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燕子楼 张仲素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
-----------------------------《竹枝词》,刘禹锡
安静的地窑里,只听到火把燃烧的声音。
火炉燃烧着的火光勾勒出一张刀刻似的俊脸,即使禁闭着眼睛已能勾人心,若是那眼睛睁开了,又是如何的一番风情啊。
入迷的看着那个男子,燕观海咬了咬牙,任自己折磨得皮开肉绽,他都不喊出一声。最多,也只是皱紧了那好看的剑眉。
她慢慢的靠近,当看到胸膛上那皮开肉绽的鞭痕时,心被狠狠的揪住。
为何,他为何不开口求饶?
像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似的,那像扇子似的睫毛动了动,跟着那禁闭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
而她,眼神一冷,与那双棕色的眸子相望。
抿了抿薄唇,赫连廷没有说话,看着这个女人靠近。身上的痛让他微微皱起了剑眉,低头看看伤口,都起脓了。
[痛吗?]燕观海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伸出手去摸那张邪俊的男性脸孔。
[哼。]他将脸撇到一边,躲避她的触摸。
见他这样,燕观海那张绝没的脸,扭曲了,尖着声音喊:[赫连廷,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还是回一声,[哼。]懒得理会这个女人。
[好。]她气得浑身发抖。
他越是无视她的存在,她就越要他记住自己,即使是恨也好。
拿起放在一边的鞭子,沾了盐水,她望向他。
而那个傲气的男子却不看她,为何?她就那么不堪入他的目吗?
[啪]沾着盐水的鞭子无情的一下又一下的落在那伟岸的男子身上,可赫连廷依然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见他如此,燕观海是又爱又恨。
这个男人,自己没有爱错。错的却是彼此的身份,他是自己的灭门仇人;恨的是他从来不正眼看自己。
为什么?
她一边自问着,挥着的鞭子落在他腿上。是的,她在心疼,可那又能如何?
他眼里没有她,不管过去,将来还是以后,这个男人依然不会拿正眼看自己。
无情的鞭子落在腿上,他依然闭着眼默默的忍受着。这个女人的心思,他知道,但没有那个心情去理会。
[够了。]灵千秋迈着稳健的步子走石级。
燕观海冷哼一声,[不够。当年他杀我医门弟子的时候,可有想过,够了?]杀了这个男人,她真的舍不得啊。
轻轻摇了摇头,灵千秋举手点了燕观海的睡穴,再让她这么闹下去,赫连廷会没命是迟早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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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不是月黑风高,杀‘虫’夜。夜空中,月渐圆。
赫连瑾换上了夜行衣--好像凡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都得穿上这身黑乎乎的衣服,虽然在夜里黑色是很好的掩护啦。
叹了口气,想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穿夜行衣呢。带上楚陵睿给的瓶子,她推开窗准备干坏事去。
此时,却传来敲门门声。
微微皱起柳眉,她关上了窗,是谁在这重要的时刻来找自己啊?
[谁?]她应,并没有去开门。
[五姐,是我。]门外传来赫连麟粗呱的声音,正在变声期嘛。
她只能去开门,在那小子没反应过来前将人拉进房,关门。
赫连麟愣愣的看着一身夜行衣的自家五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五姐,你要去哪?]左望望右看看,发现尚隽不在。
[做坏事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赫连麟一头黑线,看着那张不甚认真的棕眸无奈的低喊一声,[五姐。]刁钻古怪的性格倒没变。
她无辜的笑笑,[事实啊。]将要做的事,就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啊。
[五姐,我不是再那个被人追杀时只会喊你来救的孩子了。]他认真的看着她。这三年来,他专心于武功,为的就是可以保护自己最亲的人。
[好啦。]其实,赫连家的人都是很任性的啊。[我现在要走几个地方,你想知道就跟来吧。]她懒得解释。
见她答应,那两个酒窝慢慢加深了,[那好,我们这就走。]他有些期待了。
[慢。]将手里的黑色面纱丢给他,[笨小子,身份。]黑色的面纱给了他,她只能用平时蒙脸的面纱,虽然有些不保险啦。
准备就绪,二人从窗口跳了出去。
下毒是赫连麟的拿手好戏,从历家到灵门镖局,都是赫连瑾把的风,他去下的千梦。之后,二人再赶往凌城最有名的大佛寺。
[好了,我们回去吧。]赫连麟从寺庙里出来对赫连瑾说。
[完了?]
[完了。]他点头。
她愕然,[这么顺利?]怎么都觉得有些不踏实啊。
赫连麟扬了扬手里的瓶子,微笑着解释道:[楚大哥的千梦只管顺着风放就行,好处就是不必惊动任何人就能下毒成功。]
楚陵睿真是个天才,她在心里暗暗吃惊。
二人又赶回蓬莱仙楼,与尚隽等人会合。
蓬莱仙楼的后门,立着三个男子。
[总执法。]尚隽迎向她,见她完好无缺才松了口气。要是她有什么事,自己就得提头去见赫连廷了。
楚陵睿和明漾也跟着上前,看到她身边的赫连麟有些意外。
[都安排好了吗?]赫连瑾拿下了脸上的面纱。
明漾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面具,轻轻点头。
楚陵睿点头,[顺利?]
