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第二天的朝堂上,由王全把大将军通敌卖国一事一说, 立刻就掀起轩然大波,在太后党和老臣们两方势力拉锯下, 江晚成了最后做决定的人,两方人马都眼巴巴看着他,让这少年皇帝终于体会到一把身为君主的威风和快意。
最后江晚当然是没什么主意,还按西风和自己说好的,先让三司会审。接着又将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左都御史叫到御书房,很是郑重的告诫了一番, 要他们必须谨慎办事, 要拿到真凭实据说话。言词间对大将军的回护之意十分明显,于是三个臣子领会圣意之后,便诺诺告退了。
回到后宫,江晚把经过和西风说了, 西风就点了点头, 想想又道:“皇上,不如后天就把皇后姐姐给打入冷宫吧?”
“打入冷宫?”江晚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事情他还不知道,西风还没跟他提起过。
“是啊,打入冷宫,这不正是个好时机吗?”西风微微一笑:“不然的话,又怎么能火烧冷宫?前皇后惨死?大将军府三年后又怎么可能有一个酷似皇后的义女前往漠北和亲呢?”她这样一说, 江晚便立即明白了。摇头笑道:“这主意,亏你怎么想的出来,皇后知道吗?”
“已经和皇后姐姐商量过了。”西风接过江晚的龙袍,看他换上家居服,两人现在一个忙于朝堂和木匠活,一个忙于朝政后宫,都是脚打后脑勺。
“是了,那个木犁的反应怎么样?”木犁是赶在春耕之前完工的,之后西风便命凤鸣鹤派了专门的人拿到几家店里卖,只不过这阵子都是太忙,还没有得到那边卖的消息的反馈。
“皇上不要急,百姓们没用过这东西,一时半会儿哪里就会识货?且再等一等,那木犁的价钱可是要比普通的木犁贵一点儿呢。”西风从香桔手里接过茶水,见含烟抱着孩子走过来,她便上前去,从含烟怀中接过孩子逗弄了几下,然后又递给江晚抱着,才认真道:“皇后进了冷宫,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老臣们怕要更沉不住气了。只要他们拼尽全力打压太后党,咱们到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同时,为了安抚太后党,老臣们也该牺牲几个人选,方显得平衡,如此一来,倒对干爹和沈爱卿他们未来的江南改革更有利。”
江晚笑道:“可不是,西风从来是这样聪明,也奇怪,不管多么不利的形势,让你一筹谋,就一切都在掌握中似的。”
聪明?
西风微微苦笑,暗道我宁愿不这样聪明,看得不这样透,大概也就不会如此无情了。不过好在只是让老臣们固执年老的几个下野,只要多多给些金银,再让皇上温言安慰他们一番,到时候大将军也能重归朝堂,想来这些被牺牲的臣子心里也该满足,唉!
大理寺和刑部以及左都御史司接连查了两天,尚未弄到什么证据,老臣们和太后党表面上都在冷眼旁观,实则个个暗中使力。就在双方拉锯不下拼命的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让局面对自己有利时,一道晴天霹雳在皇宫上空猛然炸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夏氏,性嫉妒,心狡黠,身为国母,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领袖后宫……着废黜皇后称号,打入冷宫,钦此。”
小于子读完圣旨,看见皇后面露微笑的接过旨意,心想:嗬,这真是千古奇闻了嘿,从没看见过被废了的皇后像咱们皇后这样,就差没手舞足蹈乐不可支了。啧啧,还谢恩呢,这要是前朝那几个被废的皇后,怕是这时候我都被抓出一脸花了吧?”
因将皇后送进冷宫,彼时小秦子等人都得了消息,齐齐站在门口等着迎接这位前皇后,西风特意吩咐过,虽然是废了,那不过是为了将来打算,谁也不许轻看了,依然要如对待皇后那般恭敬。
皇后被废之后,紧接着下午江晚又下了一道旨意,封西风为贵妃娘娘。
这下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老臣们再也沉不住气了。事情明摆着:皇上专宠容妃娘娘,为了她,竟然在大将军叛国案还没审理出结果的时候,就废了皇后,而封容妃娘娘为贵妃,这容妃娘娘还没有孩子呢。下一步是不是直接就要封皇贵妃了?还是说,皇上会甘冒天下大不讳,直接封她为皇后?那可不行,这妖女若是如此祸乱圣心,怎还能容她活着?
