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 看他前一阵子为h&g做足功夫亲自飞了趟欧洲,最近mrg总部又因为失了这个项目而大发雷霆, 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不在乎……”一群西装革履拿着红酒杯在侧厅沙发上的公子哥儿闲聊着最近这单宁的顺利异常起劲。
“美国那边今早不是出了新闻了么,财经版大大的头条……”
“martin这一招兵行险着啊, 我们还真自愧不如……”老蒋的那招“反攻大陆”用得可真绝。颜繁柏晃着红酒杯,微微笑着远处自以为赢得漂亮春风得意的单晓婉,没想到李二是钓大鱼去了才会特意放掉些小虾吧。“一个聪明的掠夺者从不会贪图,只取最爱。”他耳边又想起离开mrg欢送酒会时半醉的李汐对他说的那句话,至今依然清晰在脑。
“哎,给哥们儿说说看,这次他是入了多少?”旁边的人一幅磨拳擦掌地也想着效仿一番。
颜繁柏右手依然握着酒杯, 左手的五指却在吧台做弹琴状般舞动着, 眼梢却没动,神情如常。
“五亿?”那人迟疑地开口,眼珠子转动着,早就听说着李二。
颜繁柏“哧”地笑了出声, 忍俊不禁地说, “这么点哪儿入得了李老二那眼啊?”李汐的这次行动还是一往的风格,快,准,狠。即使是亏损也能守住底线,最重要的是背后无可阻挡的高收益。虽然他认购的gs永久优先股不可转换也不提供股权,但10%的股息,再加上协议里他随时有权在未来五年里以每股115的价格买进他投资进gs金额的普通股, 单按gs最新的收盘价便低了近20%……啧啧,现在他倒有点后悔自己出来单干了,像那连凯瑞和许俊恒跟着他倒是风生水起,只是在他那样耀目的人下面呆着也永没有出头之日。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啊,虽然也不知道这鸡头是选对了没有。
正和某部长在不远处寒暄着的杨勉脸色微红,显然已是喝了不少,此刻听着不远处的人声声句句都是“汐少”“李二”“李汐”下颚线已经有点绷紧……又想起刚才那两人在银色烛光旁嬉笑的亲密模样,出双入对,举手投足眼神交换之间已是默契十足。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妒火中烧,愧痛,不甘,她曾经的一切都是他的啊!
她笑,躺在草地上,头枕着他的手臂盘算着毕业后要存多少年的钱才在这里买得起房子,傻子似的越说越兴奋,越笑越不可自抑,身后是校园里一大片水,绿波荡漾柳随风摆映入眼底,左脸的酒窝是他生命中最深刻的印记……
她哭,长长的眼睫带着晶莹的泪珠如同苍白湿润轻轻低吟的铃兰,说只要他别走,什么都可以给他,指尖颤抖着解开淡蓝格子棉布衬衫的一颗颗纽扣抱着他,不绚烂却纯洁如雪的少女胴体展现于他咬着牙微闭的眼前……
脑子里只闪过一个个破碎的片段,那些深埋的记忆无法挥去,时时刻刻萦绕在自己的心头,如同一把生锈的钝刀,不够锋利,所以分分秒秒煎熬着,疼得他面目狰狞也无法罢休。胃里的酒劲一阵阵地涌上脑,快要窒息的膨胀感如影随形,脸上虽还是无恙,心却早已狂躁混乱,连旁边说话的人脸都不甚清晰。
大厅中钢琴和小提琴声轻柔而悠扬地传到一楼的里间,进洗手间前她瞥了一眼熠熠闪光的水晶灯下的人影重重,轻轻透一口气。“圈内人”的明艳神情和装扮,时不时调侃的笑声中夹杂着英文,那群女子眼眸露的点点风情,语音中的婉转妩媚,让在职场中已习惯于迎合奉承的容意也自叹不如。能进这里的人早已修炼成魔,小妖如她,招招顶驾下来还不得内伤不成,所以才借着李汐和许俊恒他们一群人聊得起劲时出来偷个懒。
呆了一小阵子又盯着镜子拨弄着有一丝凌乱的额发便打算出去,刚才李汐那厮喝了不少酒,一个两个总裁总监什么的尽往他旁边挤,当他是今晚的角儿似的。而且看他不断地暗暗调整坐姿,最后懒懒地整个人斜靠进沙发,紧紧贴着椅背坐了,那脸色淡得越是发白,眉间微微露出的疲态竟也让她不安起来。
看着镜子摇头晃脑地甩去心里头的忧虑便打开门出去了,走廊极为安静,壁灯橙黄,外面便是绿树苍苍的花园,只是这个季节叶子都零落得七七八八了,射灯打在上面更显得凄冷。她收回目光往回走,看到前头中庭落地玻璃门外的身影而顿了顿。
他靠着外墙的罗马柱,指间夹着烟,也不抽,就这样让它燃着。夜里轻轻的雾水笼罩在他身上,灯光交错间,忽明忽暗中,被风拂乱的头发遮住了前额,发梢下的双瞳失神地凝视着袅袅上升的青烟,整个人竟有些空洞的失落。
她只愣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抬起脚步正要走时他却转过身准备进来,两个人四只眼睛相触,她礼貌地笑笑致意继续往前走向大厅。
