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是做什么?这时候我正是如履薄冰的时候, 你倒来了个烈火烹油锦上添花,是生怕我不遭人嫉恨吗?”晚间江晚和西风躺在一处, 夫妻两个也只有这时候才能温存一番,还有许多话要说, 于是西风便说起了白日里册封自己为贤妃的事儿。
“朕不是怕你心里不痛快?月嫔都封妃了,她还比你晚呢,如今竟然就和你平级,哪里有这样的事?”江晚呵呵笑着:“好了爱妃,朕知道你有分寸,凡事小心,只是这件事是朕任性, 和你无关, 你就不要多想了,本来一件好事儿,倒让你添了许多烦难,这可是有违朕的心意。”
西风一巴掌拍掉江晚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手, 凤目微微挑着:“胡说, 我心里怎么会不痛快?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是真把含烟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分明是你心里不痛快……”一语未完,江晚已经忙不迭点头道:“是是是,是朕心里不痛快,依照朕的心思,倒是恨不能把你封为皇后呢。”
西风又好气又好笑,在他身上打了一拳道:“你只会胡说,我凭什么去当皇后?难道你这辈子辜负皇后姐姐还不够多?我占了你的宠爱, 更没脸去夺她的后位。就是含烟,她能封妃也是因为为皇上诞下龙子,这是何等的天大功劳,若是别的工于心计的妃嫔,你以为封个妃子就能打发,最起码也要跳两三级,封个德妃之类的,这也就是含烟吧,才这样轻易的饶过了你去。”
江晚笑道:“含烟向来是个懂事儿的,朕都知道。虽说她诞下龙子的确是大功一件,然而爱妃你这些日子整顿后宫劳心劳力,加上你以往为朕安排亲政大典,在飞鸣殿带头救人等许多事,封个贤妃也不为过,依朕的心思,就想封你做个淑妃,还是小于子那混账东西说要慢慢来,不能让你遭嫉恨太甚,封德妃都过分了,何况淑妃。朕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才只好封你贤妃,朕还怕你心里不痛快,觉着等级小了呢。”
“等级算什么?现在皇上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是傻子才会去计较等级的事情。”西风笑着道:“不过小于子这东西看事倒还明白,也幸亏他在你面前看着,不然你可真是把我架到火上烤了。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吧,以后再有这样事,你好歹和我商量一下,也省的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会是打呢?”江晚大叫:“朕这明明就是爱好不好?”不等说完,西风已起身用嘴封住了他的嘴,刹那间软玉温香满怀,江晚哪里还禁得住,重重垂帘放下,偶尔能听到帘内□□,然而□□却是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半丝儿没露出来。
含烟如今是有子万事足,每天抱着自己的孩子亲也亲不够。西风也经常会过来探看,奈何她实在是太忙碌了。不但是后宫要撑起来,连江晚那里,她也要管着。好在她心思机敏,朝臣们又没有什么难题,临近冬日,各处也没什么灾情发生,方让她不至于分身乏术。
饶是如此,每日里也是劳心劳力。这日含烟傍晚才见她回来,便把小皇子交给奶妈,自己来到西风书房中,无奈道:“姐姐你就是个铁人,也禁不住这么个忙法儿。妹妹劝你好歹歇一天,你是皇妃啊,怎么看上去竟比那洗衣房的宫婢还要累的不堪?”
西风苦笑道:“我也是想歇着,但这时候却一定要撑下来。不过妹妹不用担心,各处都上了轨道,如今内廷和外廷也总算有了点余钱,虽然不多,好歹让人心里有点底,一旦出事,也不至于满朝文武都抓瞎了。如今还有一个月就是年,我想想,年后我大概也就可以清闲下来了。”一边说着,便站起身道:“宝宝怎么样?你怎不把他抱过来给我看看?是了,小家伙快满月了吧?你倒是和我说说,是想办满月酒还是办百天宴呢?你之前说过怕富贵折了他,因此这两个只选其一吧。”
含烟笑道:“我想着办百天宴的好,如今快满月了,姐姐还是这般忙碌,我哪忍心再给你添麻烦?何况年关将近。若说办百日宴,恰好都是过完年清闲的时候儿,又是大地回春,兆头好,姐姐觉得如何?”
西风笑道:“这心思好,到底你是她娘亲,考虑的也周到。难为你还顾着我,那就这么定了吧,咱们办百日宴。”因说到这里,便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自言自语道:“既如此,我倒不用急了,就不信她在小皇子百日宴的时候还不回来。”
“姐姐说的是谁啊?”含烟心中惊讶,连忙问了一句,却见西风摆摆手道:“也不是谁,不过是想起久居佛寺的喜嫔姐姐,啧啧,她也真可怜,本是要成全太后给我网罗一项罪名的,谁知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本要人去请她回来,谁知她还和我拿捏腔势,既如此,索性让她再清静清静,等到宝宝百日宴的时候,再请她回来吧。”话音落,她的目光忽然转冷,回身来到窗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沉沉道:“到那时,就快到茉莉的忌日了,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
“姐姐在说什么?”含烟走过来,见西风脸上有泪,不由吓了一跳。正要询问,忽听殿外脚步声响,接着小墩子走进来,轻声道:“娘娘,皇上召您去御书房。”
西风不由得奇怪,这已经快晌午了,她从来都是在早上去御书房溜达一趟就完事儿,在外人看来,自己是唯恐失宠,紧紧抓着皇上。但她也知道,这不可能瞒过太后太久,因此这些日子都格外小心,不肯露了形迹让人捉到把柄,江晚也深知各种利害,全力配合她,怎么这时候却会主动相召?