于是老臣们的态度立刻激烈起来,纷纷死谏上表。之所以这样信任大将军,实在是当日他在漠北,真正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可以说,没有他,今日的京城是否还会存在都不知道。若是这样一个出生入死战功赫赫的老臣竟然是通敌叛国之人,那天下还有谁人可信?更何况,他的存在对于老臣们来说,就是一块磐石,只要他屹立不倒,这朝堂就不可能沦为太后党和渐渐冒头的新党的天下。
皇后被废一事,让老臣们的态度空前激烈,人人都以为皇上废了皇后之后,为了不让自己日后麻烦,是一定会连根铲除夏家势力的。已经有墙头草悄悄脱离老臣党,往太后党那边靠去了。
但是老臣们那是什么人?他们虽然固执,可那份风骨,岂能因此而折腰变节?这种情况明知看起上去无望,却依然不惜死谏,不仅仅为了求夏大将军和老臣们的一线生机,更为了求天下间的一个公平公正。
江晚这接连两道圣旨,事先未和任何臣子商量,事后也没有理会任何臣子的意见。于是老臣们一边欣慰于皇上终于长大,懂得了帝王之道。一边哀怨他过河拆桥,竟然为了一个奸妃而对国之柱石动手。
一片纷乱中,江晚和西风稳坐钓鱼台,之所以能处变不惊,自然是因为一切尽在掌控。
夜色如墨,宁静的大道上,忽然响起急雨般的马蹄声。
两匹神骏的良驹,风一般直奔宫门,在宫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高声道:“达天卫副统领李如林有重要事情面圣,还请通传。”一边说着,就在马上将腰牌递了过去。
消息传到宫中,江晚和西风十分惊讶,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事,竟然让达天卫这个时候进京,再说他们就算有重要的事情,也该去见风鸣鹤,然后让风鸣鹤来向自己禀报才对。怎么却独自前来。
虽如此,西风唯恐江南那边是出了大事,只因这李如林是风鸣鹤极为倚重的一个人,特意派去江南协助柳明枫等人的。因此忙命宣进来,只不过依然是做好了万全的防备,若是有人想要鱼目混珠行刺杀之事,也就打错了算盘。
结果两人一进来,江晚和西风就大吃了一惊,连忙都站起来叫道:“先生(爹爹)怎么回来了?可是江南出了事?”
柳明枫摘下了斗笠,一张原本就倾国倾城的俊秀容颜虽然还是云淡风轻,然而那眉梢眼角,分明添了许多勃勃生机,让他更是美得惊人。闻听江晚和西风异口同声,他不由得笑了笑,摇头道:“江南未出大事,但京里却是要翻天了吧?大将军叛国皇后被废,皇上,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晚和西风这才松了口气,命人带李如林下去歇息之后。西风才笑道:“这也难怪爹爹大惊失色,竟然星夜赶回京城。原是女儿和皇上的疏忽,竟忘了给您通气。实在是这些日子事情接踵而来,忙了个不堪,爹爹不用担心,虽然看着动静大,其实却不是什么大事,且还是天大的喜事。”
“这样无法无天的胡闹法竟然还是喜事?”柳明枫皱了皱眉头,他本来在江南和沈明阁做的好好的,扬州城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虽然冒了许多险,但是比起得到的好处,这点儿险实在算不上什么。谁知两人正盼望着宏图大展之时,就惊闻京中的变故,沈明阁和柳明枫只以为江晚宠爱西风,而西风也生了贪心,竟然沉不住气去动大将军,因此惶然之下,柳明枫立刻乘船北上,然后又骑马星夜赶回京城。
“爹爹听女儿细说。”西风就将皇后的事情和柳明枫说了,只把他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喃喃道:“这真是亘古未有之奇事,任人想破脑袋,怎么可能想到这一层上去?如此说来,西风是都筹谋好了?”
西风笑道:“女儿和皇上商量着,的确是做了这个计划,只是不知道其中还有没有漏洞,还要请爹爹好好为我们指点一下。”
柳明枫长出一口气笑道:“你这计划很好,说高瞻远瞩也不为过了,将来边境安宁战火得熄,这是无上的大功德啊。我也没什么好提点的。”说完又看向江晚,欣慰笑道:“皇上宅心仁厚,皇后,哦,不,是前皇后娘娘也幸亏是遇到了您,不然,换做任何一位帝王,只怕绝不容她活下去的,无论是当日她冷淡对您还是今日竟然和漠北七王子有情,这都是大逆不道诛九族的罪名啊。”
江晚笑道:“朕这仁义性子,还都是托了先生的福,不然,朕小时候没了母亲,也是任性倔强的。”
西风见柳明枫精神虽好,但是身材脸颊却清减了一些,便道:“爹爹可是太过劳碌?闲暇时也该保重身子才是。”
柳明枫呵呵笑道:“忙碌自然是忙碌的,我和沈兄肩负重任,怎敢放松?那么大一摊子事,几乎都要过问和亲力亲为,能不忙吗?好在现如今官场整肃,皇上新派去的几名年轻官员倒很好,是有进取心肯干实事的人,倒为我们分担了不少操劳。”
江晚笑道:“我和西风研究了许久,才断断续续给你们派去那些人的,果然他们还没给我们打脸,因又笑问道:“看先生神采飞扬,可是已经回过家了吗?”
“是,回家了,万幸父亲身体还算康泰。”柳明枫说到此处,一双捧着茶杯的手就不禁抖起来,忽然跪下道:“臣多谢皇上和娘娘给臣这个机会,让臣有生之年,还能再见老父一面,他老人家……一直都以为我死了……”说到此处,已是潸然泪下。
江晚和西风忙都亲自扶起他。三人又感慨了一会儿,柳明枫心中大石放下,就又惦记起江南的事,言明第二日就要回江南,西风苦留不住,只好无奈道:“既如此,爹爹一路劳累,怎也要歇一上午,待明日用过午饭后,再回江南吧。”
她这样一说,柳明枫便知她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讲,于是笑道:“也好,年纪大了,这样奔波下来,倒还真觉着有些劳累。”说完小于子亲自带他出去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