“我就这么让你恨得避如蛇蝎吗?”他走进室内走廊,离听到他声音而止步的容意只一步之遥,挥之不去的是她刚才静如水的目光。
“我不恨你……”以往恨得牙痒痒的时候,不过是证明着自己还爱着一个不值得的人罢了。
“可我宁愿你恨我……”他抓住她的手臂扳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着自己,目光里的火焰几乎把自己燃烧殆尽,他真的宁愿她恨他,至少证明她心里还有他的位置,至少还能证明他曾经做过一回自己,至少还能映射着自己背上枷锁前的自由。
“请你放手……”她皱眉挣了挣,他却抓得更紧了些,只是想笑出来,外面满堂的宾客,他是晚宴的主人,还想上演一出丑闻么?
“放手让你去找那瘸子?”他眼睛里有几近疯狂的恨意,一把将她搂近怀里,“你别想,你是我的……”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紧紧地把她桎梏在怀中。
她只觉得这样的杨勉让她陌生让她害怕,他收紧的双手挤得她双臂的骨头都生疼了,压低声音吼着,“你醉了,放手……”
她声音中带着痛楚,无声沁入骨的痛让他紧扣的双臂松了松,眼睛中带着歉意,吻了吻她发顶,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语气中的温柔一如往常惹她生气时哄着一样。他感觉她的紧张渐渐放松,满声凄楚地说,“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她挣扎离开了他怀里,凝了良久才说,“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你别骗人了?他除了仗着老子有几个钱之外还有什么可取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肮脏,多少女人巴巴地爬上过他的床……你接近他是为了什么?钱抑或是其他的?他连邀支舞都做不了,他还是个瘸子,残废,你看着他一瘸一瘸地走路的样子难道不觉得恶心吗?”他魔怔了似的怒极反笑,“你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残废呢?”
她傻了似的瞪大了眼盯着他的眼睛,无法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他的口,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只觉得他口中一个个残废,瘸子震动着耳膜,砸在心头一阵阵闷痛,一时无法反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又轻轻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揽,眼角瞥到走廊转角处那个倚着墙的影子,以极快地速度用唇封住了她正要说话的嘴,紧紧地扣着她的腰不让她有移动半点挣扎的机会,仿佛用力得要把她的腰椎给生生折断,直到那个影子缓缓转身,消失才稍稍松手。
究竟是什么样的欲望能让那个笑着追她几十公里就只为给她送手套和电筒的小绵羊变成狰狞地只会往别人伤口撒盐的魔鬼。她用力一把推开他,眼睛中的惶恐悲伤更多的是绝望,声音中已是颤抖地带着哭腔,咬着牙还说出的话还是抖的厉害,“让我觉得恶心的是你……” 丢下一句话后便往外面走去了。
他看着她修长的身姿消失在转角,竟然笑了,只觉得她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笑容里凄厉得溢出了泪水,低喃着,“对,最恶心的是我,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从那年他决定出国开始,他便已经恶心得认不出自己来了。
大厅中幽暗的灯光下,涌动的音乐流淌的旋律中,她在面目不清的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只觉得从没如此急迫地想见到他,想站在他身边,想牵起他的手,想踮起脚尖吻他微凉而苍白的唇……
人都集中在大厅,杨勉已经出来了,神色已恢复如常,举着酒杯对众人说着些什么,最后走向单晓婉,微微绅士地弯腰邀舞……可是她的注意力都不在这,周围的人和景都被排除在视线之外。大门外的他抬起头,幽深的双瞳冷冷地斜睨着她。她也注视着他的双眸,他眼里蜷曲着的忧伤震在心间,久久不散,没反应过来,眼泪便流下了,手脚无措。
与满室熠熠闪烁的烛光相比,他瘦而笔挺的背影,与大门外黑暗的星空一样缄默深沉,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