因疑惑着来到御书房,却见江晚正在皱眉看一份奏折,见西风来了,他把小于子撵出去守着门,这才将奏折给西风看,边道:“山西鲁元县发生地动,你看看,造成几百个人伤亡,好在这地动规模不大,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酿成什么样的大灾难。“
西风忙接过奏折,一边疑惑道:“鲁元县?臣妾记得那是初章慧任县令的地方吧?”话音落,忽然看到奏折的落款,果然是“鲁元县令初章慧。”她不由得心头一动,点头道:“这小子刚刚上任,便出了这样一件大事,本宫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处理的,便可知他能否堪当大用了。”
“朕看着倒觉得他处理的挺好,只是这场灾害虽然不大,却也不是很小,初章慧和朕来要赈灾的钱粮了,如今国库刚刚有了点底子,唉!”江晚一边说着,就露出十分不甘心的模样,敢情这家伙是心疼钱了。
西风合上奏折,看到江晚肉痛的模样,心里苦笑,暗道堂堂皇帝啊,竟然成了财迷,这都是谁的过错?因面上却笑着安慰道:“皇上不必忧心,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银子本就该像流水一样的花,才能体现出它身为货币的价值。我看了初章慧的奏折,虽然他是初去乍到,难得竟干得不错,将危害控制到了最低,尤其是那个组织人手立刻挖开废墟救人。这点做的相当好,不然死的人怕还是要多几百呢。”
江晚笑道:“你还夸他,你忘了他这是跟谁学的吗?”说完见西风疑惑,他不由得摇头道:“你竟然真的忘了?那小子明明就是和你学的啊,你忘了当初飞鸣殿坍塌,你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去救人的事吧?那次,朕记得好像是有五个还是六个人生还,宫中上下无不称奇,这样的事,翰林院哪里会不知道?所以今日初爱卿才会有样学样,也得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飞鸣殿那件事,若非江晚刻意提起,西风还真就忘的差不多了,此时方一拍脑袋道:“皇上,臣妾还真是差不多忘了。如此看来,初大人能够现学现用,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官。”接着又看了初章慧奏请的银两,她沉吟道:“这些银子认真说起来,不算过分,可见他没有虚报。皇上,臣妾看就批了吧。”
江晚笑道:“就依爱妃所言,只是国库里刚刚……”他不等说完,便见西风笑道:“休要露出这小家子气来,想是皇上这些年捉肩见肘,都穷怕了,其实没什么,各地秋税马上就要征调上来,国库里还是有银子的。”
“各地秋税。”一说到这个,江晚脸色就忍不住往下沉:“西风你不知道吗?今年秋天的税,早就被他们支领光了,原本若都收上来,就支领到三年后了。所以你才会下令只征调三分之二,余下三分之一,便当做还债的,所以你说,还能征调上来多少?”
西风正色道:“大顺朝在老百姓心中,已经是摇摇欲坠了,这个时候你必须给百姓们信心,告诉他们朝廷是在慢慢好起来的。若不还一些,谁还信朝廷有能力还钱,这时候要是有那有心人一煽动,保不准就有揭竿起义的。但你如今还了三分之一的税,虽然只有三分之一,但是给了百姓信心,即便有煽动,大家也会三思后行,不逼到一万分,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造反啊。”
江晚点头叹道:“朕都明白,你说的实是至理名言,只是这银子,唉!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就怕黄河春汛,唉!明年但愿风调雨顺,不然定是要打饥荒了。”
西风微笑不语,心想皇上,你竟然忘了爹爹和沈大人,活该你在这里发愁。她见没什么事儿,正要告退,忽见一个小太监走进来报道:“回禀皇上娘娘,风侯爷求见。”
“快请老侯爷进来。”西风连忙道,说完看了江晚一眼,轻声道:“听听老侯爷说的是什么事儿,你再脚底抹油不迟。”一句话说的江晚笑了,果然便回到龙椅上坐下。这里风鸣鹤走进来,将手中一封信呈给江晚,一边道:“启禀皇上娘娘,这是臣安排随沈大人和柳先生南下的达天卫送来的密报,请皇上娘娘御览。”
“是关于沈大人和爹爹的情况?”西风的面色立刻激动起来,走上前和江晚一起看那奏折,只见上面详细叙述了沈明阁和柳明枫到扬州之后的种种作为。洋洋洒洒近万言。江晚和西风这才知道沈明阁和柳明枫从到了扬州之后,所经历的何止是惊心动魄四字能够形容的。
“这些扬州的盐霸和官府真真都该杀了。”江晚看着那奏报,只气的咬牙切齿。却听西风沉声道:“放心,总有杀他们的时候,只不过现在,时机却还是不成熟,皇上稍安勿躁,你看爹爹和沈大人如今在扬州已经站稳了脚跟,这就十分难得了,往后他们做起事来,必然更加容易。”
江晚点头叹气道:“只能这样期待了。”又对风鸣鹤道:“侯爷看看是否需要加派人手去江南,务必要保证沈大人和先生的安全。”他这次因为达天卫在保护沈柳二人和为其打探消息做开路先锋的事情上做的十分出色,不由得连带着对达天卫的印象也有了改观,竟空前的对风鸣鹤和颜悦色起来。
西风在旁边看的暗暗好笑,心想知道人家对自己有用了,就又摆出这幅嘴脸,再看风鸣鹤,果然激动的面色都变了。这老侯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存心敷衍和发自内心的情感他能分不出来吗?