赫连瑾知道他说什么,就点点头。[谁先得手,放信号通知另外二队。]
[是。]
[你回去歇一会吧。]明漾说。
[嗯。]她点点头,和赫连麟一起走进了后门。
尚隽跟上,明漾和楚陵睿互望一眼,跟对方点点头就各自散开。
回到房间,赫连瑾换下了夜行衣。
[总执法。]门外,传来尚隽的声音。
套上紫色的中衣,她走去开门。
尚隽手里拿了一套紫色的衣服,垂下眼皮不去看这个衣衫不整的女孩,平声道:[这是总执法的衣服。]
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进来吧。]
尚隽跟着她走了进去,看着她将衣服放在床上,拿起外套穿上。
紫色的布料上绣着银色的弯月,她将腰带系好,很合身,[尚隽啊,难为你为我忙了。]这套衣服最少得用三天才能完成啊。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尚隽看了她一眼淡声说。
她笑了笑,[再让你忙一下,去将大哥的披风给我拿来。]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转身走出了房间。
拿起银灰色的面具端详一会,她将面具戴在脸上。弯月教的总执法,赫连瑾终于回来了。
没一会,尚隽拿着赫连廷的黑色披风走了进来。看到戴上了面具的她,微微愣了一下,感觉熟悉也陌生。
[总执法。]
她接过披风,上面仿佛还留有属于赫连廷那独有的冰冷味道。手指勾勒出披风上那金色的弯月,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如果不是她失忆了,也不会被连霏利用,而伤害到他。
握紧了拳,闭了闭眼,她定会叫连霏后悔自己曾经做的一切。
[通知涓无分坛,将连家所有人都囚禁起来。]她冷冷的开口。
尚隽愣了一下,但立刻应:[是。]这个时候,她还想着其他事情。这个女孩的心思,也许只有主子能明白。
[五姐。]赫连麟从外面进来。
她望过去,小子换了一身劲装,手里拿了把长剑。上下打量一遍,这模样,还蛮帅的。[你也要来吗?]她微微一笑问。
赫连麟忙点头,[当然要,那个大哥,我也有份啊。]
将黑色的披风披在自己身上,她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说:[可我想,你留下。]
[五姐。]他低喊。
[总坛那边的援兵也该到了,你在此等。]她望着弟弟说:[我们都去了救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人就没有接应了。]
赫连麟一窒,有些不甘愿,可她的话有道理,总得有个人留下做后援啊。
[好吧,留就留。]他嘟起嘴。
她满意的笑了,[这才是我的乖老六。]
[五姐,答应我,]赫连麟过去拉着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望进那双自己一样的棕色眼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一刻,她的心被塞得满满的,是温暖。[嗯。]
[六公子放心,属下定会拼命护总执法周全的。]尚隽在一旁说道。
赫连麟看了他一眼,才放开赫连瑾的手。
赫连瑾对他点点头,转身对尚隽说:[传令下去,出发。]
[是。]尚隽走出了房间。
[老六,看到了红色的信号就表示,我们已经成功救出大哥。]她交待着,[若是绿色,就代表我们无功而返。到时,你要去找老爹,知道吗?]
[嗯。]赫连麟用力的点头。
她笑了笑,拿过他手里的长剑,转身走出了房间。黑色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黑色弧形。
他目送他们,直至消失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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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大佛寺沐浴在黑暗里,树枝随着风摇摆,显得有些阴森。
两条人影落在大佛寺前,跟着大约五十人左右也陆续到达。
...
同时,历家大宅与灵门镖局也被包围起来。
...
尚隽指挥一些人从后门潜入寺庙,一些隐藏在外面等候指示。
赫连瑾抬头望着那座宏伟的建筑物,如果灵千秋真的将人藏在此,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
灵千秋,记忆里这个男人总是一脸温和的微笑,对自己也算得是真心交往--是赤瑾与灵千秋啊。
[总执法。]安排妥当,尚隽来到她身边。
[闯。]话音刚落,就见她整个人拔地而起向大佛寺射去。
见状,尚隽与几个弟子立刻跟上。
进了庙堂,静悄悄的连虫鸣都听不到,估计这些虫子也中了千梦。
几人大步迈入佛堂,大佛寺很好,几人分头找,而赫连瑾却留在了大堂。
她抬头望着那面目慈祥的大佛,周围静悄悄的,偶尔听到一些脚步声,是在寻找人的弯月教弟子们所发出的。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神吗?]她轻轻出声。
[那就要看,你怎么看待了?]
