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了一会，我还是摸着黑暗去了志波家。
门虚掩着，灯火通明。静悄悄的，听不见岩鹫和波尼的吵闹声，也没有空鹤的呵斥。
他们都睡了吗？
外面很黑，里面很亮。我还是进去吧。
徘徊了很久，终于伸手推门。
空鹤躺在地上，睡相夸张肆意，找不到女孩子该有的矜持。
岩鹫打着呼噜同样躺在地上，身下枕着波尼，波尼亦打着呼噜回应他。
三个笨蛋。
不盖被子睡地板，会着凉的。
不过，怎么会睡地板？
我蹑手蹑脚过去，拿了被单给空鹤搭上，空鹤在睡梦中皱皱眉，小声怒了句：“野原新之助你个死女人！再不回来老子一朵烟花烧死你！！”
我汗。
同样轻轻给岩鹫盖了被子，波尼睁开眼，我指指睡得很沉的空鹤和岩鹫，让它噤声。
波尼乖巧地回头又眯眼睡了。
我感慨，谁说长得丑的和长得胖的就一定是白痴，瞧瞧人家波尼多聪明。
里间有很轻微的声音。海燕和都么？
勇音的梦话是，海燕找我有事。
想了想，我轻轻推开通往里面房间的门。
我汗。
马上关上。
我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场面。
下一秒。
赶紧冲到空鹤身边扯她的脸蛋，故意大声呵斥：“丫头！小新大姐我又回来啦！！！”
空鹤一睁眼，一个鲤鱼打挺，掏出一把烟花，说：“切！！”
岩鹫这时候也清醒，挨着波尼坐下。
我一瞬步闪到岩鹫身边，亲昵地揽了他肩膀挨着他坐了，然后得意地笑着说：“空鹤mm，你应该说‘燃烧吧，烟花。’不是‘切’呢。”
空鹤黑着脸准备点烟花，我赶紧又说：“空鹤mm你要想清楚哪～你一点火灭我就连带来可爱的岩鹫啦～大义灭亲不好呢～”
空鹤扔了烟花，粗着嗓子说：“我烧死你！！！”
我拉着岩鹫的两耳朵扯长，小声对他说：“乖，小岩鹫，小新姐明天给你买q版的波尼写真，你马上对空鹤说‘怕怕’。”
岩鹫听到“波尼写真”后晕头转向，很听话地说：“姐姐，怕怕。”
空鹤惊异地看着装可爱的岩鹫后吐了，她说：“白痴。”
我汗。
通里间的门开了，海燕和都出来，我赶紧低头假装和岩鹫打闹。
偷偷观察他们两个，海燕深肤色的脸居然有了点嫣红，都只是一如既往淡然地微笑着，暖暖的。
他们该是发现我推了门的吧……
我只是看到海燕头枕在都的腿上而已，只是看到都在给海燕掏耳朵而已，只是看到海燕在向都……撒娇……而已。
海燕自觉身为大哥，被小的们看到“撒娇”之类的，面子上挺不过去么？
我邪恶地想象，我还没有撞到你们少儿不宜的场面呢……
不过，都白皙的脸上为什么没有潮红呢？是因为觉得这亲昵的动作很自然么？
都说，生日快乐，小新，越长越漂亮哦。
海燕说，生日快乐呢，小新，要开心哪。
岩鹫说，小新姐，生日快乐，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买波尼的q版娃娃好不好？
空鹤说，那个……今天天气真好啊我们等了你一个晚上了你死哪里去了啊我们等得很倦了所以睡了其实是想等你回到家再休息的不过现在终于可以切蛋糕了生日快乐啊。
我呛了口气后说，谢谢呢，大家～我好感动哦～
他们黑线。
空鹤白眼送过来说，连看不出你哪里有感动了亏我还准备了长篇文不加点的贺文。
我就一直傻笑。
然后一家子五个人一只猪另加两仆人一直傻笑到一堆巨大的蛋糕消失。然后天亮了。
我刚想说这生日过得真过瘾。
空鹤阴森森地说，10月是个好时间呢。
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岩鹫乐呵呵说，是蛋糕的味道呢。
我和空鹤同时呵斥他，白痴。
岩鹫委屈地给波尼喂了蛋糕，跟知己波尼说，本来就是蛋糕味道嘛……
10月，空鹤、岩鹫、海燕生日。我再一次将偷偷积攒的零钱花光了，给空鹤送了她喜欢的偶像白娘子的cosplay服装，给岩鹫送整套野猪写真集，给海燕送了高尔基全集。