“是,老臣必不负皇上所托。”风鸣鹤激动的拜伏下去,忽听外面一声高唱:“太后驾到。”
江晚和西风面色都是微变,知道自己两人这每日到御书房的事还是让对方起疑了。独有风鸣鹤立在一旁面色如常,实在是因为他以前是先帝的心腹,心腹到和皇帝一起每天出入后宫。在他眼中,只有柳明枫是个人才,其他那些失宠的妃子,他何尝放在眼里。尤其太后掌权后,便联合了江晚把自己架空,他心中又怎能不恨?但从前是没办法,现在这太后大权旁落,他自然也就不屑一顾了。
太后未等人通报就昂首走了进来,穿着打扮都极尽华丽,西风看了不觉暗暗好笑,心知太后这是因为自己下令在后宫中开源节流,所以故意和自己唱反调,打扮的异常华丽就过来了。结果本来她的容貌是极为雍容的,现在却显得俗不可耐,好像在一串兰花上镶了金箔什么的,弄了个不伦不类。
不过她自然也不肯好心的指正出来,反正太后是不会感激自己的。和江晚两人见过礼,就见太后向那御书房的奏折上轻轻一瞥,冷笑道:“怎么容妃也在这里?御书房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么?岂是你这后宫嫔妃应该涉足的?”
西风盈盈一礼,然后笑道:“回太后的话,臣妾不过是来给皇上送些点心莲子汤,恰巧风侯爷进来呈上沈大人和我爹爹的奏折,也是臣妾一时心急爹爹的情况,才留在这里看了看。说完却见太后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伸手道:“哦?是沈大人和柳明枫的奏折,拿来给哀家看看。”
“母后,朕已经亲政了。”江晚淡淡说了一句,意思很明显,朕都亲政了,你还管个什么闲事?
太后面色一变,冷哼道:“是么?你亲政了,难道这些奏折哀家就看不得了嘛?你连容妃都让看,哀家却不能看,你还记得这些年朝政是谁帮你处理的吗?”说到最后一句,声调猛然高了起来。
西风就好像是被她吓了一跳似的,忙对江晚道:“皇上您怎么这么死板,是太后娘娘,看看又何妨?虽然臣妾是因为爹爹才看了一眼,然而臣妾如何和太后相比?太后可毕竟是垂帘听政了许多年,代皇上处理了许多年的国家大事的。”话音落,就听风鸣鹤在旁边也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句道:“皇上,便让太后看看也好,不然这些年朝堂上全是一片歌功颂德,太后哪里知道下面那些官员欺上瞒下的龌龊手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猛的转身,恨恨等着风鸣鹤,心想先帝都不在了,你还在哀家面前狐假虎威,呸,个老不死的东西,若非哀家让皇上亲政,此时哪里有你站在这里的份儿?因越想越气,胸膛也不住起伏起来,只恨不得将风鸣鹤拉出去砍头。
风鸣鹤看见她气的这样,原本不想说话,心道好男不与女斗。然而眼角余光瞥到龙案上那些奏折,心中却不由的一凛,咳了一声,面上更换了不屑的表情,双眼望天道:“臣这话能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太后不待见达天卫,这些年达天卫早是名存实亡,也怪不得老臣不能为太后出力。如今皇上圣明,重新恢复达天卫的运作,老臣这才有机会向皇上进言,把下面那些藏污纳垢贪赃枉法的手段都禀报给皇上。太后若不信,觉着老臣危言耸听,何不去看看那奏折?也不用说天下了,只是这扬州一个地方,那些官员便把太后当小孩子耍呢,如今皇上亲政,他们以为还是和太后一样,还是如以前那样玩儿,这下玩出了皇上的火,派了沈大人过去,可不就是一个个都原形毕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