她立刻望向声音的来源,大佛身后。
一条人影走了出来,烛光勾勒出一张俊美的脸,就见他向她走去。
她吸了一口气,随即微微的笑了,灵千秋在此,看来自己来对了地方。
[你是谁?]灵千秋看着这个戴着面具的女子。
[我是谁?]她笑出声来,但却有些说不出的落漠。[你说,我是谁?]她拿下了脸上的面具,转身与他面对面。
看到那张俏脸,他瞪大了眼睛,左边的脸上一片模糊,低喊:[你是温小镜!]
她笑了,这一刻,他竟觉得这个女子很美。
[温小镜是我。]她朝他走过去一步,笑着问他:[但你看,我衣服上的这银色弯月,你说,我又是谁?]
他倒吸一口气,看看那绣在紫色布料上的银色弯月,又望望她手里的银灰色面具,[你是赫连瑾。]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喜悦。
她笑了,手指勾勒出面具的轮廓,[赫连瑾,温小镜,我到底是谁?]看了他一眼,转头望向沉默的大佛,[也许,都是我吧。]
[你没有死。]突然,他大步朝她走过去。
然而她,却是后退,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他看着她,脸上有受伤的神色。
而她却没有看他,轻轻说道:[我没有死,被救了。可是失去了记忆,只能以温小镜这个身份活着。可是却受制于连霏,被你们利用。]
[小瑾。]他望着她。自己没有做梦,她真的活着。
这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她。每每闭上眼睛,总看到她的脸。每次从梦里惊醒,就会懊悔直到天明。
原来三年前,她就来到了自己面前。可却因为她没有一丝‘赫连瑾’的记忆,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温小镜’只是一个长得像赫连瑾的女孩而已,没有可能就是那个已死之人。
他,太过相信水无尘当年所说的话了,才会错过她三年。
她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声音也变冷,[你们利用我对付教主,就怪我当初过于贪生怕死吧。今晚,如果你交出我们教主,我可以暂时放过你。]
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孩,灵千秋只感到心疼不已,即使再次见面,他们依然是敌人。
[你认为我会吗?]灵千秋看着她,命令自己必须负起一门之主的责任,现在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
她仰天长笑一声,[我真的不愿意与你拔剑相对。]毕竟相交一场,毕竟在她穷途末路之时,他曾经对自己伸出了手。
抿了抿唇,他何尝不是呢?
[总执法。]尚隽飘到赫连瑾身边,防备的看了那个墨绿衣男子一眼。
[今晚,你们是有备而来了。]灵千秋看着陆续进来的几人说道。
寺庙里的和尚今晚好像特别的困,早早就歇下,这让他觉得奇怪。燕观海说他们有可能中了毒,他心里立时警惕。特地在此等候,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灵千秋,你真的不交出我们教主吗?]赫连瑾再问一次。
深深的看她一眼,灵千秋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里面已是一片决然,[那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了。]
旧情,他微微的笑了,很高兴她会这么说。
[既然你不肯放,我们只有硬闯了。]她拔剑相向。
邺城初遇,被自己说是祸水也不生气,和云弈远争着请自己吃饭。云城再遇,他有意无意的试探。鸟飞崖上,他死拉着自己不肯放手。
这种种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可今天他们却是针锋相对的敌人了。
苦笑,灵千秋看着她,难道自己还要再后悔一次吗?
可是,这中原武林绝对不能落入弯月教手里啊。
[没找到可疑的地方。]尚隽小声的在赫连瑾耳边说。
微微皱了皱眉,赫连瑾看了看那沉默的大佛,想到灵千秋刚刚就从那走出来,[大佛后另有玄机,我缠着灵千秋,你们找机会。]
[是。]尚隽点头。
看着她与一个男子低低私语,灵千秋的心里有些不舒服,抿紧了唇。
为了赫连廷,即使她多不想与灵千秋动手,但她还是首先发难了。
眼神黯了黯,灵千秋做好准备接招。
赫连瑾脚尖轻轻点地,三尺长剑,寒光闪闪,直直的一剑向灵千秋刺去。看似平凡的一式,其中却包含了万千的变化。
与心爱的女子兵戎相见,他实在不愿,可师门的声望,中原武林的未来逼得他不得不还手。
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与她敌对。
也许,这是他的宿命。
微微的笑了,动手了,他们再也不能当朋友了,她只觉心有些痛。
有赫连瑾缠着灵千秋,尚隽等人跃到大佛身后,寻找着秘门。
手拍拍那,又拍拍着,发现回音是空荡的,尚隽心中一喜。大佛底下,果然是空的,但机关在哪呢?
他继续找,大佛身后的地上平坦一片,不见有缝隙。
见尚隽等人在大佛身后寻找,灵千秋心中着急,出手不觉重了。