都在阳光里笑得灿烂，她说，小新你送的礼物真是别出心裁。
我笑得很得意，因为10月是个好时间。
小白咬了一口苹果说：“不好吃。”
我敲了他一爆栗头：“我带来的东西再难吃也得说好吃。”
小白秀了一个白眼说，水分不够充足，颜色不够鲜艳，味道失去了本色，你不说这是苹果我会以为是油炸了三天的糯米团子，你说这东西还能吃吗？这不是残害幼小的花朵我吗？
当然小白没有这样说。这些是我根据他的脸色猜测出来的。
作为一位惜字如金的正太，小白很有自觉地扮酷，他只对我的话用鼻子说：“哼！！”
我真的有将他的鼻子拍成太平洋的冲动，再不行贝加尔湖也行，我就不信一个该长鼻子的地方成了一个坑，那张脸还能迷死谁？！！
“你在狞笑。”小白一针见血地指出，语气平淡陈述。
“真聪明啊。”我眯着笑称赞他，“小白～”
“切！你的话好假…”他恼怒地说，然后声音调高了八度，“不要叫我小白！！”
“哦～”我食指支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说，“也是哦～小白这名字太平凡太普通太傻气了，要不……我叫你苹果冉冉好不好？”
小白声音冷了八度：“你会被告侵犯笔名的。”
我寒了一下回归正常：“好吧，原来你不喜欢吃苹果，那西瓜怎么样？”
“我回去了。”小白的声音再次寒冷八度。
“好吧，你觉得大傻这名字怎么样？”我赶紧一伸胳膊拉住他。
“我是日番谷冬狮郎！！！！”小白的声音陡然暴涨八度，愤怒值上升八度。
“好吧，日番谷君……”我柔声讨好他，心里邪恶地骂开，玩什么八度八度，八度空间我还老是看到女性的七度空间呢……
“呐，你是死神吧？”小白细密整齐的牙齿停在红润的苹果皮上，犹豫几番，最终他白玉般的月牙没有进入苹果肉。
他低头问，小鞋子轻轻触碰着微风中摇晃的野草。
轻轻的撞击声很清晰，一声一声撞击在我耳膜。小白很安静，认真地一脚一脚踢着油光闪亮的草叶。
安静认真到，我有了不舒服的感觉。
“是。怎么了？”我吧嗒吧嗒咬着果肉，故意发出很大响声，同样用鞋子踢着草，只不过我是心情很好地看云卷云舒。
我之所以在小白面前灭掉一贯维持的彬彬有礼的形象是因为他突然伤感起来。小孩子还没有到青春期的烦恼该是我多想长大之类的问题，可小白的烦恼除了小白想长大之外，还有隐藏在拧得夸张的眉头间的不明白不理解不清楚。
“我讨厌死神。”他飞快地说。脚尖顿在一片末端微黄的细长草叶上，草叶微卷，软软地在风中瑟瑟发抖。
“讨厌一类人，是需要理由的。”我想了想，说。
“不懂。”他瞟了我一眼，脚又开始踢动萧条的杂草。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类似于这个道理。”我又认真想了想，咬了一大口苹果，细嚼慢咽完毕后才说。
他的脚又顿在那片晃悠着的草叶上，好一会他说：“懂了。”
居然带了小哲学家的语气。
我突的来了兴致，故意眯着眼端详他很久，直到他额上凸着危险红色的十字叉叉。
“我猜……你不喜欢死神的原因，是你喜欢的人和你讨厌的人走很近，对吧？”
他简谐运动着摆钟般的脚停了，小鞋子突兀地悬空，他脚下的草叶微微抖了一会安静地顿住，一刹那，连空气都似乎凝固。
小白似乎被人触到郁闷的事，两手掌捏成拳。指骨凸起，在细嫩的苍白肌肤里格外分明。
他在生气。
我垂下握着残留了一半红苹果的手，眨巴着眼睛假装凝视泉水下的竹笕。
那个被我砸坏了的竹筒修复了，隔一阵“笃”一声，清脆幽静。
闭上眼也知道，小白在生气。
可我知道他不是再生我的气，所以我仍很悠哉地看水重复着倾注和流动。
小白的灵压在涨。我也知道。天才一发怒，灵压就狂飙。
不过，邪恶地笑笑，我对他抛了个媚眼，继续吃苹果。我就是喜欢看别人生气。嘿嘿。
看别人为别人生气。
