的档次,你是想说这个意思是不是?”

鲁风一出口就后悔说错了话,听怀月这样生气,忙拉住她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袁清哪里比得上你。”

“不要跟我提起那个女人,你们两个只会让我恶心。”怀月愤怒地挣出手来,转身离开。

鲁风懊恼地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他小心翼翼了这么久,这下子功亏一篑,一切又要重头来过,要不是这个陈瑞炀一再破坏他的计划,他何至于如此沉不住气。

陈瑞炀见怀月双眼微红地进来,暗暗奇怪,等到酒席散了,让司机送柳安教授回家,自己叫了辆出租车送怀月,想问问究竟。

“陈社长,袁清是你以前的女朋友?”怀月看出他的疑惑,也不想隐瞒,有些事情,摊开来讲清楚更好。

陈瑞炀愣了愣,随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倒让怀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你刚才遇到袁清了?还是鲁风?”陈瑞炀凭直觉问,能让怀月哭的人,恐怕只有这两个了。

“鲁风。”怀月闷闷道。

不会掩饰,不去争抢,陈瑞炀觉得这个样子的怀月简直跟豆豆差不多大,又单纯又软弱。

“我确实来之前就知道你。”陈瑞炀坦率道:“我和袁清谈了这么些年,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鲁风现在也算是名律师了,认识的人多,一点风吹草动都被人注意。你在这个杂志社,当然会有人提及。”

怀月皱了皱眉,不吭声。

“我觉得很正常,中国人这么多,这个城市就这么点儿大,走到哪儿都会碰到千丝万缕有联系的人。”陈瑞炀转过身看着她,“但还是忍不住在一旁观察你,我觉得你很敬业,也很有才华,所以调你到新栏目,给你压担子,如果你觉得我是心怀叵测,可真是冤枉我了。”

怀月抬起头,迎上他诚恳地目光。

“我不会因为袁清而故意为难你,第一你也是受害者,第二,也是更主要的一点,她不值得我这样。怀月,不要难过,袁清是我的过去,鲁风也是你的过去,我跟你说过,我们不能为了过去而活。”

怀月轻轻“嗯”了一声。

陈瑞炀笑道:“以后你要是发现我公报私仇,别客气,一定要去纪委那里投诉我。”

怀月为自己刚刚的疑虑感到愧疚,轻轻道:“我相信你,陈社长,你是个很正直的人。”

陈瑞炀在心里叹气,三言两语就相信了别人,这么单纯的女人,真让人不放心。

怀月回到家里,想起鲁风的话,伤心不已。没想到人家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他还要去横插一杠。以前她总以为是袁清勾引了鲁风,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鲁风硬拆了陈瑞炀的好事。自己真是遇人不熟,大好年华毁在这个毫无道德感的人手上。

又想起陈瑞炀,挺好的一个人,真诚坦率,对自己也很照顾,可惜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以后也应当避讳一些。鲁风会误会,难保其他人不会,同一个单位,人多嘴杂,传出什么来就不好了。

这样东想西想,一会儿伤心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担忧,想着想着,突然想起那双沉静含笑的眼睛,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下次再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一个人愁什么呢!”

是啊,一个人,真是愁肠百结,可是,又能跟谁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