不过这小孩额上的十字忽大忽小闪烁了很久后，终于慢慢地平复，小白扬起稍稍有点婴儿肥的水嫩下巴，拧着眉头沉声说：“不是。”
我笑，这答案等待的时间可真漫长呢，我还以为你会火山爆发，原来还没有到你愤怒的地步嘛～
以小白现在的年纪，小孩子的忍耐性挺不错。
所以，在以后，能担任队长这一职位吧。
不过……我还是想让他生气……
“那么……我再猜猜……”故意蹙眉，敲敲额头作认真思考状，我很严肃正经交心一般地跟他说，“是因为你在意的人当死神去了，忽略了日番谷小王子的感受，小王子觉得寂寞冷清了，却又拉不下面子去讨好某人，所以你才会讨厌死神。”
小白在我的说话的时间里找不到空隙来打断我，所以一直在听着，听着听着他的眉毛就拧得越纠结，脸色开始发青，软软靠着墙壁的脊背一点一点僵硬绷直。这小小身影的倔强挺立坐姿立即将他的怒气值映衬的格外明朗。
“……不……是！！”他额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吐了几个字。
因为被猜中，所以才会掩饰，因为要掩饰，所以才会否决，因为要否决得有底气，所以会发怒。
因为发怒，所以难过。
未吃完的苹果随手扔在地上，我身体顺着墙慢慢滑下，挨着他坐着，然后我轻声说：“我和你一样呢。讨厌死神。”
小白绷直着爆灵压的身体微微僵了僵，灵压乱了一下下。
我低头揉揉绑紧了的头发，直到光滑的手感有了毛躁的乱，压低了嗓子我说：“因为当了死神可以做到很多平民不能做到事呢……可以见到重要的人，甚至保护他……”
小白的灵压继续乱了乱，眼里的高傲不羁和瞧不起人的小孩子神色换成了单纯的小孩子向往和憧憬。
小白在发呆。
干净的绿色眼眸如澄清的湖水，星光闪烁，美好和香甜慢慢聚拢在湖水里。
他手中红润的苹果呆在嘴边。粉嫩的，小孩子。
苹果很诱人，生气和发呆的小孩子……也很诱人。
我就着他的手，小小咬了一口，顺便舌尖在他贴着果子的无名指上划过。
小白手指缩了缩，然后全身缩了缩，比之前更为僵硬绷直，这次不只是怒气，更多是紧张。
小白拿着残缺了的苹果颤着声颤着手，指着我说：“你你你你你……！！！！”
我伸手拧了拧他滑滑的小脸蛋，特愉快地回答：“我我我我我非礼你哦……”
“你你你……切！！！”小白涨红着小脸，恶狠狠地吐字却掩不了尴尬和紧张。
会脸红的男性在女人眼中总比不会脸红的男性有亲和力，即便那位男性只是一个正太。
让人想要欺负的正太。
“那么……”我竭力压抑着上弯的嘴角，表情庄重地对他说，“我也应该努力成为死神，守护她，日番谷冬狮郎君说到做到！”
小白干净澄澈的眸子里，傻愣的光芒一晃一晃的。
“我在替你对你的灵魂宣誓。”我捏捏他滑嫩嫩的脸蛋说。
“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小白……”
“不要叫我小白！！”
“好的，小白。”
“切。”
“切青椒吧。我给你做青椒炒香蕉吃。”
“切……喂，你要成为死神保护谁哦？”
“啊？我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是死神了吗～”
“切，白痴都知道你是死神。”
“哦，白痴你好。”
“……！！切！”
“那个……你真的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死神么？小白？”
“嗯。……不要叫我小白！！！”
“其实那个原因啊……是我骗你的。小白。”
“……”
“……”
“！！！！！”
“……”
“我杀了你！！！”
“还早呢，小白。”
小白咬了小半的苹果直直地砸向泉水冲刷下的竹笕，苹果安稳地卡在竹笕的尖嘴部分，“笃”的声音却没有了。
可怜的竹笕再一次罢工。
呵呵……当死神的原因……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